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非朱的手利落拿著針管紮進朱峰鮮血淋漓的脖頸上,但朱非朱的手卻僵著,許久也按不下針管內的液體。


    朱非朱捏著針管,隻瞧見朱峰淩亂的發絲下,模糊的血肉間,一雙眼睛猛然突起。


    大顆汗珠瞬間從朱非朱全身的每個汗毛孔裏滲出來,朱非朱猛地放聲悲叫道,“不行,我下不了手,他是我親弟弟,我真下不了手。”


    朱非朱捂著嘴轉身哭著跑出去,她不敢看朱峰的眼睛,更無法接受自己的親生弟弟變成了吃人的怪物。


    “紀楠,你把藥打進朱峰的身體裏,不然這樣撐不了太久的。”謝景寧冷冷地瞥了一眼跑出去的朱非朱,以命令的口氣對掐著朱峰脖子的紀楠講道。


    然而始終掐著珠峰脖子,控製著他紋絲不動的紀楠,忽然在這個時候真的想放聲狂吼,他眼裏像燃著兩簇火焰般不斷扭曲,紀楠的嘴唇上下蠕動,猛然嘶叫道:“我是個軍人,不是殺手!讓我親手殺我的兄弟,不-可-能!”


    謝景寧被紀楠一聲徹底壓抑的嘶吼聲嚇怔住,紀楠明白哪怕在這種時候,他也絕對不會對自己兄弟下手。


    **迴憶分割線**


    在爆炸的火焰中,一時間各種長的短的,尖的圓的彈頭,有些直直飛射,有些在空中快樂地翻著小跟頭,拉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線,有些撞到牆壁上後,又以更刁鑽的角度反彈迴來,更有些彈頭在空中相互亂撞,濺起一點點亮麗的火星後,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紀楠嗅著空氣裏傳來一陣皮肉被燒焦的味道,他快速為手中的槍支更換彈匣,“紀哥,你的傷口怎麽樣?”身旁的朱峰已經被嚇得狼狽不堪,卻仍堅持從醫藥箱內取藥試圖幫紀楠綁紮傷口,“小子你待著別亂動,我答應過你姐要保護你。”


    “不是,紀哥你一直在流血啊。”朱峰恐懼地盯著紀楠手臂上的傷口,“不礙事。”紀楠吐掉嘴裏的止血繃帶,隨意說道,似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槍支上。


    四周是高密度的轟擊,到處皆是亂竄的子彈頭,紀楠正欲起身繼續往槍林彈雨中衝去時,朱峰卻猛地站起來,橫跨一步,整個人擋在了紀楠的麵前,“紀哥,小心!”


    子彈瞬間穿過朱峰的肩胛骨打在紀楠的身體上,但由於朱峰身體的阻擋,子彈才沒能穿透紀楠的身軀,紀楠微微皺了下眉,慌扶住受傷的朱峰,“喂,小子,你怎麽樣?”


    “原,原來,子彈,打著,可,可真疼。”朱峰充滿絕望神色的雙眼,靜靜地望著紀楠,他的身體像抽筋一樣不斷顫動,每顫動一下,就有血不停從他的傷口裏流出來。


    當昏迷的朱峰在醫院裏醒來時,他躺在病床上微笑著望向紀楠,“紀哥,我現在算是個合格的軍人了嗎?”


    紀楠曾以為朱峰不過是個嬌生慣養,皮膚白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男生,但他連想都沒想就為紀楠擋子彈的時候,紀楠覺得自己確實小看他了,“朱峰,歡迎你加入特種部隊,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兄弟。”


    **


    站在基地頂樓的朱非朱雙手抱臂,她用手背隨意抹去臉頰上的眼淚,默默地說:“你給他注射藥了?”


    “謝景寧給他注射的,他已經停止唿吸了。”身後的紀楠雙手剪在背後,望著朱非朱的背影輕聲說道。


    “一年前我就接受他離開的事實了,就算池銘給我朱峰活著的希望時,我心裏也做了最壞的打算,隻是沒想到他會變成這樣,他本該……”朱非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紀楠走過來輕輕摟住朱非朱顫抖的肩膀,紀楠柔和的聲音安慰著朱非朱,但他眼裏卻是同樣遮不住的悲涼,“他是個真正的軍人。”


    眼淚朦朧了朱非朱的眼睛,她慢慢掏出口袋裏一枚小小的銀質勳章,勳章兩側是振翅欲飛的翅膀,中央雕刻的老虎栩栩如生。


    這枚銀質勳章代表著飛虎隊,是朱非朱祖上參加飛虎隊時所得的勳章,後來朱非朱在朱峰入伍時送給了他。


    朱非朱緩緩將銀質勳章緊緊攥在手心裏,她臉上突然揚起一種說不出來的驕傲與尊嚴,朱非朱挺起胸膛,沉聲道:“沒錯,他是個軍人,真正的軍人。”


    “轟!”


    整個鋼筋混凝土堆砌的基地大樓,在劇烈的聲響中猛然爆炸,屋內所有被爆炸波撕成無數碎片的儀器,混合著塵土,夾雜在超高溫的衝擊波之間,衝破這幢建築物的大門,狠狠向外衝出來。


    天空陰霾而蒼白,在厚重的雲層下,朱非朱望著眼前的巨大基地在震耳欲聾的轟響聲中,不斷向上翻騰升起滾滾濃煙,在劇烈的爆炸中,整座大樓變成紛紛揚揚的碎石爛瓦,盡管一行人站得很遠,但仍能明顯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麵波及過來。


    “哪怕這種藥物對人類再有益,這個地方也該毀了,以活人為試驗品,天知道這裏葬送過多少冤魂。”簡眉意味深長地說道,她抬眼望著轟然崩塌的基地大樓,眼中皆是過去滿目瘡痍的迴憶。


    而一旁的謝景寧卻無限惋惜地說:“哎,可惜啊,這裏有多少先進設備就這麽被你們毀了,雖說池銘勾通政界,沒有記者敢曝光這個地方,但為了偉大的科學事業,咱們是不是也該留下來啊……”謝景寧的話還沒說完,簡眉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謝教授,您能少說兩句嗎?你忘了咱們在這裏都看到過什麽?那些被試驗的人有多痛苦啊!”


    謝景寧卻微微皺鼻子,不以為然地說:“嘖嘖,小鬆鼠,看來你的大腦杏仁體和額葉皮層又在控製你分泌大量的同情心了。”


    簡眉叉腰嘟嘴道:“我的大腦讓我充滿同情和憐憫怎麽了?總好過你個冷血變態!我敢打賭撬開你的腦殼,肯定能看到你的大腦中缺少觸發同情心的基礎神經連接,所以你才跟個冷血動物一樣無情,毫無人性可言!”


    “小鬆鼠,你的意思是說我和那些腦島區域活躍性高的冷血動物一樣嗎?”謝景寧微眯眼睛打量著眼前的簡眉。


    簡眉卻不屑地冷冷一笑,“嗬嗬,謝教授您太小覷您了,我是說您和精神變態的無情殺人狂魔一樣!”


    謝景寧不服地伸出手指,開始用專業術語和各種論據為自己辯論,唇槍舌劍的簡眉也不肯認輸,同謝景寧又開始了不斷的爭吵。


    紀楠拍了拍手來到朱非朱的身旁,“基地裏的炸藥都引爆了,這裏隻剩下廢墟一片。”紀楠說著拍了拍手,揮走空氣中的大量塵埃。


    而在簡眉與謝景寧爭吵聲中的朱非朱卻站著一動不動,她一雙眼睛散發著淡淡的血紅色,猶如餓狼般欲擇人而噬,紀楠隻覺心裏發涼,他剛想開口,朱非朱卻揚起臉龐,一雙充血的眼睛發狠地盯著崩塌的大樓,牙齒用力咬在下嘴唇上,力道大得幾乎將唇都咬破,“我一定要親手殺了池銘。”


    “小朱……”紀楠盯著朱非朱發狠的臉頰,他的視線慢慢下移,最終停在朱非朱平坦的小腹上,紀楠正欲說話之時,他的耳朵卻微微一抖,似乎隱約聽見身後遠遠傳來一陣扣動扳機的聲音。


    紀楠正欲迴頭之時,身後卻傳來一聲低沉的,“不許動!”


    四人緩緩轉過身來,卻隻看見左手端著優雅高腳杯,雖然臉上有不少淤青,但仍舊帶著儒雅微笑的池銘,“你們好啊!”


    眾人隻瞧見池銘的身後跟著一行殺氣騰騰的職業軍人,每個士兵手中都舉著準備大開殺戒的自動步槍。


    “調虎離山?池銘,我把你捆成那樣你也能跑出去?”謝景寧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依舊是疏冷地看向池銘。


    而池銘的視線掃到朱非朱時,朱非朱雙手握成拳頭,指甲狠狠紮進手心中,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眼睛幾乎要變成出膛的子彈,一發發射在池銘的身上。


    池銘足足愣了三秒鍾,他僵硬的臉上才勉強微微一扯,露出一個生硬的笑容,對著朱非朱輕聲打了招唿,“hi,小朱!”


    “池銘,我要殺了你,是你害得朱峰他……”朱非朱說著正欲徒手衝過去時,紀楠猛地攥住朱非朱的手臂,“別過去。”紀楠的手慢慢收緊,一點點用力,將她死死拽在原地。


    謝景寧反倒笑著望向池銘,“啊哈,池銘,看來你帶的人還真是多啊,不過你別忘了我們有超級武器:紀楠!”


    然而從一群持槍士兵中卻走出來一個人,他微微抬了下軍帽,露出一雙陰冷的眸子,“可惜紀楠有弱點。”


    說話的不是別人,居然正是何斌卿,何斌卿用一種流暢得令人毛骨怵然的動作,迅速調整自己手中槍支的槍口,瞬間瞄準紀楠的腦袋。


    “沒錯,紀楠體內雖然流著彥妮的血,藥物也能控製他用力常人無法擁有的力量和速度,但別忘了這種藥物隻是控製大腦的神經簇,如果我們一槍崩了他的腦袋,你說會有什麽效果?紀楠,要不要來試試,看是你身體的速度快,還是何斌卿的子彈快?”池銘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瞧向紀楠。


    謝景寧笑著拽住簡眉一步步後退著,“額,那個,這個吧,是你們之間的恩怨,我們,還是先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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