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嬋生了警惕,斟酌著道:“我娘早上便安排媳婦迴來的,隻是王爺留話,讓媳婦等著他一起迴來。”

    端靜太妃哦了一聲,暗道這媳婦真是油鹽不進的主兒,要挑錯兒委實不易。

    蘇青嬋安靜地陪坐著,等端靜太妃先開口。一盎茶工夫過去,端靜太妃先沉不住氣,開口道:“這事兒我想著,還交給你來處理。”

    什麽事兒?難道是要給鄒衍之納側妃?蘇青嬋腦子裏迷惑,心口有些發堵,想著端靜太妃若真是提出要給鄒衍之納側妃,自己該怎麽應對。

    “你的那個陪嫁丫鬟,叫琉璃是吧,現在在暗室裏關著,你去帶迴去管教,或是發賣,或是怎麽著,處理一下。”

    蘇青嬋一震,琉璃犯了什麽事,要被關暗室?

    “昨日艾嬤嬤要給我整理衣飾,慈心院的丫頭不夠使,找了幾個別的院子的丫頭來幫忙……”端靜太妃似乎不忍開口般緩緩說著話:“衣飾整理完了,幫忙的丫鬟走後,艾嬤嬤清點登記時卻發現少了一支鑲嵌著一顆東海明珠的簪子。若是別的也罷了,這簪子是本宮剛進宮那日,先皇賜給本宮的。”

    端靜太妃帶著隱隱地悶怒,停了片刻接著道:“這簪子不找迴來,本宮泉下也無臉見先皇。”

    連“本宮”的自稱都端出來了,蘇青嬋動了動唇,想反駁更想嘲諷,卻什麽都沒說,隻平靜地半垂著頭聽端靜太妃憤怒地說著抓獲琉璃的過程。

    “幾個幫忙的丫鬟的房間都搜過了,沒找到,艾嬤嬤沒辦法,去了你們院子,在那琉璃的房間裏也沒搜到什麽,艾嬤嬤帶著人出來了,聽粗使丫環說琉璃從慈心院迴去後,一直呆在你們房間,艾嬤嬤實在是急了,就進去看一下,誰知真在你們的衣櫃一角找到了那支簪子……”

    蘇青嬋滿腔怒火洶湧難捺,手足更是氣得冰涼。

    琉璃眼皮子再淺,也不敢在進王府的第四天便行偷竊之事。更何況,琉璃自糼賣身進蘇府,蘇家這幾年一年不如一年,許多不安份的仆人都贖了自身出去另尋高枝,琉璃卻安分守已服侍著她,甚至主動找蘇太太,把月銀從二兩降為一兩。

    端靜太妃滿臉不忍不忿說著,蘇青嬋聽了半晌,心內有了主意。

    “娘,此事可大可小,不可姑息,請娘允許媳婦召集昨日參與整理衣飾的所有人訓斥,再請房總管在一旁督察。”

    她要重責琉璃表示自己不徇私?還是要借著懲治琉璃討好自己?端靜

    太妃有些捉摸不透蘇青嬋,尋思著人證物證確鑿,聲勢弄得再大些,蘇青嬋從娘家帶來的丫鬟是個賊,她在王府裏更沒臉,於自己是沒影響的,遂笑道:“去吧,也別責得太狠了,發賣出去便罷。”

    發賣掉琉璃使自己在王府裏連個貼心的丫鬟都沒有,又在王府眾下人麵前使自己這個王妃顏麵大失,這是端靜太妃的目的吧。蘇青嬋在心中冷冷一笑,做婆婆的不讓自己這個新媳婦安寧,自己也不能無度退讓。

    富貴人家都有一個專門處理下人的房間,想來王府也不例外,蘇青嬋溫婉地請示:“娘,媳婦把人招到刑房吧,省得擾了娘清靜。”

    “好,去吧。”量她一個新媳婦,兒子此時又不在府裏幫她撐腰,也翻不起大浪來,端靜太妃笑著允了。

    王府的刑房與富麗堂皇的建築極不相稱,四四方方像個盒子,裏麵沒開窗戶,刑房由刑廳,刑室,暗室三部份組成,房門進去是刑廳,再進去是刑室,最裏麵是暗室。

    刑廳和刑室是通透的,大約是方便訊問時一邊行刑。刑具看起來很幹淨,大約是用得不多,不見血跡。

    饒是看起來不常用,一眾下人進了刑房後,還是不自覺地噤聲肅立。

    蘇青嬋掃視了一眼,七個十五六歲的侍女和一個中年婆子,婆子想必就是端靜太妃口裏的艾嬤嬤。

    端靜太妃的貼身侍女萍珠和紅影不在其中,蘇青嬋暗叫了聲好,她兩個是端靜太妃的左膀右臂,若是在場,她還不怎麽好使手段。

    琉璃從暗室中被放出來,不能適應突如其來的強光,一手半遮住眼睛,鬆開時看到蘇青嬋時,慘白的一張臉瞬間布滿淚水,撲倒到蘇青嬋腳下,一把死攥住她的裙角,哽咽了半晌,方說出一句話來:“小姐,奴婢決沒偷太妃的簪子。”

    蘇青嬋喉間哽咽發酸,咬牙忍了忍,不理琉璃,把眼在眾人身邊掃了一遍,道:“昨日發生的事,誰最清楚?”

    年輕的幾個侍女在蘇青嬋的眼光掃過之後微微顫抖,沒人言語,那艾嬤嬤揚起微有褶皺的臉道:“太妃已訊問過了,一清二楚。”

    “本王妃想聽聽,王爺這兩日頗喜歡琉璃,迴來王爺問起,就不勞艾嬤嬤去王爺跟前細說了。”蘇青嬋懶懶道,麵色不怒也不喜,不動聲色地抬出鄒衍之。

    艾嬤嬤仗著端靜太妃之勢,亦不把蘇青嬋放在眼裏,把端靜太妃跟蘇青嬋說過的經過又講了一遍。

    蘇青嬋在她說完後,

    麵色一凝,緩緩問道:“太妃娘娘讓你進本王妃的新房搜查的?”

    艾嬤嬤心口突地一跳,隱隱覺得不妥,住了口不迴答。

    蘇青嬋也不怕她不答,驀地變了臉,看向一旁站著的王府管家房躍征,厲聲問道:“房管家,奴才私自搜查主子房間,以奴欺主,未知是什麽懲罰?”

    從輕言緩語到疾顏厲色,幾個侍女一齊打顫,房躍征略一愣後,躬身道:“以奴欺主,重則杖斃,輕則二十大板。”

    蘇青嬋哦了一聲,收起怒色,笑問道:“房管家還不行刑?”

    “是。”房躍征應了一聲,指向其中一個侍女,道:“你去喚福順福安過來執刑。”

    房躍征使一個侍女去喚人是何意?他自己不能行刑嗎?那侍女走了,會不會去通知端靜太妃?蘇青嬋心思轉動,瞟了一眼刑室裏的刑具,喝止住往外走的那個侍女,看著房躍征微笑著道:“艾嬤嬤上了年紀了,略為薄責便可,不需刑杖了,請房管家讓艾嬤嬤穿上那雙鐵鞋。”

    房躍征微微變色,艾嬤嬤高聲嚷道:“我是太妃身邊的人,你敢治我的罪,迴頭太妃饒不了你。”

    “你啊我啊的,這是太妃教的規矩嗎?”蘇青嬋冷聲一笑,沉了臉看房躍征。

    房躍征臉頰輕顫,蘇青嬋眼珠一瞬不瞬看她,房躍征的眼神在蘇青嬋的注視中閃爍了一下,拖起艾嬤嬤走進刑室。

    鐵鞋上麵有一個吊環,艾嬤嬤不停扭動,到底敵不過房躍征,房躍征把她雙手攏到一處扣進吊環裏壓住,雙足抬按進鐵鞋裏麵。

    “王妃,奴才開始行刑?”房躍征把手按到牆上又鬆開,朝蘇青嬋施禮問道。

    他不願執刑嗎?事已至此,若不行刑,她這個王妃的臉麵往哪擱,蘇青嬋冷聲道:“行刑。”

    房躍征把手放在牆上的圓環上,緩緩轉動圓環,嘎嘎聲響起,艾嬤嬤腳下的鐵鞋鐵片交叉收縮,將她的一雙腳牢牢夾住。

    艾嬤嬤臉現痛苦之色,看著是鐵鞋夾得太緊雙足疼痛,不過神情也還不是到忍耐不得的時候。

    這麽著就完了?這個刑罰選得有些輕了。蘇青嬋看向房躍征,房躍征向她投來問詢的眼光,這是還沒完,蘇青嬋麵色平淡地看著他,用眼光示意繼續執行。

    房躍征麵色沉了沉,按在圓環上的手轉動。

    淚眼汪汪

    “啊……”

    慘叫聲響起,艾

    嬤嬤淒厲地喊得一聲,像被掐斷脖子般,腦袋軟軟地垂了下去,她的腳下,那雙鐵鞋在往外冒血,鮮紅鮮紅的血。

    慘叫聲過後滿室驟然寂靜,蘇青嬋覺得自己腳下踩的是軟綿綿的雲,那聲慘叫在她耳邊不停迴響,忽而遙遠像來自天際般飄渺,忽而又像是在耳洞裏爆炸般清晰。

    這鐵鞋竟是這樣殘酷的刑罰,艾嬤嬤看來已死了,蘇青嬋明白房躍征幾次看向自己的原因了。

    “啊……”

    像是突然才迴過神來,沉寂過後,那七個侍女同時發出尖叫,每一個都是臉色慘白,有的嚇得跌倒地上,有的嚇得哭起來,更有的竟然嚇得小遺了,琉璃也嚇得整個人怔怔不能動彈。

    事情已經發生,不能退縮害怕,蘇青嬋深深地一再吸氣,冷冽的眼神掃向那七個侍女,神色漠然地問道:“挨個挨個來,把昨日給太妃整理衣飾的經過講一遍。”

    ……

    七個侍女和琉璃都講了一遍經過,蘇青嬋發現了其中一個能替琉璃脫罪的細節,整理的時候是幾個人同時做的,所謂的整理是把四季衣裳檢點了一遍,首飾幾個侍女按艾嬤嬤所說的分了金飾玉飾珍珠首飾,幾個侍女的供詞裏麵,都不約而同地說到,不知太妃丟的是什麽樣的明珠簪子。

    蘇青嬋心知太妃是嫁禍,她要找的,就是替琉璃找出脫罪的證據,當然,還有麵上得圓得過去的借口,跟端靜太妃硬碰,她還不敢,這幾日雖然看起來鄒衍之對她不錯,她卻拿不準跟端靜太妃較勁,鄒衍之是站在她這邊還是端靜太妃那邊。

    “都起來吧。”蘇青嬋淡淡道,視線掃過幾個侍女,落在琉璃身上。琉璃會意得,跟著侍女們站了起來。蘇青嬋看向房躍征,淡淡道:“她們幾個一起整理物品的,都沒見過太妃娘娘的簪子,如此看來,必是艾嬤嬤偷盜了,後來見太妃發現,不得以隻能交出來,為掩飾自己的偷竊行為,借搜侍女房間之機栽贓。侍女們房間隻有一床一桌,不好隱蔽地把簪子拿出又藏起來,隻能冒險閃進本王妃的房間。”

    “王妃分析得是。”房躍征附和。

    蘇青嬋看向那幾個侍女,問道:“艾嬤嬤搜查時,你們有沒有跟在身邊?”

    幾個侍女一齊抖戰著應道:“有……”

    “她進去本王妃的房間,多久搜到簪子的?”

    “說一兩句話的時間。”一侍女顫顫驚驚道。

    “艾嬤嬤進去了先打開妝盒,瞅了一下

    ,接著就去開王妃的衣櫃,跟著轉身說找到了。”另一個侍女接口,說得很詳細。

    “這便是了。”蘇青嬋點頭,對房躍征道:“勞房管家把她們說的記下,讓她們按上指模。”

    “是。”

    接過按了各人指模的供詞,蘇青嬋仔細看了,確認端靜太妃揪不住自己辮子,對那幾個侍女道:“兩個人去扶著艾嬤嬤到慈心院來,太妃娘娘想必要問話的。”

    “王妃,奴婢不敢。”侍女們哭起來。蘇青嬋皺眉,房躍征躬身稟道:“王妃,艾嬤嬤已經死了。”

    “什麽?”蘇青嬋大驚失色。

    “開關發動時,每隻鐵鞋底下會躥起十顆尖尖的鋼釘,把腳板的肉和骨頭紮穿,受疼不過就。”房躍征沒有說下去。

    蘇青嬋身體軟軟地向後傾,至此,心頭的害怕不再隱忍。

    端靜太妃自為勝劵在握,也沒派人前去打探情況,歪在軟榻上,聽著紅影與萍珠兩個的讚語,心裏很是暢快。

    ‘太妃,王妃來了,簪環盡摘,披散著頭發,穿著素服,跪在院門外,口稱向太妃請罪。”侍女進來稟報。

    “哦。”端靜太妃拉長聲音,喜滋滋地對紅影道:“果然得狠著整治,這是怕本宮治了她的丫鬟,再接著治她,來向本宮自請禦下不嚴之責了。”

    “娘娘高見。”紅影與萍珠齊聲奉承,紅影低聲道:“娘娘不妨暫時不要追究,赦王妃平身無罪。”

    “你去傳本宮的話,讓她迴去,就說本宮大度,不治她的罪了。”

    磕頭謝了太妃不責之恩,蘇青嬋扶著琉璃的手迴房。

    房門在背後合上,蘇青嬋周身的骨頭被抽掉,無可支撐的身體跌倒地上。

    “小姐,奴婢嚇死了。”琉璃把蘇青嬋扶坐起來,趴在她身邊小聲哭起來。

    “嚇也沒辦法。”蘇青嬋無力低語,按著琉璃的頭輕輕摩挲,她在心中輕輕問自己,若是時間迴轉,給她第二次選擇,自己會不會下命令行刑。

    “小姐,這樣會不會觸怒太妃?王爺看起來對小姐很好,小姐怎麽不等王爺迴來求王爺出麵解決?”琉璃哭了許久,啜泣著小聲問道。

    蘇青嬋輕歎,她不能等鄒衍之迴來求他,那時琉璃固然也許無事,可自己這個王妃從此在下人心中,就與無能一詞等同了。

    她不隻是鄒衍之的妻子,還是靖王府的王妃,沒有強大的娘家做後盾

    ,若是事事依靠鄒衍之,在家下仆從心中不能樹立起威信,以後就隻能在端靜太妃的刁難中像下人一般委委屈屈生活了。

    “小姐,方才若是房總管不聽小姐的命令,小姐可怎麽辦?”琉璃還在後怕,絞著帕子流淚看蘇青嬋。

    若是房總管不聽,自己這個王妃的臉麵就被踩到腳下了。

    蘇青嬋咬了咬唇,鄒衍之昨日跟她說,下迴出門,要多帶些人,話裏的口氣,絲毫不擔心房躍征不派人給她。這就是她今日敢放膽行事的依仗吧,她心中竟是認定,鄒衍之交待過馮躍征要聽她吩咐的。

    “小姐,你治死艾嬤嬤,太妃怎麽肯不追究,就這麽樣算了?”琉璃接著又問道。

    端靜太妃肯定還不知艾嬤嬤死了。那七個丫鬟被嚇住了,不敢去說,而房躍征,如果她沒猜錯,會等鄒衍之迴府後才去向端靜太妃稟報的。

    然而,紙包不住火。蘇青嬋霎地站了起來。“琉璃,馬上吩咐送熱水進來,我要沐浴。”

    必須拖到鄒衍之迴來,萬一端靜太妃提前知道了,自己正在沐浴,也可推遲去見她。

    裏衣都被冷汗濕透了,脫了衣裳方感到很冷,踏進浴桶,沉浸進溫水裏時,冷熱的驟然交替使蘇青嬋身體劇烈地抖索著,忽然間,與肌膚親密接觸的透明溫水變成了紅色,在不停地往上冒,就如艾嬤嬤腳下湧動的血,源源不絕。

    蘇青嬋想站起來,想離開浴桶,離開包圍她周身的鮮紅的血,可她整個人失了行動的能力,連喊叫一聲都喊不出來,隻能驚恐地看著血水不停地冒上來,快要將她淹沒了。

    ***

    鄒衍之到蘇府接不到人迴家,進房轉過屏風看到瑟瑟發抖,恐懼地圓瞪著雙眼的蘇青嬋的刹那間,隻嚇得魂飛魄散。

    鄒衍之一把拖起蘇青嬋,大聲問道:“小嬋,你怎麽啦?”

    “我……我……能動了……”蘇青嬋怔怔呆呆看鄒衍之,片刻後尖叫一聲,跳出浴桶撲進鄒衍之懷裏。“衍之哥哥,血啊……”

    “哪來的血?”

    “那裏……血。”蘇青嬋顫抖地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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