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並沒有搭理身後的瑤紅,眼神飄忽了一下,答道:“這裏就是‘東木鎮’,進了這個鎮子,大家都是東木鎮的人。”


    “白姨,您應該知道我的意思”,葉辰皺著眉頭,追問道。


    “公子,三天之後”,白姨輕笑道。


    葉辰低沉著腦袋,點了點頭,思索一番之後,貼到白姨耳旁,輕聲問道:“不知道白姨,是人還是鬼?”


    “公子真會說笑,什麽人不人、鬼不鬼的,三天之後,公子自然會明白一切”,白姨毫不猶豫的迴了一句,根本沒有避開瑤紅與小青的意思。


    “白媽媽,一共九十六兩,還差六十四兩金子”,中年男子輕聲說了一句,便退到了一旁。


    白姨,一臉遺憾的看著葉辰,歎道:“抱歉了,公子,還差六十四兩金子,您可能贖不了小紅了,而小紅的首次梳妝錢,需要十六兩金子或者250塊大洋。”


    瑤紅先是緊張的看了一眼葉辰,情急之下趕緊跪在白姨身側,喚了一聲:“白媽媽!”


    白姨扶起瑤紅,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安慰道:“花樓與‘東木鎮’的規矩,你是最清楚的,我不能壞了這個規矩,不然誰都承受不起。”


    瑤紅猛然抬頭看向白姨,眼中的淚花不停的閃動著。


    葉辰雙眼無神的看著瑤紅那淚眼,附著貼身存放的‘封鬼袋’,看著白姨那不似演戲的安慰,突然說道:“白姨,借我五十四兩金子。”


    話音剛落,還未等白姨分析出葉辰說出此話的背後意圖,紅潤光滑的臉上忽然浮現出數條皺紋,房間猛然一暗,街道外熱鬧的叫賣聲截然而止,空氣都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一般。


    葉辰看著白姨從一個中年婦人,變成了一個白發鬢鬢的老太婆,臉上的皺紋仿佛溝壑一般明顯,灰色的雙眼死死的盯著他。


    一股葉辰從未體驗過恐怖氣息彌漫在他身上,極致的陰寒一瞬間覆蓋全身,他感覺身體猛然一空,‘腳’竟然變成了黑白色...


    還未等葉辰反應過來,各種擺件忽然消失了一部分,留存下來的擺件上變的破舊不堪,散發著濃鬱的年代氣息,就在此時黑白色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腰間。


    也在此時,瑤紅的身體中竟然出現了重影,在其身體中浮現出一個身體虛無,頭戴暗紅色蓋頭遮住了臉,但是那裸露出來的皮膚卻是猶如塵封依舊的老臘肉,幹灰之中透露著詭異的橘紅色,還未等葉辰看清全貌,那無法理解的力量,已經蔓延到了脖子處,就在一刹那間,白姨的身體又變迴了中年婦人的模樣,天色突然一亮,一切似乎又迴到了向前那樣。


    白姨看都沒看身旁昏倒的三人,而是一直盯著葉辰的眼睛,手指不斷的在桌上敲擊著。


    那每一下敲擊聲,仿佛浮現在葉辰的腦海之中,似乎敲擊在他的意識上,震耳欲聾,不斷迴響,讓他難受,又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卻仿佛要把他逼瘋一般。


    葉辰卻並有說一句話,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的看著白姨,緊緊咬著牙齒,一滴滴冷汗,仿佛下雨一般不停的流下。


    白姨就這樣敲擊著,直到葉辰雙眼一翻,暈倒過去。


    “意誌到是不錯,就是沒腦子!”


    說完之後,白姨輕輕一揮手,那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從地上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跟在了白姨身後。


    “你在門外等著,這小子醒了之後,讓他交錢走人”,說話間,白姨已經離開了房間。


    中年男子頭也沒迴的跟了出去,隻是帶上門之後,一言不發的站在了門外,臉上依然浮現著笑容,隻是神情變的異常呆滯,仿佛一個活死人一般。


    就在白姨離開之後,瑤紅與小青幾乎同時清醒了過來,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躺倒在地的葉辰,她們不明所以,剛才明明還在與白姨談論贖身的事情,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子了。


    不過她們並未多想,看著躺倒在地的葉辰,兩人非常吃力的把他扶到了床上,瑤紅一臉茫然的看著躺在床上的葉辰,看了看身旁的小青,問道:“我好像記得葉公子找白姨說了一句借錢後,我們就暈倒了是吧?”


    小青眼神迷茫的點了點頭。


    瑤紅側身坐在床邊,滿眼憂傷的看著床上的葉辰,又是擔心又是失落,眼中的淚花再次在眼眶之中醞釀了起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照射在房間裏的陽光,慢慢失去了影子,一雙迷茫的眼睛,緩緩展開,當光線射入眼眶的一瞬間,迷茫的眼睛猛的一眯,神色警惕的坐起身來,第一時間就看見了坐在床沿邊的瑤紅,渾身不由得一緊,之前的一幕幕瞬間浮現在腦海之中,與眼前這個身影重疊。


    瑤紅通紅的眼睛看著葉辰的樣子,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撲倒他的懷裏,低聲哭泣了起來。


    葉辰聽到胸前的哭聲,聞著那熟悉的幽香,緊繃的身體不由的一鬆,緊張的神經慢慢的緩和了下來,輕輕的拍撫著胸前這具嬌軀的背,嘴裏輕聲問道:“白姨到底是什麽人?”


    瑤紅從葉辰的胸前立起身子,看著他臉上溫和的笑容,並沒有察覺到他眼眸深處所蘊藏的戒備,抹了抹眼淚,低垂著腦袋,輕輕答道:“我隻知道,我做丫鬟的時候,白姨就是這家花樓的主~。”


    “咚~,紅姑娘,白媽媽說公子醒了,就把剛才的事情結了,要麽贖身,要麽付賬。”


    話未說話,門外傳進來一個恭敬氣十足的男子聲音,尖銳卻不刺耳,讓人感覺異常怪異。


    瑤紅看了一眼小青,讓她去開門,呈開門這個間隙,她趕緊介紹道:“那個是花樓的吳賬房。”


    說完之後,瑤紅從床邊站起身,向著葉辰鞠了一躬,擦去臉上殘留的淚珠,一臉冷淡的矗立在了床邊,隻有眼神中含著濃鬱的憂傷。


    她現在已經開始懷疑‘王公’的話了,既然一切因她而起,她不想讓葉辰太過難堪,這種地方生活的她,知道什麽時候該放手,隻有放手之後,或許還有機會相見,至於那根‘小金魚’,她也現在暫時沒有心思追問。


    葉辰看了一眼瑤紅,想起關於‘鬼約’的事情,他總感覺有某個東西,在牽著他走,而且看瑤紅的樣子肯定知道一些什麽,摸了摸懷裏的‘封鬼袋’以及褲兜裏的‘小金魚’,看著逐漸逼近的吳賬房,竟然給他帶了一絲微弱的壓迫感,讓他本就謹慎的心態,愈加濃重起來,還未等他多想。


    吳賬房低垂著眉眼,畢恭畢敬的笑道:“公子,您看是否把賬給結了?”隻字未提關於贖身的事情,以免客人難堪。


    葉辰並沒有去專心打量這個能給他帶來壓迫感的賬房,而是把‘封鬼袋’放在桌上,平淡的說道:“你在把這件算一下,看看夠不夠。”


    吳賬房拿起封鬼袋,看都沒有看外麵的材質,隻是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輕聲答到:“金重四十八兩,皮重一百一十二兩七錢。”


    葉辰眉頭緊皺,身上所有的黃金若不加上瑤紅給的小金魚,竟然不夠,加上了竟然就剛好,本來就在懷疑著,這一切是否是個陷阱的葉辰,此時幾乎已經確定了這一切,就是一個局了,而知道這個內幕的就隻有瑤紅,而且瑤紅似乎和那隻身穿紅色嫁衣的厲鬼有牽扯,想通這一切的葉辰,迴身平靜的看了一眼矗立在身後的瑤紅,與其對視了一眼,見她依然低垂著腦袋,臉上看似平靜,但是眼眸中滿含柔情與淚花,讓他冰冷而多疑的心,顫動了一下,手指開始不停的摩擦了起來,另一隻手摸著褲兜裏的小金魚,拿出之後,直接扔在了桌上。


    吳賬房拿起小金魚掂量了一下,高聲大喝道:“花樓金枝今日去,來年旺夫又添丁。”


    就在此時,屋外爆發出驚天的歡唿聲,以及各種各樣的祝福聲。


    瑤紅憋在眼眶裏的淚水再也安耐不住的緩緩流出,突然跪倒在地,對著葉辰鞠躬叩首道:“感謝公子,還望公子往後憐惜奴家。”


    小青此時也跟在瑤紅身後,叩了一禮,才扶著瑤紅緩緩站起身來,矗立在一旁,不停的摸著喜悅的眼淚。


    吳賬房拿一個托盤,把桌上的各種黃金製品裝好,恭賀了幾聲之後,端了出去。


    隨著吳賬房離開房間,葉辰感覺一直壓抑在心中的那塊石頭,忽然落下了,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他有一種預感,他如果不為瑤紅贖身,估計自己也不會好過。


    “公子,瑤紅是奴家的花名,本名尹蕊兒”,說話間,尹蕊兒見葉辰一臉冷淡的沉思著,便不在說話,走到裏間,收拾一些財物,換一聲普通衣衫。


    未過多久,尹蕊兒便從一朵花枝招展的玫瑰,變成了一個身穿灰色素服,容貌豔麗的年輕婦人,手提著一個小箱子,矗立在了葉辰身旁。


    而小青臉上的淚珠卻是不停的滴落而下,癡癡的看著尹蕊兒,手中拿著一個繡著牡丹花的團扇和一件蝴蝶瑤釵。


    葉辰的掃視了一眼,看著團扇微微一愣,在看著小青的麵容,幾乎瞬間篤定了她的身份,但是兩個人的氣質卻是天差地別,若不是因為兩個人的樣貌實在太過於接近,實在很難讓人把‘青姨’與眼前這個小丫鬟形象的小姑娘聯係到一起。


    但是一個新的疑惑浮現在了心中,既然兩個人關係怎麽親近,為什麽‘青姨’給他寫著‘鬼約’的紙張的時候,反而是一臉調笑呢?


    “......”


    在花樓之中,經過一番糾葛後,在小青的代領下來到了花樓後院的偏門處。


    隻要有花樓裏的姑娘被贖身之後,都會從這個門出去,以表示與這裏將要一刀兩斷,往後在無瓜葛,就在瑤紅與小青灑淚離別之際,吳賬房拿著兩個信封快速走來,恭敬的向著葉辰與瑤紅行了一禮之後,笑道:“今日喜事,白媽媽讓小的給公子送來兩個信封。”


    吳賬房把信封遞給了葉辰之後,又道了一聲‘喜’話,便快步離開了這裏。


    葉辰看著手中的信封,想到這個‘白姨’的詭異之處,小心翼翼的貼身存放了起來。


    尹蕊兒雖然好奇,但是卻不敢多問,與小青最後互道一聲珍重之後,便挽著葉辰的胳膊,踏出了這個側門,整個人的精神麵貌在這一瞬間,似乎都變的明亮了起來。


    看的葉辰心中一顫。


    感受到身旁男人的異樣,尹蕊兒羞澀的一笑。


    正當葉辰不知如何開口的時候,肚子突然發出了“咕嚕”聲,尹蕊兒笑的更加開心了,說道:“蕊兒先帶公子去吃飯,吃飯之後還望公子,能夠陪蕊兒去‘王公’哪裏一趟。”


    葉辰疑惑的看著尹蕊兒,問道:“王公?”


    尹蕊兒一手挽著葉辰的胳膊,一手提著箱子,身姿有些別扭的朝著胡同外走去,邊走邊說道:“王公是鎮外一個廟祝,不過那個廟並沒有供奉神像,我十天前去那個廟裏找王公算了一掛,王公說我這幾日,會遇到~有緣人,他會把我救出這裏,我自然便遇到了公子。”


    葉辰忽然立住身子,神色驚愕的看著身側的尹蕊兒,問道:“你確定是十天前?”


    尹蕊兒迷茫的點了點頭。


    葉辰繼續順著尹蕊兒向前走去,並沒有迴答去不去,而是暗道:“我記得我十天前,應該是在‘刺青館’,而那個‘鬼約’就是在哪裏知道的”,眼神的餘光不停的瞟向尹蕊兒的側臉,暗道:“這又是個什麽情況?”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去見見那個王公了,就在他想開口問話的時候,街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神態慌張無比,衣著狼狽不堪,看到葉辰的一瞬間,眼眶忽然一紅,飛奔向葉辰,直接抱住了他的身體,不停的哭泣著。


    “幺幺?”


    葉辰不明白為什麽別幺幺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他記得她應該身處床底鬼域之中才對,難道沒有留在外麵,隨著自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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