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在京的勢力越來越強盛,就連傅天仇的案子,都被他死死的按住,不能即刻問審,想來他是要拖到上位之後,為傅天仇平反,順便收割一波民心,爭取到一些中立派別投靠他。


    普度慈航活的夠久,朱允熥的一些小算盤,在他眼裏顯露無遺。


    不過,想要順利登基上位為帝,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


    自從上次交手之後,普度慈航已經放棄了暗殺的打算,因為他知道朱允熥的自身武力,想要殺他,並不能通過高手刺殺來實現。


    現在他要迴京了,個人武力殺不了他,不還有火藥爆炸嗎?


    普度慈航也算是與時俱進,雖然是大妖,但也知道現在火器的厲害。以前為了防止火器對他們的威脅,一直被壓製著,不能發展,現在絕地天通,無人壓製,這些力量即刻就展現了出來。


    被這麽一炸,朱允熥哪裏還有活命的可能!


    魏進忠搞慣了誇張的陰謀,此時道:“國師,我覺得威力還可以描寫的更大點,也更具體點,比如說,天降巨石,燃燒墜地,東自順城門大街,北至刑部街,長三、四裏,周圍十三裏,盡為齏粉。屋數萬間,人二萬餘。。。。。。”


    “此乃明室無德?所以天降災禍?懲治朱家王朝,滅其傳承?屆時配合《推背圖》的讖言?傳遍天下。”


    “嘿嘿,那些外省各地賤民?信息閉塞,哪裏分得清真假?國師再號召四方誌士打起旗號?推翻暴政?大明朝想不亂都不行!”


    要怪就怪你自己,為什麽要把這麽危險的火藥,儲藏這麽多在城市裏麵!


    朱允熥在外麵搞事,普渡慈航等人在京城也沒閑著?製造了各種謠言漫天飛?既然不能物理毀滅,就製造謠言,散布恐慌,從意識形態著手。


    比如說,他們就借民間流傳的袁天罡、李淳風所著《推背圖》?散布讖言,黃河水清?氣順則治,主客不分?地支無子。天長白瀑來,胡人氣不袞?藩離多撤去?稚子半可哀。還怕百姓文化水平低?給了注解:


    此象乃滿清入關之征。反客為主殆亦氣數使然,非人力所能挽迴,遼金而後胡人兩主中原,璜璜漢族對之得毋有愧。所以,你們就不要掙紮了,安心接受吧。


    還有各地莫名其妙的出現各種天象、石碑、立柱,上麵寫著什麽“大清興,順治皇”,“大美興,川普王”,就是要造成一種馬上就要改朝換代的恐慌情緒。


    這些東西,配合著女真的絕世兇威,真的是造成了很大的破壞力!


    王朝末世,本就各種童謠、讖言漫天飛,比如東漢末年就有“千裏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的童謠,具體是怎麽迴事,明白人都知道,不過是敵人故意散布的謠言罷了,但對大量的普通百姓,卻會造成相當大的衝擊!


    普渡慈航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這件事你也多上點心!”


    崔成秀做官有點上癮,心裏有點忐忑,道:“國師,王恭廠現在確實儲存著大量的火藥,爆炸開來,威力絕倫,整個北京城都會受到影響,中心位置,更是難逃一死,但我們怎麽才能確保朱允熥會到那裏去?”


    王恭廠雖然戒備森嚴,但有普渡慈航這種法力高強的大妖在,要引爆裏麵的火藥,不要太輕鬆,再者說來,大明朝火藥廠爆炸的次數,已經很多了。


    他是工部尚書,王恭廠在工部名下,是製造盔甲、銃炮、弓矢及火藥的皇家兵工廠,同時也是火藥儲存庫,有多重要自不必說,如果爆炸,追起責來,他肯定跑不掉!


    特別是萬一朱允熥沒有被炸死,死的就會輪到崔成秀自己,都不用再去搜集他以前犯下的何種罪行,隻是這一項,就能讓他萬劫不複。


    他算了一下,隻是平常,王恭廠那裏,就是日產火藥約4000斤,常貯備量約兩百萬斤,雖然散裝火藥威力小,不會像準備在《天變邸抄》上寫的那麽誇張,炸毀萬間計房屋,死亡萬計的人數,但是,這麽巨大的爆炸,摧毀一千多座房屋,附近的居民死亡五六百是再正常不過的。


    普度慈航沒有答話,這個崔成秀做人太久,心思已經變了,早就沒有了當初的信念。


    魏進忠不客氣的對崔成秀道:“你怕什麽?就算朱允熥不去王恭廠,炸不死他,毀了大明儲藏的火藥,殺一些技術人才,造成天下動蕩也是好的,隻要你不出去亂講,誰知道是我們做的?”


    “他們老朱家,火藥廠爆炸,司空見慣:萬曆二十一年六月望,太倉公署後樓有炮聲,火藥器械俱燼。二十九年正月己巳,鐵嶺衛火,車輛火藥俱燼。丙申,官軍於盔甲廠支火藥,藥年久凝如石,用斧劈之,火突發,聲若震霆,刀槍火箭迸射百步外,軍民死者無數。天啟二年五月,旗纛廟正殿災,火藥盡焚,匠役多死者!”


    “疏於管理,操作失誤的案例多了去了,算上我們謀劃的這次,也不過世再添多一次而已,就算懷疑是人為,又如何有證據扯到你我頭上?首先懷疑的不應該是女真的細作,舍死前來破壞嗎?”


    做為最直接的敵人,女真不背這口黑鍋,誰來背?何況,如果有機會,女真絕對天天來做這種事。


    魏進忠冷笑著嘲諷道:“你最多不過一個失職的過錯,大不了免職,不做官就是,又死不了!我看你是當官當入迷了,舍不得榮華富貴,忘記了自己的出身!”


    崔成秀臉漲得通紅,就要反唇相譏。


    田爾賡見風使舵,此時火上澆油的背刺道:“如果不這樣做,你準備想要用什麽辦法?”


    崔成秀自然不會如此被人擠兌,強撐著說道:“現天下亂象已顯,各地均有不同規模的暴動。北邊邊境時刻要防著女真南侵,沿海一帶也有海盜肆虐,地方官府應接不暇,朝廷國庫空虛,根本就指望不上。”


    他越說越是通暢,越想越覺得可行性很大,道:“這些人在各省都有廣大的產業,特別是沿海一帶和那些晉商一係,富可敵國,自是不願受到衝擊。我們不如聯合朝中官員,逼宮上書,讓朝廷將權力下放,由地方政府自行征兵抵抗!”


    “既然朝廷不能給到地方幫助,地方官府為什麽還要繼續效忠朝廷呢?”


    魏進忠聽後,嗤笑道:“這就是你的辦法?拿一千多年前的東漢老掉牙的把戲,就想忽悠朱允熥?”


    崔成秀不甘示弱,道:“別人不知道,但是朱允熥心高氣傲,覺得能控製手下各人,未嚐不願嚐試,他現在缺的是時間,放權最少能延續大明幾十年氣數!他自認文治武功天下第一,有了這個時間,他會覺得能夠收攏迴來!”


    魏進忠不屑道:“以史為鑒,古往今來,有誰做到過?東漢末年的州牧製是什麽下場?他若這麽搞,勢必造成地方諸侯坐大,架空中央,不說別的,北方和東南沿海,勢必尾大不掉,有正常思維的人,怎麽可能會答應!”


    京營都爛到根了,衛所都是乞丐,關寧將領除了中飽私囊就是望風而逃,新軍未成即叛!


    崔成秀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唐朝搞了藩鎮續命,是因為有一支能打的神策軍。西方的拜占庭搞軍區製,是因為有聖騎甲,都是有武力的基本盤,而他們無一例外都成功延續了王朝壽命。朱允熥指望不上京營,但他有西北邊軍的基本盤!”


    “即便是東漢的州牧製,照樣多存在了幾十年!你以為朱允熥會承認自己是漢獻帝麽?最重要的是,他不這麽做來爭取時間,還有什麽辦法?”


    “他剛愎自用,覺得自己是雄才大略之主,即使放權了,在平定內憂外患之後,依然能收迴來,需要的隻是時間,何況,你不要忘了,漢景帝可是成功了的!”


    魏進忠一時有點語竭,道:“如果朱允熥願意這麽做的話,那還不如直接遷都迴南京,不把京城直接暴露在女真的眼皮底下,有的是戰略空間!”


    把與女真接壤的地方都下放給駐軍,讓他們甩開膀子幹,誠然很有可能把女真消滅,可也形成了一個朝廷無可奈何的大軍閥,到時他們是自立為王還是繼續南下,做女真一樣的事,誰也說不準。


    或者,權力下放了,人心詭詐,被女真分而化之,合縱連橫的各個擊破,更是助長了女真的兇威氣焰。


    崔成秀聲音越來越大,道:“你以為天子守國門,隻是一句熱血的口號麽?想要遷都,哪有那麽容易,你有沒有想到遷都的成本和風險?再者說,遷都和放權有什麽區別?!”


    “朝堂上屢次有人提起遷都,到最後都不了了之。京城本來牆高河深,防禦嚴密,難以攻破。在女真隨時可能入關的當前,如果皇帝和官僚帶頭向南方遷都,美其名曰是遷都,實際在百姓、官兵眼裏就是狼狽逃竄,會造成什麽影響和後果?”


    “如果遷都的話,勢必會造成整個大明的政治和軍事中心大舉南移,也意味著大明對守衛北方已經喪失信心,既然朝廷都沒有信心手住北方了,前方的軍士更沒有信心,到時恐怕是兵敗如山倒,局麵比現在還不如!”


    魏進忠也知道遷都不現實,隻是為杠而杠。


    所謂首都,就是整個國家的中心所謂首都,將整個天下的利益匯集於此。現在是戰爭期間,如果遷都,不可避免的會出現分裂:


    北方是戰爭前線,無可爭議的軍事中心,是重兵集結之地,為守住國土,投入再多的資源都是理所應當,勢必會造成北方的武力遠遠大於南方。


    而南方呢,由於皇帝在,同樣是無可爭議的政治中心,所有的政策、命令都是由此發往各地。


    一個國家,兩個中心,都需要大量的武力護持,現在的大明國力撐得起來嗎?開玩笑呢!


    南方離前線太遠,做不了軍事中心,北方有錢有糧有兵,武力爆表,這種局麵,誰能保證不失控?


    不遷都,是有軍事因素在內的!


    還有另一個不好啟口的問題,那就是京城內無數的達官貴人,財產無數。朝廷國庫空虛,可他們卻是富得流油。


    既得利益集團將喪失大部分財富,因為房屋土地等不動產是無法搬到南方的,更無法折合成白銀隨身帶走。就算要賣,價格肯定也是會低得離譜,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地方危險,誰會願意花大價錢來承受可能有滅頂之災的風險?


    除了不動產之外,金銀財寶也不好帶啊。搬家的時候,那一車車金銀財寶、綾羅綢緞怎麽解釋呢?


    南北兩軍相聚兩千裏,財物眾多,路途兇險,誰敢單獨行動,必定大部隊抱團而行,這樣一個龐大的遷移人群,群體成員又是非富即貴,所攜帶的公家和私人物品,黃金白銀肯定堆積如山,會惹來多少人覬覦?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歲月裏,別說外部會怎樣,就是內部安排護送他們的官軍,以及路上臨時聚集的饑民,都有可能隨時化身為狼,把這支部隊吃幹抹淨。


    就算內部克製住了自己的欲望,可這種南逃的舉動會令人喪氣,大家都會在內心裏問自己:我繼續給這個政權賣命,有前途嗎?圖什麽呢?


    遷都這樣大的行動,肯定做不到信息保密的,女真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或者衝關,或者繞關而下,前來劫掠襲殺,野外之地,需要多少軍隊才能保證這些遷都人士的安全?


    幾番衝殺下來,或者能到新都的人,能剩下幾個?


    這樣的思緒一旦產生,就會不可遏止得蔓延下去,一個沒有了精氣神的朝廷,誰還會為他賣命,到時投降派、保守派、求和派紛紛冒頭,唯獨主戰派難覓蹤影。


    千辛萬苦的遷都,最多借長江天險而守,做一個縮頭烏龜,換來這種結局,何苦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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