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潛將自己得到的關於那天商家施粥的情況告訴周恆。


    周恆斂眸細思告訴他,若那人不在商家中,就是有功夫的人在暗處利用他們。


    商家中值得懷疑的人有誰?


    張家一家,不是已經娶了妻妾有了孩子,就是不到十歲的男娃,沒有這個能力。


    楊潛老爹更不可能,自己爹是啥樣兒他能不知道,他爹對他娘又愛又怕,是新縣有名的妻奴,怎會有這種事?


    那麽剩下的徐家,楊潛對徐家人沒什麽好感,但還是謹慎的分析。徐家家主也是有妻有妾,嫡子庶子一大堆——排除。至於徐崢?他也有通房丫頭,還一直向邢家提親,雖然那日見麵他說的一番話,讓兩人覺得提親有內情,但這個並沒有影響他們將徐崢的嫌疑排除掉。


    一番比較下來,仍是一無所獲,這幾日他倆身邊也沒有奇怪的事發生。如果那人能看見楊潛和周恆在街頭秀恩愛,出於對誌同道合之人的歡喜,那人該會有所表示才對,但目前為止一切正常。


    “馬上就要放冬假了,我一迴村裏就不太方便出來,你一人在縣裏……”周恆緩緩說著:“徐崢的事兒,你不要和他發生衝突,有機會還可與他多接觸,接觸之下才能發現這人的問題。”


    楊潛悶悶道:“上次他都那樣說我了,若是我和他接觸,不是正好讓他以為我是斷袖,故意接近他好讓他打消向我爹告狀的想法嗎?”


    周恆無奈拍拍他,緩緩道:“這事,是我對不住你。我不在你身邊,徐崢該不會一直想著吧……”


    “哎!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呢?”楊潛扒著桌角都想把那一角的木料扒下來:“又是李君業又是徐崢的……還有你!”他幽幽看一眼周恆。


    “我怎麽了?”周恆無辜,他們可一直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哪!


    “自從跟你搭上線兒,我的日子就過的一塌糊塗啊!”楊潛瞧著他搖頭,麵色難忍的糾結。


    “恩,糊塗!”周恆聳肩:“沒跟我在一起,邢晨就不會讓你去提親,他爹就不會趕在你之前將她許給徐崢,你就不會傷心後悔……哎,都怪跟我在一起,你才會遇上這麽不堪的情事……我真是個害人精!”


    楊潛忽然嬉笑著過來他跟前,伸出長臂環著他的肩膀:“阿恆你才是我命裏的劫,幹脆咱倆在一起好了,不要邢晨和秦玥,咱們倆過二人世界,好不好?”


    男子說著話還往周恆耳邊輕咬一下,吐出一口長氣。


    周恆麻了半個身子,一把將他推開抖著自己的衣服袖子:“我說你啊,是演上癮了吧?!出去可別這樣啊,錢夫子這幾日看咱倆跟看猴子似的,生怕再來個斷袖敗壞學院名聲。”


    楊潛撇嘴:“這些日子太憋屈太沉悶了,想個法子釋放一下自己悶的快要發餿的心情。”


    周恆歎氣坐下,他總讓人不要多想,實是因為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若是玥玥也被人搶走了,他會是比楊潛更坐立難安整夜失眠的……


    “辛苦你了!”他平靜道。


    “哪裏辛苦,不過就是情事不順。”楊潛淡淡道:“誰還沒個感情顛簸的時候?”


    我沒有。周恆想說,但忍住了,不能打擊他……


    楊潛低低地看著手中的小豬手包,忽然想起之前說的要去周恆家玩耍一番。


    “對啦周恆!”他又開懷地笑,扒著周恆的肩膀看他:“放冬假我們幾個要去你家做客!準備好迎接我們吧!”


    周恆沒反應過來,什麽時候說了?他怎麽不知道?


    “哎呀,你說你們家的狼迴來了沒有?它真的不會咬人?咱們在山上見的狼都兇狠的厲害,你們當真養了一隻?”楊潛自個兒說著話迴自己的桌子。


    “你們什麽時候去?”


    “放了冬假啊!明兒我問問他們幾個,咱們把時間定下來。”


    周恆點頭,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幾人不知打了他多少主意了。


    “冬假的時候也不能將學業丟下,你可注意著些。若是徐崢的事能處理好,你必須有比邢晨發小更好的身份去爭取她,邢老爺才會在徐崢鮮明的對比下接受你。”


    周恆燈火下的眉目暖融,如冬夜裏鋪開的一卷紅毯,直達高遠處的天階,盡頭便是瓊宇落落,明朗若陽。


    楊潛朝他作揖:“小的曉得了!”


    次日幾人圍在一堆兒商量著到底什麽時候去周恆家,最後楊潛敲定,一放假就去!在他家住一夜!聽說他家屋子多,客房多,他們要做第一批房客。


    周恆略有些苦惱,娘子若是知道他一放假就帶這麽多人迴家,會不會不高興啊……


    娘子還想著他迴去請鄉親們吃飯呢,若是湊到一塊兒……嗨,湊到一塊兒就一塊弄,讓這幾人當免費勞力也行!


    幾人不知,在他們商量著如何到他家蹭吃蹭喝的時候,周恆已經規劃好他們兩日的行程。也不多,就是幫著收拾碗筷上菜撤盤,搬桌打掃啥的。


    ——


    天兒晴朗,絲滑的藍像平鋪了一卷透明錦緞,讓人想伸手觸摸感受它的柔和順暢。陽光大好,暖融澄澈的傾瀉了整片天,似有若無的點起了冬日慵懶舞步。


    石心將被子都拿出去曬了,冬天大太陽可不常見,趁著中午日頭高溫度高的,能將被子都宣乎一下,晚上蓋著舒服。


    特別是明兒該接姑爺迴來了,主子這幾晚都興奮的睡不著覺在床上亂翻騰……


    秦玥就知道石心有心,看她在院裏曬被子,幹脆讓其他人把家裏所有的厚被子都曬了。這大太陽,不用可惜的慌!


    院子裏搭的晾衣繩太高,石心都是踮著腳將被子扔上去的。


    現在她手裏的這條被子是真厚,踮起腳後,她的兩根細胳膊根本就撐不起來這一大坨,特別是仰著頭太陽直刺到眼上,片刻的視覺失靈讓人重心不穩。


    石心上半身沉重難以支撐,腳下沒了支點,腰一折就往後倒。


    重心偏移的引力後綴讓心跳急劇下降,丫頭一陣心慌,卻在下一瞬落到連程懷裏。


    寬闊又厚實的男人胸膛,一陣太陽光暴曬的棉衣氣味撲來,石心瞬間便安定了心跳。


    男人無話將她扶好,又拿走了她懷裏抱著的被子,手一揚就平鋪著搭到繩上了。


    “拿不動就找人幫忙!”連程將一旁椅子上擱的被子一條條都搭好才看向石心。


    這丫頭好幾日都沒有跟他說話,他去找她也是愛答不理的樣子。連程心中很是受傷,就因為那天他嚇到秦玥她便不理他了?這丫頭怎麽這般護主?


    他鬱悶了好幾天,連秦玥吩咐給他查徐家的活兒都給忘了。


    石心放下架著的胳膊。這男人還是穿著她給他做的棉袍子,是剛天冷的時候做的,不算厚,他現在還穿著,站在太陽下黑眉凜起,略帶了些局促又小心翼翼瞧著自己。


    石心微微一緊張,連大哥不會是發現她最近不理他了吧?!


    “謝謝!”她稍一垂頭就瞧不見他的目光了,那樣委屈看著她做什麽……


    “石心,你怎麽躲著我?”連程往邊上一移,高大的影子正好遮著她。


    “沒有啊,我這幾天有些忙……”石心稍往後移,囁嚅道:“屋裏還有被子,我去拿過來。”


    小丫頭低著頭轉身就往屋裏跑,連程可是有功夫的,他想攔什麽人,能讓人從他手裏逃出去?


    男人大掌一抓,撈起石心的襖子將她拉到自己跟前。


    “家裏什麽事兒都沒有,你忙什麽?”連程擰了眉:“當然,如果你是說你每天都去看兩眼洗衣房裏的黃豆芽,我也無話可說!”


    石心一噎,也沒說出什麽,隻扒著衣服要掙脫出來。這人怎麽就愛拎人家衣服,上次她就看見他拎著正哥兒的衣領子將人給拎起來的!


    “你,你鬆開我!”小丫頭白嫩的臉掙紮的有些泛紅了,終於咬著唇吐出一句話。


    連程本是瞧著她這樣,真是像極了在他手裏亂動想要跑出去的兔子,撒潑又惹人愛!


    石心一瞪他,他才反應過來將人給鬆開。


    “我不是故意的。”男人粗聲道:“你一直不理我,我總得找機會問問你吧?我那天就是給秦玥開個玩笑,你就恨上我了?”


    “沒有!”石心扔下話趕緊再跑:“你別再抓著我了啊!再抓我我告訴主子,不給你飯吃!”


    連程失落站在原地,幫人家搭好了被子也沒多說上幾句話……


    石心趴在窗邊偷偷往外看。片片花色各異的被子裏,連程修長的身子直立立站著,委屈的眉眼像昏暗潮濕屋子裏一道透亮的陽光,揉皺了角落裏一株玻璃翠的嫩葉。


    “心兒,怎麽了?”秦玥看小丫頭趴在窗戶上,神色莫測的。


    石心跳著迴了身,微眨了兩下長睫毛。


    “主子,你那天說連大哥也有那個,那個……”石心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是真的嗎?”


    秦玥早已經忘了自己說過連程什麽:“什麽真不真的?”


    石心一跺腳:“就是你說他也有月事的啊……”


    “啊!”秦玥朱唇一張,溫柔的聲音繞過山水迢迢轉了幾道彎:“那個啊……”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石心急急看著她。


    秦玥笑的高深莫測:“當然不是啦!想什麽呢你,是不是快來月事了?”


    石心一陣鬆懈:“真的?!”


    “恩,千真萬確!”


    幸好不是,不然她這心裏膈應的慌……可是,這幾天她還是沒有理連程啊。真是的,不能老是相信主子的話了……


    “怎麽了?瞧這小臉皺巴的。”秦玥捏捏石心的臉笑著。


    “別取笑奴婢了!”石心拿下秦玥的手:“因為您的話,你家大丫頭好幾天沒理連程,人家來問我來了!”


    “那你繼續跟他說話不就得了。多大點事兒。”秦玥拽著她的袖子往外走,可惜連程已經不在被子下麵了,不知哪兒去了。


    “你去讓石青到鎮上多買些菜,有什麽買什麽,還有肉,骨頭,豬下水,都買些過來。明天周恆迴來,咱們家要請村裏人吃飯。”秦玥輕推她:“去吧,石青跟連程一個屋,你去兄弟那兒沒什麽需要多想的!”


    石心看秦玥笑得歡,腳一跺揉著手帕往外院走。


    吃過飯重陽就把小鹿從棚裏抱出來讓它曬太陽了,石青和阿正蹲在它身邊拿幹草喂它,連程卻不在。


    石心稍有些失落,這次是她對不起連程了。


    跟石青說了讓他出去買菜的事兒,阿正拉著石心問她是不是跟連程吵架了,二師父好幾日不開心。


    啊,連程都到這般地步了?石心更是內疚不已了。


    “他去哪兒了?”


    阿正:“不知道,可能上山打獵了。”


    石心點頭,那等他迴來再說好了。


    暮色時分,晚霞濃重的像水彩潑灑出來的宣紙,各種靚麗的粉紫耀紅渲染,織女灑下了無數纏繞的織錦飄搖,清水落入了點滴泛濫抽絲的墨汁,恢弘了蒼穹蓋頂的絢爛。


    秦玥抱著被映照成粉色的小白兔在院裏散步。石青早就出去了,現在還沒迴來,難道買的東西太多拉不迴來了?


    “心兒,石青到底迴來了沒有啊?”


    院子裏的被子都被收迴去了,連程不在,是重陽紫葉和秋桐幫她一起收的。


    “沒有呢。主子不需擔心,這條路走了多少遍了,不會出事,估計是路上見到誰多說話了。”


    重陽要給兔子窩蓋氈子了,秦玥將小兔子也給了他。


    大門厚重的吱呀聲突然響起,暮色紅光中如蒼穹深處傳來神靈的召喚,秦玥迴頭看,是石青迴來了吧?


    門縫稍啟,有男子攜卷了潮湧晚霞,像披了從天而降的紅紗縹緲,染了滿麵濃情深淺,腳踩青海雲霧徐徐而來。來人眉眼越發清晰深刻,笑靨懸了青宵勾月,劃開了一片天朗氣清。


    “娘子。”


    周恆啟唇輕喚,秦玥忽飛了荷塘夜色清溪潺潺的笑,輕快著步子到他跟前。


    “怎麽今天就來了?”少女在他麵前獨有的聲嬌軟噥,含笑輕點。


    周恆微微低著身子在她耳邊道:“因為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怎麽?”


    周恆輕握著秦玥的皓腕,拉她往後看。


    誰來了呀?秦玥隨著他的目光外門口瞧。


    楊潛帶著李秋王中簡張群生麵帶輕笑進來,隻是那笑明顯經過控製,看著他們忍地難受。


    四人進來,後麵還跟著石青。


    他在鎮上正好遇見姑爺和他的同窗,就又采買了一番。本來秦玥是想他今天買一次,明天接周恆來的時候再買一次。這下一次就夠了,因為他的馬車和周恆坐的馬車都裝滿了肉菜。


    四人看著如水如稠蕩漾的紅光下依偎著的小夫妻,心中又是一番羨慕周恆。佳人伴身,濃情蜜意,羨煞旁人啊!


    “嫂子,我們幾個來你們新家參觀參觀,打擾之處還望海涵。”楊潛姿態優雅朝秦玥作揖。


    “無妨,你們來的是時候。明日我們家可是有大事,你們正好參加。”秦玥微笑。


    “重陽,帶幾位公子到客房去歇歇腳,一會兒晚飯便好。”


    楊潛笑嘻嘻帶著身後三人迴屋休息,石青叫人幫他把東西都扔到廚房,明天可有的忙了。


    “相公,你是不是特意找來四個幫工啊?”秦玥朝周恆眨眨眼輕聲問,眼尾瞟著最後進屋的張群生鞋底。


    周恆輕笑,清淡的聲音竹葉落水般生霧:“娘子真是聰慧!”


    “相公才是!”秦玥挽上他的胳膊往迴走,又低低加了一句:“坑死人不償命……”


    “為夫才不會將他們坑死呢!朋友是拿來用的,怎能一次就報廢?”


    周恆側頭看著自己娘子,半月不見便相思如蠱,他越發覺得自己不知何時就中了秦玥的毒,心甘情願,如沐甘霖。


    “明天咱們得借別人家的桌子凳子,反正全村人都要來,他們也不在家吃飯,東西都能騰出來借給咱們。”秦玥邊走邊說:“你有沒有將衣服什麽的拿過來?放兩個月的假,得在家裏穿呢。”


    “都拿來了,娘子不用費心。這些日子你身子可還好?”進了屋子,兩個坐下。


    “恩,好得很呢。前幾日師父來了,還說我身體很棒呢!”秦玥一坐下就歪在周恆肩上。


    “放假了你用不用每天都看書溫習啊?哦,有把張老太傅的手劄拿迴來嗎?那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東西呢!”秦玥想起那幾本手劄又是一驚,從他肩頭起來。


    周恆微笑,將她的腦袋接住又扶到原來的位置:“我都迴來了,娘子就不用再問了,重要的東西我都注意著呢。手劄和衣服都帶來了,人也帶來了,娘子該是能放心的。”


    哎,別人穿越來都是大好的夫君在家恩愛,她的周恆怎麽是個小書生呢?整天往學院跑將她一人扔在家裏。幸好她不是什麽怨婦,不然整天的怨氣都能將人熏死。


    秦玥在周恆肩上擰巴了一會兒,緩緩起身:“把他們仍在客房裏,不用管了?”


    “當然不用管。有楊潛和李秋在,他們會自個兒出來逛遊的,說不定現在就在院子裏看你新載的樹呢。”


    兩人在屋裏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話,霞光漸消,褪去了紅粉嫵媚隻餘冷藍的輕抹。


    李秋正掀著小鹿棚上的簾子往裏瞅,楊潛在他身後扒著。


    “這裏頭是什麽?”


    “鹿!周恆家怎麽什麽都有?”李秋迴頭道:“我剛還看見一個屋裏掛著狐狸皮呢,毛茸茸的,看著像新的。”


    楊潛撈著他的衣領將他拉到一邊自個兒看,還真隻鹿。有生人看它還害怕,把頭埋在裏麵了。


    “你們在幹什麽?”阿正看這倆哥哥一直扒著鹿棚,忍了好一會兒才過來:“小鹿腿壞了,得養病,不能再被你們嚇著了。哥哥們去看兔子吧。”


    “好,我們不看了。”楊潛笑著摸摸阿正:“小弟弟別生氣啊!”


    “阿正才不會生氣,嫂子說不必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阿正圓臉一揚,告訴楊潛一句名言。


    李秋拽著發愣的楊潛走了,周恆幺弟也不是他們能惹的……


    方才幫石青搬菜的人出來好幾個,王中簡掰著指頭查,周恆家都有這麽多下人?本事不小。


    “那都是咱嫂子弄來的,家裏的事都是嫂子說了算。”張群生瞅一眼廚房裏忙著收拾東西的紫葉和秋桐,丫頭一個比一個好看,嫂子這是想幹啥?


    明天就要請鄉親們吃飯,東西多,現在就得收拾一些,特別是石青還買了好幾副豬下水,那玩意兒雖然好吃,可是不好清洗。紫葉和秋桐在這邊忙活著,石心就裏內院的廚房做起了晚飯。


    周恆和秦玥出來的時候,小雨正和李秋吵吵,因為李秋不小心揪了一撮兔子毛。


    楊潛一前一後的哄著兩人。


    “小祖宗他真不是故意的,原諒他一迴吧,這兔子毛還會長出的。”


    “李秋你看你把咱妹妹氣的,還不趕緊給兔子道歉……”


    小雨一見倆人出來就跑到周恆跟前:“大哥,他糾了我的兔子毛!”


    周恆看看李秋皺巴的臉,笑道:“他們今晚住在咱家裏,明天讓他上山給你再捉一隻可好?”


    “好,這個主意好。”楊潛一拳砸在手上:“咱們還能上山玩兒,是不是秋?”


    李秋朝小雨嘿嘿一笑:“那李大哥明兒給你捉一隻,你是要紅燒的還是清蒸的?”


    小雨兩手一掐腰繃著小臉盯著他。


    “不紅燒不清蒸!”楊潛忙著擺手,“咱隻抓活的,活的。”


    “相公,你這麽個溫實性子,怎麽交了一群潑皮猴兒一樣的朋友?”秦玥在周恆耳邊輕聲問。


    周恆也沒想過,片刻才道:“或許我內裏也是潑皮樣兒?”


    秦玥一捏他:“……那我還是喜歡你表麵的樣子。”


    小雨朝這倆人狠狠哼了一聲才走了。李秋拍著胸脯:“周恆,你家妹子可不像你……”


    “小雨性子活潑,阿勤才像我這般安靜。”


    “誒,那周勤呢?”楊潛看了一圈,他們來了在院子裏一直有動靜,周勤不會聽不到吧?怎不見人出來?


    “阿勤在三叔家呢,晚飯才迴來。”秦玥道:“我們家阿勤最喜歡木工,準備成為木工大師呢!”


    “哦,明白!”楊潛一拍手,狗腿樣來扒著周恆:“我看你們家的上下兩層的床不錯,讓你弟弟給做一張唄?”


    “阿勤過了年才十歲,你確定要讓他幫你做一張床?”周恆閑閑淡淡看著他的大紅手:“那是三叔做的,你若是想要,一會兒我找三叔說說。”


    “嘿嘿,還是周恆最好。”


    楊潛說著話就想往周恆肩上倒,周恆一抬手擋住他,黑眸直直一望,楊潛瞬間便退迴到李秋跟前,還抖著身子想拍掉什麽東西。


    秦玥皺眉看著二人,這是什麽情況?


    石心過來:“主子,可以吃飯了。”


    周恆看娘子有懷疑了,忙牽著她的手往屋裏走:“吃飯了,叫中簡和群生過來吧。”


    李秋瞧著二人的背影,悄悄在楊潛耳邊道:“你們倆還沒好?嫂子好像看出點兒什麽來了……”


    楊潛惱羞甩袖,一天演戲竟然習慣了!


    一桌人坐下才發現連程沒在家。秦玥看石心,沒找到人?


    石心蹙眉,一下午都沒在家,石青也沒見著他人影。


    連程不是家裏的下人,都是與他們一起吃飯的,這人沒迴來,總不好先吃,他還是阿正的二師父呢!


    小孩兒往外麵望望,“二師父迴來了!”


    連程沒跟石心說通話,心裏抓撓的很又不知怎麽解決,就跑到山上去了。一番搗兔窩挖狐狸洞還擒了一頭大野豬,東西太多沒那麽多手,他又劈倒了一棵小樹把東西都拴在兩頭,一路扛著踩過人家屋頂跳著過來,路上嚇到了曬過太陽迴家的老大爺。


    連程一進屋就看見滿桌子的人瞧著他。幾個學生眨著眼,這人要跟他們一起吃飯?


    阿正忙從椅子上跳下來,將連程頭上身上的豬鬃和不知是狐狸毛還是兔毛的毛拽掉。最後還順手拍拍他肩上的土。


    “好了,師父今天肯定打了好多獵物,一會兒阿正要去瞧瞧!現在吃飯吧!”小孩兒又跟盯著連程看的幾人道:“這是我二師父,教我練武的。”


    原來是京城來的侍衛長。楊潛知道這人。


    石心要將最後一把椅子拉開讓他坐下,男人手一擋,“我自己來,你快去吃飯吧!”


    石心鬆手,跟秦玥道:“那奴婢先下去了。”


    張群生:“這個小丫頭比那兩個還好看。”


    連程手一僵,這些人是幹什麽來的?


    “那是我家大丫頭,以後是要找個好人家嫁了的。”秦玥道:“人到齊了,咱們吃飯。都是石心的手藝,嚐嚐怎麽樣?”


    “美人佳肴,肯定好吃。”楊潛完全是客氣話,聽在連程耳中卻是調笑和心思不正。


    “她是我的!”連程沉麵,冷硬的眉還有山間未化的蕭條。


    秦玥夾著的雞塊半路掉在湯裏,周恆才嚼了兩口的青菜咕咚咽了下去。阿正突然就笑了,早就知道二師父喜歡石心!


    小雨趁著沒人吃飯給周勤夾了排骨。


    楊潛訕笑著僵僵看連程,他可什麽意思都沒有。


    “這位就是那丫頭以後的夫君吧?”李秋小心看一眼連程:“嫂子眼光好!倆人很般配!嘿嘿,吃飯吃飯!”


    話音落了半晌,連程嘴邊才浮了半分笑,淡到夕陽落盡最後的浮光一樣。


    哪有秦玥的事兒?小丫頭是他自己相中的。


    連程一開始夾菜,飯桌上終於開始了正常的模式。


    周恆看秦玥,秦玥看周恆——什麽時候的事?


    你也不知道?周恆抿唇,娘子真是遲鈍到蝸牛爬……


    秦玥撇嘴將掉進湯裏的雞塊舀出繼續吃,石心那丫頭一點變化都沒有,她怎麽知道?該不會是連程一廂情願吧?


    那邊正在吃飯的石心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紫葉:“心兒你是不是風寒了?”


    “沒有,就是鼻子突然癢,吃飯吧。”


    這飯做得還是不錯的,但楊潛幾人不敢再說話,一頓飯吃的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連程卻是樂得自在,這下家裏人都知道他對石心的心思了,秦玥也不會再幫那丫頭找什麽婆家了吧。


    “明日我們要請鄉親們吃飯,你們也一起來吧。”周恆看畏縮著的幾人。


    低頭吃飯的四人點頭。


    連程:“正好,我剛捉了一頭野豬,還掏了三個兔窩兩個狐狸洞,都給你們添東西了。”


    秦玥靜默片刻道:“山上還有別的動物呢,別抓的太多,食物鏈斷了沒好處。”


    “對,阿銀還在山上呢。”阿正看連程:“二師父把兔子都抓來了阿銀找不到東西吃會餓肚子的。”


    連程:“餓了不就會迴來了?”


    小孩兒水靈靈的眼眨了幾下:“阿銀才走了幾個月,不到迴來的時候,它還沒長大呢!它迴來的時候肯定就大到能馱著阿正了。”


    男人不屑:“它長你也長,你確定它能馱著你?”


    阿正肉下巴動動,仰頭道:“反正它還不會迴來,二師父得給它留些吃的。”


    “那一會兒把狐狸皮剝了,肉就扔到山上吧,也省得它們再抓了。”


    楊潛幾人聽著他倆討論銀毫的吃食問題,動作稍微放開了些。


    原來他家的狼還沒迴來,那他們就見不到不咬人的白狼了。


    吃了飯,連程就去剝狐狸皮了,還連夜將肉扔到了山上。阿正喊著讓他往上扔扔,村裏人老是上山砍柴,見到那光禿的狐狸還不夠膈應的慌呢!


    沒啥事兒幾人卻不想去睡,摸黑在村裏轉悠,瞧見通往姚寨路上點著燈好奇過去看看。


    “有燈多好,明晃晃的。”李秋捂著耳朵揉搓:“為什麽不將路邊都掛上啊?”


    楊潛:“周恆說這是專門給那邊村子的女工點的燈,夜路好走。”


    “嗨,我都忘了周恆家還有廠房店鋪呢!”李秋道:“過的日子比咱們還舒坦!”


    張群生:“他說明天請村裏人吃飯,是不是所有人都來啊?”


    王中簡:“好像是,你看咱們來的路上,村裏人都跟周恆打招唿,感情好的很呢!”


    楊潛:“阿恆在這村裏也是風生水起的,全村人都仰仗著咱嫂子呢!他算是娶了個好媳婦兒。”


    “嘿嘿,等考了功名,我也娶個這麽能幹的媳婦。”李秋眯著眼看頭頂明黃的燈籠。


    冷風刮過,幾人不約而同打個寒顫,“迴去吧,明兒再看。”楊潛說著話往迴跑,他最怕冷。


    連程將一串狐狸皮兔子毛掛在儲藏間,明兒拿出去曬曬,都給小丫頭用。


    石心看秦玥喝過藥便迴去休息了,路過石青房間時稍停了下腳,想想還是明日再說吧,都大晚上的了。


    秦玥喝藥不再齜牙咧嘴,數月的味道早已習慣,不過就是怪味苦味辣味一起衝鼻嗎?喝多了也就那樣。


    且她現在的身子比以前好很多了,前幾日藥喝完了,她便重新寫了藥方,換了其中幾味味衝的,現在比以前好不知道多少。


    周恆看她麵無表情的,俯在嘴邊一吻還是窒息的藥濃。


    男子瞬間就變了色,秦玥抿嘴笑他:“味道如何?”


    周恆遞給她一杯水:“沒有上次的好。”


    上次?秦玥隻記得初吻的軟甜和周恆最後傻氣的問話了。


    男子自個兒把帶來的衣物擺好在櫃子裏,旁邊就是小女人的東西,深色和淺色搭著瞧著和諧又美滿。


    燈熄人安,兩人和衣而臥。


    “明天在哪兒擺桌子呢?天冷,若是在路上吃,沒吃完菜就涼了。咱家都是小房間,又裝不下這麽多人。”秦玥抱著周恆的胳膊問他。


    “到廠房那邊吃不就好了?臨時在那兒盤幾個灶,村裏人都歇息呢,時間和人力多得是。村裏人一邊幫忙一邊來吃飯,都是這樣的。”


    “好,那就這樣。反正菜已經收拾了一部分,明天直接拿過去用就行。”


    秦玥一直往外邊擠,周恆環上她的細腰,低聲道:“娘子這麽高興和為夫睡在一起?”


    “恩!”秦玥很大方的承認,兩臂也摟上周恆的脖子:“你終於放假了。人家都快成活寡了……”


    周恆苦笑,捏她耳朵一下:“我明明活的好好的,且身強力壯,你怎麽就守活寡了?”


    秦玥老臉一紅,今兒晚上是不是說多了?


    “不跟你說了,睡覺呢!”她將被子邊兒攬得嚴嚴實實,閉眼睡覺。


    周恆低低地笑:“娘子身子好了就不用守活寡了,為夫等著。”


    秦玥閉著眼在他腰上擰了一把,覺得擰重了又自己摸摸,昏沉沉睡了過去。


    周恆在她額前落了輕吻:“娘子晚安。”


    次日大早,周恆家的人就開始忙活。


    阿正去找了村裏的叔叔們幫忙砌土灶。周勤挨家挨戶通知今兒中午到廠房那兒,他家請吃飯。收拾好的肉菜搬到那邊,紫葉秋桐和石心忙的手不停。


    “你們幾個,去借鄉親們的桌椅板凳吧。”周恆一攬幾人的膀子下了命令。


    “好咧!”楊潛還屁顛屁顛的,一個村的人一塊兒吃飯?真熱鬧!


    天仍然是好的,村子能曬到太陽的石板上都坐了老太太和老大爺,穿著厚實的棉襖說著話,安靜又舒適。


    “我們家有桌子,去搬吧!”被阿正找來砌灶的大叔朝幾人道:“讓我家娃帶你們去!”


    他身後的小孩兒笑著跟楊潛招招手往前走。


    李秋沒來得及動事兒,楊潛抬腳蹬到他屁股上:“走啊!”


    李秋捂著屁股一跳:“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


    幾人嘻嘻哈哈跟著過去,一連抬了好幾家人的東西。


    差不多夠了的時候,李秋掂了最後倆凳子往廠房走,忽又有人啪地拍上了他的屁股。李秋憋著火站定,握拳的手剛準備揮到後麵人身上,那人卻是又拍了幾下。


    王中簡看著他,臉上怪怪的笑。


    “小夥子屁股上都是土也不知道打一下!”蒼老的聲音。


    李秋扭頭一看,掉了好幾顆牙的老大爺正彎腰幫他打掉屁股上的土。


    他瞬間就放氣兒了,放下凳子去扶老人:“謝謝您老了啊!我自己來,您去歇著吧!”


    老人抬眼看他,少年在陽光的擁抱中笑意溫厚。


    “你是哪家的孩子,成親了沒有啊?”老人嘴一咧,這孩子長得真俊,配他家孫女兒!


    李秋嘿嘿笑:“沒呢!您你去歇著啊,我還要搬東西呢!”袍子上的土被老人拍幹淨了,他掂起板凳就跑。


    他清楚的知道老人眼裏的神采代表著什麽,那可是媒婆的無敵賀喜眼和招牌笑啊!


    那老大爺相中他什麽了?


    “我剛還聽見那大爺說他孫女呢!”王中簡撞上他的身子:“什麽都好,就是頭上愛長虱子……”


    人說了話就跑走了,李秋在大好的陽光裏打了個寒戰。


    虱子?那不就跟他家狗身上的跳蚤一樣嗎?


    哎喲!那大爺頭上會不會也有啊……他哭喪著臉去找周恆。


    擺了一屋子雜七雜八桌子的大屋裏,周恆正跟秦玥商量要不要開流水席,李秋過來就是一句。


    “周恆你得對我負責!”


    秦玥目不轉睛看著他,又來一個?!昨個兒楊潛就跟周恆曖昧,這人又是怎麽了?都跟暗地裏的那人勾搭上學著玩兒斷袖了?!


    周恆看娘子臉色不好,忙按上她的手拍拍。


    “怎麽了?”


    “村裏一大爺看上我……”


    “啪!”李秋話還沒說完又有人拍他的屁股。


    大爺看上了他?!


    周恆震驚,村裏沒這樣的人吧?秦玥笑,不是看上他家阿恆就好。


    “你們還有完沒完了?!”李秋甩著袖子亂跳騰:“總盯著我的屁股幹什麽!”


    “有跳蚤在你袍子上蹦躂!”


    楊潛剛聽王中簡說他的事兒,就過來逗逗他。


    跳蚤?!李秋蹦地更狂了,撞倒了一圈的凳子。


    “還有沒有了,打掉了沒有啊!快給我打了!”


    楊潛看他都快崩潰了,忙上來哄:“打了打了,沒了,跑走了!”


    李秋最厭煩最害怕的東西就是那種小小的會蹦的東西。


    “哪個大爺看上你了?”周恆看他靜下來了才問。


    “不是看上我,是想讓他家孫女嫁給我……”李秋蹦躂的臉都紅了:“他家孫女頭上有虱子!”


    周恆:“我們村裏沒有頭上有虱子的姑娘。唯一一個已經嫁出去了,孩子都有兩個了。”


    楊潛踮腳貓腰往外走,李秋繃著臉撈上他的領子拽住。


    “潛兒乖乖,正好咱倆出去說道說道,順便叫上中簡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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