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滴滴的鮮血濺落在魂河上,隨即河麵狂風大作,一道道巨大的漩渦席捲而來。長歌隻覺腳下船舶晃蕩,一波波的河水已衝破船身。


    不好!


    長歌臉色微變,雙腳被水底突然伸出的雙手一拖,她一個不甚,「嘭!」地一聲,墜入到了魂河漩渦之中。


    冰冷徹骨的河水入體,那河麵劇烈翻滾,長歌隻覺得五髒六腑被扯動著,身體活生生被撕裂成無數半,有大量的巨石衝撞而來。


    她尚未來得及迴避,腰間一緊,身體驟然一轉,她已落入到一個寬厚溫暖的懷中。


    君臨——


    長歌臉色驚變,隻見那巨石隨河水衝來,猛地一撞,君臨被慣力往前一衝,倒在她肩膀上,痛苦地悶哼了一聲,殷紅粘稠的血液地一滴一滴淌下唇角,隨著河水盪化開來。


    久久地,他仍舊沒有離開。想到那巨石,又想到他身上所中的毒,似意識到不對勁,長歌搖晃著他的身體,唿喚道:「君臨……君臨……」然而,出聲卻被河水淹沒。


    這一搖晃,君臨離開了她的肩膀,緊闔著雙眼,直直往河底墜下。


    長歌縱然曾經在厭惡他,但,如今,他身上的傷為她所累,她又怎能視而不見?


    她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他的軀體,河水漫過口鼻,長歌感覺到體內漸漸缺氧,無形之中似有一股力量拉扯著她,她將拉入到了一個深深地漩渦,無盡地下墜,再無盡地下墜。正當她要感覺到窒息之時,看到了河麵上有一道曙光,她心中驟一動,用力拉起君臨,「噗通!」地一聲,躍出水麵。


    在看到麵前景色之時,長歌徹底怔忡住了。


    眼前,湛藍的天空下,都是蔥翠欲滴的碧綠,層層疊山,相互環繞,相互交織,溫熱明媚的陽光直射而下,照耀在高山懸崖峭壁泛出旖旎的金光,無形之中還有似有若無的霧氣環繞,倒像是個與世隔絕的修仙之境。而她此刻所處的位置是懸崖瀑布之下。


    想不到,這魂河之下暗藏幹坤,還有這般絕美之地。


    長歌隻是稍稍楞了一下神,又很快迴過神來,她轉首,見君臨仍舊昏迷不醒,那張平凡的臉已蒼白的沒有絲毫色氣,她心驟地一沉,費力地將他拉上了岸。


    「君臨,君臨,你醒醒……」長歌搖晃了他的身體,言語之間有著連她也不知道的焦慮之感。


    男人依舊毫無反應。


    長歌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伸手,輕觸他鼻尖,查覺到了他微弱的唿吸才徹底鬆下身來。


    眼見他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完完全全的變黑了,甚至已經開始化為腐肉,她眉頭輕凝,雖對解毒不甚了解,但,亦知將毒血放出許少,或許會對傷口好上一點。


    她從袖口中拿起一把匕首,割開他衣裳,將那腐肉給取出來,用清水為他洗淨傷口,伸手便住他衣裳裏側去尋金創藥,卻未想,手剛觸碰那衣裳,便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緊緊鉗住在了半空。


    君臨虛弱地睜開眼,視線卻落在了她拿著匕首的那隻手上,唇瓣輕輕扯開一道苦澀的笑意:「真是無情,我才剛救了你,你便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取我性命嗎?」


    長歌收迴手,冷聲道:「我若要取你性命,早就在魂河中動手了,又何必費力的將你拉上來?」


    她站起身,將匕首收放妥當,漠聲道:「早知你這般不識好歹,我就應該將你放在水中自生自滅。」


    君臨嘴角輕輕一扯,那平凡無奇的臉既然閃過幾分異樣的光彩:「你在關心我?」


    長歌臉色微凝,轉身望向他:「我隻是不想欠你人情!」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必感到有愧於我。」君臨輕聲開口,眼波含起一絲笑意,他半捂著胸口站起身,卻在起身的那一剎那,有些站立不穩,腳根往後一退,幸虧,長歌極時將他扶住,他才沒有跌落在地。


    見他此番虛弱的模樣,長歌一時間脫口而出:「你為何要救我?」


    君臨抬首望她,眼眸幽邃的如深潭般。


    「鳳凰族人天生有浴火涅槃之效,若她不喜那人,凡是與之靠近之人,定然五髒六腑俱損。捆仙繩明明耐你不可,你又為何還要留在我身邊?你可知,被涅槃之火灼燒越久,無論法力高低,最終,隻有死路一條!」


    君臨臉頰上微微綻放一笑:「我自是知曉。」


    長歌輕抿了唇,似有深意地望著他:「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靠近我?」


    君臨緩緩低垂下頭。


    為什麽呢?是啊!他也要問他自己為什麽!當初她不顧他重傷決絕離去,他便對她徹底死心,他以為經過了這百年歲月,已徹底放下她。


    卻不曾想,在東宮見到她的那一刻,這些年來,所有的理智通通坍塌。


    原來,他不是徹底放下她了,而是,將她埋藏在了心底更為深處的位置。所以,他失控地將她擄到魔界,明知她心底從來就沒有過他,還強行占有了她,折斷她的羽翼,禁錮了她的法力。


    他想,他終究是恨她的吧?


    若不是恨,他又為何將執意將她留在身邊,折磨她?


    可是……若是恨,為何,他卻比她更為難受,與其說是折磨她,倒不如,是說在折磨自己。


    君臨抬起眼梢,極為認真地望著她:「若是我告訴你,這一切,隻是出於『情難自禁』呢?」


    君臨此言一出,長歌臉上平靜之色很快便全然褪盡,她眼眸輕斂,想到關在魔界之中所受到的屈辱,這情難自禁四個字深深地刺耳了起來。


    天族與魔族近年不和她自是知曉。初次見麵,他便將她擄迴去強行占有,對於初次見麵之人,他又豈會有半分情意?


    這般做,想必也是怕鳳凰族與天族統一戰線,對他構成巨大威脅,所以,他才將她囚禁,在今後大戰之中,迫使鳳凰族不能參與此事。而她千方百計想逃,為保萬無一失,自然而然地,他便採取了這懷柔政策。


    「情難自禁?君臨,你真當我是三歲孩童嗎?」瞬息之間,長歌又恢復成為了往昔清冷孤傲的模樣,她冷漠地鬆開撐扶住他身體的手:「你不必將心思浪費在我這裏,無論你說什麽,今後,我與你也隻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便知你定然不信。罷了……」君臨目光微微一黯,一縷墨發拂過臉頰,無聲地帶出了一抹蒼涼之感:「既然是今後,那麽現在,我們可否化敵為友,出了這結界之後在說?」


    長歌默不吭聲,似默認。


    君臨知她聽了進去,也再在多言,轉首,望著這重重疊影的深山,深凝了眼,這四周極靜,靜得仿佛沒有一絲生氣,他又轉頭望著蒼茫的遠山,緩聲道,「此處詭異非常,你行事小心些,盡量跟在我的身後!」


    長歌微怔,對於他這毫不掩飾的關心有片刻愕然,不過,很快,便已恢復如初。她漠聲道:「竟然你是這魔界的君王,想必也知有什麽辦法能夠出去!」


    「這魂河一直是魔界諱莫如深之地,進去的人從來沒有人出去過!」君臨輕輕咳嗽了一聲,停頓了片刻之後,繼而才道:「遠古時期,第一任魔君,被花無憂重傷之後,便是被震關至此。這魂河之下的數千個陣法,就如同虛無之境般,隻能進來,不可出去!」


    聽到花無憂的名字,長歌心中幾不可覺地抽疼了一下。


    突地,四周傳來大片疾風掠地的聲音,似有什麽東西爬行而來,長歌瞬間警醒,失聲道:「你聽,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君臨抬眼,便見遠處山坡上大片身形巨大如貓般的紅蟻鋪天蓋地襲掃而來,那陣勢頗有毀天滅地之勢。


    長歌顯然也看見了,驚唿出聲:「沙漠行蟻軍!」


    「不對!」君臨臉色微沉,素來平靜的臉也不免冷肅幾分:「若是沙漠行蟻軍他們的個頭又怎麽會這般大?」


    見那一波又一波的紅蟻鋪天蓋地而來,一向見慣大風大浪的兩人臉色也瞬間變得很難看了。


    數量少點尚且能應付,這成千上萬如洪水般源源不斷的紅蟻,縱然法力在高強,也得被吞噬的一分不剩,就算僥倖活了下來,紅蟻背後還不知有多少危險。


    況且,現長歌法力被禁,君臨深受重傷,若是鬥下去實屬不明智之舉。


    君臨率先反應過來,他催動著法術,拉起身側長歌欲騰雲離去,胸膛氣血一湧,喉嚨一腥,一道殷紅的鮮血已溢出唇間,身體搖搖欲墜,幾乎倒地。


    長歌急忙將他扶住:「你傷勢過重,不移驅動法力!我們暫時先進水裏躲躲。」


    君臨轉首目光幽邃地望著她,眼見那紅蟻越逼越近,他指尖輕掂,伸手解開了長歌禁錮。


    長歌隻覺有一股源源不斷的清流之氣迴體,隻是極短的一瞬,她的法力便已經恢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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