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九歲那年的夏天，瑾澤正處在好動好問的時候。雖然比著其他孩子要懂事許多，但到底還是孩子，每日都纏著這個眼親的小叔叔問東問西。周正都耐著性子隨著他雜七雜八的問，但這些問題多是他也不太懂的。比如說，瑾澤到底是如何出生的……
“小叔叔已經與你說過多次了，你是從嫂子肚子裏跑出來的。”
周正將橫跨在自己雙腿上，臉色卻十分嚴肅的瑾澤抱起來。兩條不再圓胖的小細腿便耷拉在他眼前，瑾澤正扁著嘴盯著他。周正討好地朝他笑笑，手臂一轉，瑾澤又側坐在他腿上。
“我說的是真的，比其他人告訴你的都真的多，隻是你為何會在嫂子的肚子裏……日後你長大了，就會知道的。或者，你直接去問你心姨，她現在正懷著孩子，而且在嫂子跟前學了不少醫術。”
瑾澤目光嚴謹，望了他好一會兒，見他也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毫無懼意，遂軟了身子，從他腿上滑下。
“那好吧！”
周正嘴角一絲無奈的笑，小家夥兒，自己一個大他七歲的人，會怕他？
瑾澤自個兒往門口走著，步子踏的又穩又正。周正瞧著他小小的身板兒，目光緩而柔，輕輕笑了笑。
“你笑什麽？”瑾澤轉身，板著臉，小大人一樣站在門正中央，一副要把門口擋住的勢頭，“讓我猜猜……”
看著小人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托著下巴骨碌碌轉眼珠，周正好整以暇坐著，等著聽他的話。
“今日是你難得的休假日，既不用去學院，也不用去軍營。但你卻換了一身更體麵的衣裳。”
周正低頭瞧瞧自己的衣服，恩，確是好的。舒適，涼爽，更重要的是，將他襯的更高挑，更成熟，但又不顯老成。
思及今日要去做的事，周正毫不自知地露出一抹迫切和緊張，心跳開始加快速度，砰砰砰地，像是要躁動地飛出來一般。
“你是要去找齊姐姐？”瑾澤歪著腦袋，周正對著他挑挑眉，這幅小樣子，跟小時候的自己真像啊！
“我說的果然沒錯！男人陷在愛情中真是像個傻子一樣，跟爹爹一樣……瞧，你的臉都開始紅了！”瑾澤有些不屑地抱手，揚起下巴瞅他，本來軟糯的聲音硬是被他憋出點兒深沉的意思：“但是我來你這兒之前，姑姑已經出去找她了，說是兩人相約要去城外十裏亭賞……”
瑾澤麵前忽逼來，絲薄的袍子被撩起一層荷葉般的漣漪。再看原來小叔叔坐的椅子，人已經消失了。
他撇撇嘴，實在難以理解大人的世界，最後歎著氣，對著空屋子懶懶吐出最後一個“荷”字。
京城外十裏亭，送別之地，但亭外有一寬闊青湖，水清魚肥，周邊人家寧靜。但夏季來，滿湖盛放的荷花卻是能將不少京城百姓引來觀賞，倒是解了沒有閑錢去江南遊玩的普通人。
此日，湖邊長欄風靜，日頭尚未升高，溫度還算舒適，來此地的人亦不多。
周雨挽著齊漱的小手臂，相攜走在湖邊，不時指著湖中幾朵並蒂蓮，或是因突然瞅見一尾雄健躍出水麵的魚而低唿，瞧著倒是相處親密又融洽。
湖中有人乘船采蓮菜，一尾小舟靈活穿梭在碧綠荷葉間。不多時，船上的少女就摘了一籃子蓮蓬，站在船頭迎風哼著歌兒。
“漱兒，咱們去人家船上玩玩兒？”周雨捏捏齊漱手心，目光落在那尾小舟。
齊漱也瞧見了，那船上的姑娘比她倆還朗利，站著唱歌呢，不怕掉進水裏。她點頭，“行啊，不過那船太小了，咱倆能坐上嗎？”
周雨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滿手柔軟彈性。
齊漱卻因她這突然的動作腰上一麻，一跳，哎呀驚了聲，“你，這是做什麽……盡調戲人！”齊漱因著羞怯，臉頰泛了紅，一雙漆黑油亮的眸子水光盈盈，說不出的酥人。
周雨心中一滯，怪不得阿正這小子整天念叨著齊漱，光這雙眼就像鏡子一樣照進人心裏啊……
比瑾澤水汪汪的眼珠子還亮！
“嘿嘿！”周雨笑笑，又伸出手來……
齊漱嚇地往旁邊一跳，心肝兒顫了顫，腰上的肉還抽搐了兩下。少女水粉的裙子劃出一道圓弧，瑟瑟落下，“你又來？！哪有像你這般的女孩子，總是對人家動手動腳的！”
“不是啦！”周雨兩手括出一段窄窄的長度，神情跳躍：“我是比劃比劃咱倆的身材。這般苗條的兩人，怎會坐不了那船？絕對可以，走走走，別擔心，就算落水了也沒事兒，我會遊水。”
齊漱被她推著往靠近那小舟的岸邊走，嘀咕著：“你會水我又不會……再說了，落水衣服都要濕了的……這大白天的，人少，也難看啊……”
齊家小姐就算性子活潑，跟周雨也是不同的，顧忌的要比周雨多的多。但拿不住周雨撩撥，也真想坐到農家小舟上去玩看一番，便半推半就地上了那姑娘的船。
彼時，周正躍馬而上直奔城外。
他本想著今日去跟齊漱告白來著。誰知周雨會提前一步將人帶出去。萬一姐姐說漏了嘴，他再跟齊漱表白心意，豈不是不夠真誠？
哎，都怪自己平日裏將太多的話跟姐姐說，希望她嘴巴能緊些。
自大哥數次加官來，府中不時就會來一些打扮豔麗的媒婆來，給姐姐說媒。但大哥嫂子說要姐姐自己選，所以，所有來府中的媒婆都被她一張說得過周家村任何人的嘴給攆了出去。
周雨與齊漱同歲，齊大人現在也是尚書了，名聲水漲船高，盯著齊府女婿位子的人想必不少。
不然，以周正現在的歲數，是著實不敢貿然對人表白心意的，實在是……時不待他長大啊！
飛馳的馬背上，周正思來想去，眼睛都不帶看路的，一次險些撞到人，才將他亂飛的思緒收了迴來，專心看路。
不行，今日的表白想來該是要擱一擱的。齊漱跟自己的關係看來是可以的，但若是更近一層，恐是她自己都從未想過的……畢竟自己的年紀要比她小。他貿然上前去告白，許是會嚇著她，說不定會將兩人現在的關係都打破。
心中不知不覺加重了一層隔膜，周正將速度減了幾分。有些漫不盡心地行駛在街麵上。
今日逢學院軍營全休，不少人出來溜達。同窗和好友同周正打招唿，他一一迴了，笑吟吟地，心裏卻波瀾起伏。
他還是要以靜製動，慢慢地把齊漱圈近自己身邊，到她無意識地完全依賴自己，離不開自己，再與她表明心意。
今晚要先跟大哥說一聲，讓他幫幫自己，在齊大人跟前說說好話……
對，應該這麽做。
所謂的姐弟戀，難，難於上青天啊！周正無聲歎息。
十裏亭湖中，碧波連天的細浪搖曳，滿塘輕風涼爽。
齊漱伸手撥打著身邊的荷葉，周雨摘了一大片荷葉倒扣在她頭上。
“太陽一會兒就大了，戴著這天然的帽子，遮遮陽，免得將咱們的小臉曬黑了！”說著，周雨自個兒也戴了一頂荷葉帽，頭頂上豎起一截綠莖，小舟蕩漾，人嬌美。
齊漱掬起一捧水又潑迴到湖中，笑道：“你倒是想的周到。是不是經常出來玩兒？”
周雨側身倚著小舟，眼望蒼穹，目光悠遠，“以前在村子裏住著的時候，經常往山上跑，習慣了出去要做的準備……現在啊，隻能整天在家裏呆著了。”
話裏帶著淡淡的惆悵，齊漱側目瞧她，剛想說在家無聊可以來找她玩兒。周雨卻突然轉身，力道一變，小船不經重地搖晃起來，齊漱心裏咯噔著抓緊兩側穩住身子。
船頭的姑娘及時支了漿，才將船穩住。
周雨一彎嘴唇朝那姑娘笑笑，“抱歉抱歉一時心急……”
姑娘獨處時還唱歌，現在多了兩個人，倒是靦腆了些，隻是點點頭，沒說什麽。
齊漱敲敲她的手，周雨迴頭朝她吐吐舌頭，湊近她道：“小漱兒，你家裏有沒有人來提親說媒啊？”
齊漱微微愣了下，怪不得這般心急，看來是想起來緊張的事兒了。
她點點頭，像她們這樣的人家，什麽時候都是不缺上門拉關係的人的。不是哪個官員家的公子就是皇商貴少爺，權和錢，總有一樣是人們奢想的。
嘖嘖，周雨暗暗歎息，看來她先來給阿正說些好話是有必要的。萬一哪天這小漱兒被人給搶走了，阿正豈不是要傷心死了！
這麽想著，周雨又往齊漱身邊湊了湊，兩人手挽著手，互咬著耳朵嘀咕著少女的心事。
周正到岸邊的時候，就見自家姐姐一臉拐子哄騙小孩兒表情跟齊漱說話，雙手還不時比劃著，說地帶勁兒的很。而緊挨著的齊漱，則是一臉便是如此的認同，扭頭朝她笑笑，梨渦淺淺，眼眸閃閃，甚是惹人疼愛。
周正翻身下馬，再不下來，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心跳加速從上麵跌下來……
多想在她麵前看著她言笑晏晏，眉目生輝啊！心中這般想著，周正提氣飛起，腳尖輕點在船尾，乘船的姑娘不經意迴頭，嚇了一跳，險些將手中的漿扔出去。
兩位小姐不約而同迴頭，船尾的周正頭頂是明晃碩大的金烏，身影在光芒的閃耀中異常高大。
周雨抬手遮了刺目的陽光，“下來，站那兒危險，還不好說話。”
齊漱倒是捏著荷葉邊露出眼睛，微眯著像隻月牙。笑盈盈地，比周雨的語氣溫柔上百倍，“其實我也想站著的，但是害怕摔進水裏喂魚。阿正你站在那兒要小心哦！”
周正望著少女的雙眸，身體再夏日驕陽中燥熱，心裏麻麻的，舒服！
他想了想，徑直伸出手來，“想過來？來吧！”
齊漱怔住，盯著周正落滿陽光的手眨了眨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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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到岸邊的時候，就見自家姐姐一臉拐子哄騙小孩兒表情跟齊漱說話，雙手還不時比劃著，說地帶勁兒的很。而緊挨著的齊漱，則是一臉便是如此的認同，扭頭朝她笑笑，梨渦淺淺，眼眸閃閃，甚是惹人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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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小姐不約而同迴頭，船尾的周正頭頂是明晃碩大的金烏，身影在光芒的閃耀中異常高大。
周雨抬手遮了刺目的陽光，“下來，站那兒危險，還不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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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望著少女的雙眸，身體再夏日驕陽中燥熱，心裏麻麻的，舒服！
他想了想，徑直伸出手來，“想過來？來吧！”
齊漱怔住，盯著周正落滿陽光的手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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