等把鬆花餅、鬆子奶酥和鬆子琥珀糖都做好,關鶴謠便讓阿虎去把小九換了來。


    她將四樣糕點和小九介紹了一番。


    小九聽得直笑,指著那四層大食盒道:“小娘子可真心疼郎君。立夏不過是吃糕,您卻把這春餅、夏糕、秋酥、冬糖一並做了,這下郎君要吃撐了。”


    關鶴謠想象一下蕭屹肚子滾圓的樣子,也被成功逗笑,“我每樣做了這麽多,就是讓你也跟著吃啊,別讓他吃獨食。”


    小九應下,心中卻腹誹您做的吃食郎君從來不賞人啊,比如上次的梨膏糖他看著新奇,巴巴饞了好些天,還是眼睜睜看著蕭屹自己吃完了。


    沒見他這麽摳門過!


    又囑咐千萬看住蕭屹別讓他一次吃太多糖,關鶴謠摘了圍裙便要離去。


    “您不等郎君了?”小九震驚,怎麽剛過未時就要走。


    “不等了。鋪裏事情太多。”


    開業萬事俱備,卻隻剩下最重要的桌椅一直沒打好,今日下午才會送來,她必須在場。她心中也舍不得,今日不見,又要等兩天……所以才特意多做幾道好點心給蕭屹過立夏。


    臨走之前,她拿出一張食單,神色忽地有些局促。


    蕭某人那“一夜三次不算多”的暴言,難免讓一個目光長遠、知識豐富又極負責任感的女朋友擔心他身體,於是列了這些藥膳。


    關鶴謠壓下臉頰熱度輕咳一聲,盡力裝得若無其事道:“府中饌飲極盡精細,我自不置喙。隻是郎君如今在軍營,肯定比在殿下府中要勞累,飲食還是要更注意些。這裏是幾道滋補身體的藥膳湯,以後可讓大膳房常做了送來。”


    小九笑著接了。


    關鶴謠看著他純淨的笑臉,想著一般成年人尚且看不出那些藥膳暗藏的端倪,更別提這年紀輕輕的小郎君了。於是她一瞬間就調整好了心態,沒羞沒臊、開開心心地走了。


    卻不知她走後,小九看了一眼那單子,霎時呆若木雞。


    蓯蓉羊肉湯……


    茱萸燉烏雞……


    黨參乳鴿湯……


    核桃杜仲燉豬腰……


    ……


    小九,本姓“池”,其實是關潛將軍帳下最得力的軍醫之長子。


    極度震驚之下,他把那張單子翻來翻去,正過來倒過去地看,直到把紙揉地皺皺巴巴,才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那娟秀字體寫下的每一味藥材,都是“補腎”“益精”“固虛”的佳品。


    獨立廚房,合不攏嘴的小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小臉一紅,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是啊,那日見他們一起從郎君臥房出來了!


    而後臉一白,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更不得了的事情。


    郎君,不是被小娘子嫌棄了吧……?


    不會啊……他那麽身強體健的。


    小九自十歲起就跟著蕭屹,都沒見過他生過病。


    可關小娘子都把這樣的食譜送上門了……


    此時無聲勝有聲啊。


    還能讓人家親口說出來不成?


    哎,這可怎麽辦。


    小九麵色沉重地把食譜拿迴了屋,他仔細分析一番,覺得這幾味藥材質性太過溫和,劑量也不足,這樣藥效可不到位。


    還是得下猛藥。


    他提筆,懷著極高的忠誠和悲痛,窮盡淵源的家學開始修改起食譜。


    第85章 食肆開張、送小菜   哪有人在食肆隻點一……


    蕭屹興衝衝迴府, 等著他的卻隻有小九。


    如同一株向日葵正努力追蹤陽光,卻忽被傾盆大雨砸得蔫頭耷腦,他百無聊賴地獨自用了夕食, 心中空落落的。


    句芒禦春, 祝融司夏。


    明日立夏,官家將攜宗親百官往京城南郊迎夏,行祭祀火神之禮,他自然也要隨行。


    祭祀之後還有迴朝賜茶、賜冰、賜宴,一整天囿於宮禁, 連去關鶴謠食肆外麵遠遠看一眼都做不到。且入夏之後,水軍操練任務越加繁重,關鶴謠開了食肆也必定更加繁忙, 兩人很可能如今日一樣,難以相見。


    蕭屹不覺皺起眉頭。


    再名貴的酒也無法緩解他的焦渴, 滿桌精致的菜肴也隻能讓真正的饑餓越發清晰,他停杯駐喉,示意廝兒可以將飯菜撤下。


    小九就是在這時,適時地拎來了食盒, 言說是關鶴謠留下的立夏糕餅。


    蕭屹眼睛一亮,“為何不早些拿出來?”


    小九瞄他, “小娘子特意吩咐了要等您用過夕食, 免得您不正經吃飯。現在看來也是不必要, 小娘子不在,您就不可能好好吃飯。”


    蕭屹無暇與他鬥嘴,接過食盒打開。


    四樣點心各有千秋,金橙色的鬆花餅,玉雪可愛的茯苓糕, 方方正正的鬆子奶酥還有裹著華麗糖漿的琥珀糖。


    第一層的鬆花餅小巧玲瓏,是鬆花粉加了糯米粉、紅糖烙成。每一個都圓圓的,暖暖的,就像是製作之人將自己身上的光剝了一些下來,熔成了一個個燦爛的小太陽。


    蕭屹臉色終於被照亮,他一口氣吃了三個軟糯小餅,這便發現了下麵壓著的字簽:


    凡物鬆出,無不可愛。


    蕭鬆瀾露出了迴府之後的第一個微笑。


    茯苓、鬆花、鬆子……原來如此。


    他撚起一塊茯苓糕咬住,起身出了門,徑直走向院中庫房。


    *——*——*


    鬥指東南,維為立夏。


    自今日起,萬物開始進入穩定的生長,草木也好,百獸也罷,所有生靈都不用再擔心蕭索和寒冷。


    樹好像更綠了,花好像更豔了,鳥兒的叫聲都更悠揚婉轉了。


    仿佛一夜之間,萬象更新,這日子就朝著明媚和閑適奔去。


    前幾天還嫌晚風涼的小娘子,可能今日就在集市上買一碗冰果吃。


    郊外老農看著綠油油的禾苗,擦擦汗,飲盡一碗涼茶。而氏族大家則會搭配著精致細果,以新茶爭奢鬥闊。


    冬月裏釀造的大酒終於可以啟壇,全城的酒坊都使出渾身解數招攬客人。這一家雇來樂師在門口吹笛,寫著新酒名字的幡子隨風高掛;那一家請來美伎遊街,一行人吹吹唱唱,滿眼芳華。


    所有人,都由衷期盼著這個季節。


    關鶴謠亦是如此。


    今日於她,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在火神司掌的立夏之日,尋常百姓家也要敬火祭灶。她又趕在今日開張食肆,自然帶著自家夥計們恭恭敬敬祭過灶火,而後幾個人興高采烈來到鋪子前。


    關鶴謠在門口鍋裏將五香鵪鶉鹵上,便準備放鞭炮。


    小胡腿腳不便,掬月膽子小,畢二要上匾,她隻得親自上陣。她哆哆嗦嗦拿著一炷香往引線上懟,見了火星便兔子般躥出老遠。


    好在一次就成功了。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豔紅的紙屑四處飛迸,每一片都是一個個閃耀無比的音符。


    關鶴謠帶著兩個孩子的拍手歡笑聲中,畢二將嶄新的匾額掛上。


    阿鳶食肆開張了!


    立夏是大時節,府衙公休,百姓更是出門看熱鬧、打新酒,因此街市上行人甚多。


    眼瞧著鋪前聚起十來人,畢二連梯子都顧不得下,便扯開嗓子高喊:


    “新店開張!用餐有禮!送!小菜四樣!送!細點一塊!”


    “新店開張!用餐有禮!送!小菜四樣!送!細點一塊!”


    他嗓門極大,又身在高處,帶著“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的充沛感情一聲聲如魔音貫耳。


    尤其是極清晰的一個個“送!”字,著實撩動人。


    便有圍觀的人問:“送的小菜是什麽?細點又是什麽?可別送鹹蘿卜皮糊弄人!”


    眾人哄笑。


    “四樣小菜是香油醃香椿、麻辣魚雜、嗆鵝黃豆生和紫蘇薑,細點自然是立夏的豌豆糕!”今日的台詞畢二暗自練了百十來遍,每句話都流利,每個字都清楚,直入人心。


    問話的人一愣,他以為頂多是酸鹹菜疙瘩之類的低賤小菜,沒想到每一樣聽起來都十分誘人。


    觀望的人群便議論起來。


    “真送四樣小菜?還像模像樣的。”


    “這家改成食肆了?修繕得挺敞亮。”


    “修得是不錯,可你看那幾個人,都是店裏做工的吧?哪個像是會做飯的?”


    兩個半大的小娘子,一個病怏怏的少年郎,還有那正在梯子上扯嗓子喊的莽漢子……


    關鶴謠心中的黃金組合,在常人眼中卻是差得不隻一星半點。


    但那“莽漢子”喊得實在賣力,最開始搭話的人忍不住又問:“隻要在店裏吃飯就送嗎? ”


    得到了畢二的肯定迴答,他卻嘿嘿一笑道:“若是我隻點一樣菜呢?也送四樣小菜和一塊細點?”


    這迴畢二不敢答了,躊躇看向關鶴謠,“這…東家娘子…”


    眾人這時才知那桃花眼的年輕小娘子竟是東家!一時之間,或驚訝或戲謔的目光都集中到關鶴謠身上。


    “本店雖小,但一諾千金。”關鶴謠淡笑,“哪怕您隻點一樣菜,照樣送四樣小菜和一塊細點。”


    “好!店家要說話算話。”劉雷子便指著門口今日食單道:“我不識字,你和我說說,今日最便宜的是什麽?”


    “最便宜的自然是從食,一碗紅蓮米飯,三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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