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死!然後他真死了!然後她也真死了!死啦!他們最後都死啦!”


    關鶴謠毫無江湖道義地劇透完畢,氣鼓鼓地扔下他,轉身去了廚房。


    蕭屹長舒一口氣,抬臂遮住了臉。


    *——*——*


    到了晝食的時候,蕭屹堅持要下床在桌邊吃。


    一是他自覺整天窩在床上不像話;二是受傷已過六天,他傷口長得極快,確實可以下床;三是他剛剛害關鶴謠擔心,心有愧疚,想向她證明自己無恙。


    關鶴謠能看出蕭屹體質甚好,恢複神速,每一天都比前一天精神不少。


    她再三確認蕭屹並未在勉強自己,就嘟囔著“要麽王郎中是神醫,要麽你是神人”同意了。


    雖然要拋棄自己心愛的小飯桌,但是能和關鶴謠同桌吃飯,蕭屹也是終於得償所願了。


    先上了兩盞小菜,一盞是關鶴謠自己醃的蘿卜片,一盞是南北貨鋪子裏買的醬八寶菜。


    這蘿卜片她常做,白蘿卜切得薄如蟬翼,放入清水、白醋、冰糖和小米椒調製的汁水裏,過一晚就能吃,酸甜中帶一點爽口的辣。


    醬八寶菜是北方口味,黃醬醃製,色澤明亮誘人,藕片、黃瓜、鮮薑、豇豆等數種材料,有糯有脆,相得益彰。


    兩盞小菜都是鮮爽滋味,恰好用來搭配今日的主菜——番柿牛腩。


    去年曬的番柿幹和切塊的牛腩同煮,關鶴謠喜愛番柿本身的酸甜味道,隻少滴了幾滴醬油,放了幾片生薑和香葉,再沒放別的。


    番柿幹味道更濃鬱,經過充分的燉煮,吸飽了湯水,變得無比柔軟香糯。


    簡簡單單,就成了一鍋上佳的美味。


    一人一大碗飯,上麵澆上湯汁紅潤濃稠的番柿牛腩。


    關鶴謠和掬月的碗裏,一堆番柿裏藏著幾塊牛肉。蕭屹這碗,一堆牛肉裏藏著幾塊番柿。


    蕭屹一直非常過意不去。


    關鶴謠明顯手頭拮據,因著他做不成生意,還要搭錢買些昂貴的魚肉,更重要的是這些魚肉大半都進了他的肚子。


    倒是關鶴謠早就看出了他的顧慮,給他一頓教訓。


    她笑著說不過多一雙筷子而已,一點兒也不麻煩啊,你早點養好傷迴家拿錢交食宿資唄。


    香噴噴的番柿牛腩引人食指大動,蕭屹嚐了一口。牛腩燉得酥爛,又被酸甜的番柿醬擁抱著,在特有的一層層脂肪加持下,呈現出軟糯多汁的口感。


    他剛吃了幾口,忽然停住。


    蕭屹凝神側耳傾聽,隨後起身說道: “有人來了,一人,應該是女子”。


    他飛快環視室內,仿佛獵豹在勘察自己的領地,最後快步往床下藏去。


    這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得關鶴謠目瞪口呆,讓她很想問一句你為什麽這麽熟練啊?


    但驚變之中,她也隻能竭力抑製吐槽之魂,一邊說著“你小心啊,慢點!慢點!”,一邊指揮著掬月用被褥床單幫著遮掩。


    轉頭看到蕭屹的筷子,她心說多一雙筷子有時候確實有點麻煩。撇著嘴把那筷子在身上一蹭,無奈地插到發間。


    沒時間讓她嫌棄,外麵一個呱噪的女聲喊道:“關鶴謠!關鶴謠你給我出來!”


    關燕語?!


    她這便宜姐姐怎麽今日有閑心,貴足臨賤地?


    關鶴謠急中生智,把蕭屹那碗番柿牛肉直接放到了地上,而後飛身到屋外迎關燕語。


    關燕語吊著眼睛,冷冷瞧著快步走出來的關鶴謠。


    關鶴謠匆匆行了禮,道一聲“阿姐”,就不再說話了。


    關燕語隻比關鶴謠大九個月,個子卻高她大半頭,加上關鶴謠微微低著頭,她幾乎是俯視關鶴謠了。


    本來,她每次看到關鶴謠這張臉就來氣,又想起偷聽到的父母談話,心頭立馬火光四起。


    她猛推關鶴謠一把,恨聲道:“誰是你阿姐?不要瞎叫!”


    關鶴謠一個趔趄,猛退數步才將將站定,仍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關燕語被堵在門口,卻聞到了飯香,她冷笑一聲:“呦,打擾你吃飯啦?我看看吃的什麽好東西。”


    說著,她高高地提起百蝶穿花織錦的八幅大裙,驕矜又小心地跨進了門檻。


    關鶴謠趕緊跟上,所幸,時間以足夠蕭屹藏匿。


    關燕語看都沒看站在床邊哆哆嗦嗦的掬月一眼,隻滴溜著眼睛環視屋內。


    “破地方,真是髒死了。”她說著厭惡的話,語氣卻透著愉快。


    “怎麽地上還有一碗飯?”


    “……等下要喂狗的。”


    關燕語飛快對比了在場的三碗飯,難以置信,“你給狗吃得比自己好?!”


    沐浴在關燕語看大傻子的震驚眼神中,關鶴謠居然喪失了胡扯的底氣,說不出話來。


    “住著狗窩,還和狗做朋友,”關燕語掩唇輕笑,“看來你的癡傻之症還沒好呀。”


    關鶴謠著急趕人,“大娘子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關燕語笑容盡消,眉毛猝然一豎,“指教?對!長姐為母,我今日就要教教你這個沒娘教養的!”


    “大娘子剛自己說不是我的長姐,”她辱及原主娘親,關鶴謠脾氣上來,臉冷下去,懶得和她虛與委蛇,“有什麽事情還請快講。”


    關鶴謠心大,麵對父親和繼母兩個老人精都能做到心如止水,麵帶春風。


    但關燕語是個奇人。


    關鶴謠穿越而來時已經二十一歲,在這又過了兩年。


    她總告誡自己,不該和心理年齡小自己六歲的關燕語計較,又每次都被她氣得血壓狂飆,印堂發黑。


    她隻能把這歸結為熊孩子的特殊魔力。


    年紀小怎麽了?年紀小就該慣著嗎?


    我年紀小時,也不這樣啊!


    關鶴謠已經放棄和她溝通,低著頭任她撒氣,隻盼著她快點離開。


    她又擔心蕭屹在床下牽扯到傷口,麵色愈加不悅。


    關燕語看她這樣更加來氣,“你是什麽身份,敢和我這樣說話?”


    “不知你什麽時候誘了魏家郎君,讓墨哥哥親自來求娶!”


    “真不知羞!”


    “不過是長了一副狐媚樣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我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


    關燕語越說越氣,自己把自己點著了,劈裏啪啦狂噴一頓狂噴,最後狠狠說著“你隻配吃狗食!”就猛地抬腳,踢翻了地上飯碗,一跺腳跑了。


    一邊跑,一邊還迴頭喊:“關鶴謠,記住你的身份!”


    番柿的酸甜香氣不變,仍是熱氣騰騰地撲麵而來。隻是那湯汁傾灑在地麵,慢慢流動著,沾染上惡濁的灰塵。


    關鶴謠看著她背影淡然一笑,“我的身份?”


    “不過是和你一樣的關家嫡女,還是正室原配所出,又比你聰明漂亮罷了。”


    這是她替原主報的不平,是這具身體本該擁有的一切。


    但關鶴謠自己,並不在意她們爭破頭這些長幼嫡庶。


    “我的身份?”她低低又重複一遍。


    我隻是我自己,我隻做我自己,我隻屬於我自己。


    無論我生在何處,身在何地。


    無論我姓甚名誰,樣貌如何。


    我的靈魂,都是自由的!


    誰也別想來指手畫腳,隨意作踐!


    屋外天光正耀眼,關鶴謠神色鄭重,毫不迴避地直視。


    忽聽見身後低低的啜泣,她無奈迴頭換上一副笑臉,“小掬月~”


    掬月氣得滿臉通紅,她不會罵人,隻不斷重複著:“大娘子她……太過分了!嗚嗚,太過分了!”


    關鶴謠笑容更盛,惡毒地吐槽:“看到這活生生的例子了嗎?不要近親成婚哦,否則孩子不正常的。”


    把灰頭土臉的蕭屹從床下拽出來,看清他的麵色時,關鶴謠不禁怔住。


    她第一次看到蕭屹如此冷肅的神情。


    畢竟他就連重傷之際,都是一副豁達自在的樣子。這幾天相處下來,更覺得蕭屹性情摯誠溫和,甚至帶著幾分可愛的傻氣。


    可現在,蕭屹麵沉如水,眸光冷冽如冰。


    他沒有看關鶴謠,隻是死死盯著門口。


    他耳聰目明,不隻所有的對話,就連那個推搡都分辨得出來。


    關鶴謠眨眨眼,這是…生氣了?


    蕭屹的側臉線條其實很柔緩,是一種明朗的英俊,但是他現在下頜緊繃,明顯地咬牙切齒著,周身氣場鋒利如一柄好劍,一杆雪夜的湛湛銀槍,令人膽寒。


    看著眼前陌生的“蘭家哥哥”,關鶴謠心沒由來的一驚,卻又忽然砰砰直跳。


    關鶴謠瞳仁微動,錯開視線,隻輕聲問:“傷口疼不疼?”


    正渾身嗖嗖冒冷氣的人扭頭看她,隻一瞬間,他眼中的寒冰盡數化成了委屈,“有一點。”


    趕緊扶他坐在床沿,關鶴謠伸手去探他傷口,“要不要…要不要再摸一摸?”


    說完,她差點被自己嗆了一口,這話怎麽這麽猥瑣?


    她正鄙視自己宛如一個乘人之危的老色批,就見麵前的人輕快地點頭 ,“……摸摸。”


    關鶴謠抿唇,小梨渦頓時閃現。她忽然有點緊張,卻還是伸出手輕輕摸了上去。


    掬月一歪頭,疑惑地看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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