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男人唇邊輕勾起了一道弧度。


    這一夜對於長歌是及其難挨的,她幾乎是睜眼到了天亮,終於到了清晨時分,身後的男人才有了絲絲動靜。


    真是相當不容易。


    長歌微轉了身,正縫李楨睜眼之際,目光不經意相觸在一起,李楨微微一怔,麵色詭異莫名:「你為何會睡在我床上?」


    長歌對於他這倒打一耙的本事著實無奈。她有些頭疼撫額:「你看看這是在床上還是地下?」


    李楨聞聲轉首,往四周左右望了一眼,平靜的麵上閃過絲絲訝異,瞬間恢復如常,他麵不改色道:「可能是我昨夜睡覺,所以不小心跌落下來了。」頓了一頓,他又疑慮道,「你為何不叫醒我?」


    長歌輕蹙了眉:「你怎麽……」


    「叩叩叩!」敲門的聲音驟然響起。屋外,李全小心翼翼喚道:「皇上,該上早朝了!」


    長歌身體下意識地往外一傾,這才發覺李楨的手還攬在她腰上,她微蹙了眉:「你還不鬆手?」


    見長歌臉頰有些羞怒之色,李楨輕笑了一聲,鬆開手,兩人這才緩緩起身。長歌衣袖一拂,那地鋪已消失不見。


    李楨伸手優雅地整理了衣服,抬步走至門口,打開房門,屋外靜候著的宮婢如魚貫而入,服飾李楨更衣。


    更衣完華之後,李楨臨走上早朝之時,剛踏出門口,似想到什麽,又頓住了腳步,轉首,雍容淡雅一笑:「想必昨夜你未曾休息好吧?都怨我,若不是我……現在,你好生躺下休息,今日午時我在過來。」


    看見長歌臉上閃過的一瞬間的僵硬,李楨這才滿意地抬步離去。


    對於李楨這斷章取義之言,感覺到旁邊宮婢別有深意的視線望來,長歌頭疼不已。


    相比承幹宮的靜謐詳和,朝廷後宮中,關於承幹宮皇帝專寵神秘女子的傳言卻是滿天飛,眾多嬪妃千方百計想要窺視其顏,奈何李楨保護嚴密,無人得見。


    日子就這般悄然流逝著,轉眼已過於一月之餘。


    是日,長歌正在抄寫佛經,忽地,殿外一陣清新舒緩的笛聲緩緩揚起,笛音縹緲柔轉,似洗盡了塵俗,如鬆濤陣陣,萬壑風生。


    長歌那喧雜紛亂的心好似得到了安撫一般,平靜了下來,這皇宮之中,究竟是何人的笛聲能夠如何清澈舒適?長歌眼眸微動,放下筆,起身,循聲走了過去。


    長歌踏出承幹宮,一路循聲而去,可惜的是她還未走出多遠,那笛音已停,拐角之處女子嘻笑的聲音傳來,她微蹙了眉,正欲轉迴身,忽地,身後一道訝異的聲音響起:「你是住在承幹宮那位長歌姑娘嗎?」


    長歌隻得頓住腳步,微轉了身。拐角之處,一群鶯鶯燕燕地談笑風生的走來,見到她各自一怔。


    麵上有訝異、有妒忌、有憤怒、有不屑、有輕蔑、變化多端,好不精彩。


    一襲身著大紅裳的端莊女子微笑的上前,熱絡地拉起她的雙手,親切道:「怪不得皇上那麽心儀妹妹,****留宿在承幹宮,原來妹妹不僅長得天生麗質,還是位這麽可人的人兒啊!」


    長歌雖千多歲,但容貌卻是維持在二十二歲左右,麵前這位嬪妃年齡已過二十六歲,自然,也就理所當然地喚長歌為妹妹。


    長歌微蹙了眉,她向來不喜她人觸碰,不動聲色地抽迴手,語氣寡淡而疏離道:「我與李楨不是你們想像中的那種關係。」


    在場的女子紛紛一怔,這普天之下敢如此喚皇上名諱的怕也沒幾人吧?想不到這女子居然這般膽大,一時間,幾人各懷心思。


    另一名身著鵝黃色的女子走出,柔聲笑道:「妹妹又何必同我們如此生份?妹妹進宮這麽久,怕還是不認識我吧?我是徐妃,我父親是當朝位居一品的大學士。不知妹妹是哪裏人?家住何處?父親位居何職?」


    長歌雖從不善於應付這些瑣事,但對這後宮中的明爭暗鬥,也算是耳熟能詳,徐妃一連拋出三個問題,狀似朋友之間互相訴著家常,實則有攀比較勁之意。


    她微蹙了眉,漠聲道:「無官無職!」鳳凰一族不歸天界管束,向來隻有族長,沒有君王製度,自然也就不屬任何官職。


    一名較為年輕的嬪妃捂嘴輕笑:「我道以為妹妹是哪家學士將相的千金呢,原來是平常人家的女兒啊!」雖是笑著但那語氣頗有輕蔑之感。


    長歌不想與她們過多糾纏,自然也就不會浪費口舌與她們爭論這些對她毫無意義之事,當即漠聲道:「若是諸位無事,先行告退!」說完,轉身便走。


    「妹妹且慢!」徐妃出聲挽留,輕輕笑道:「這附近想必是承幹宮了?聽聞這承幹宮冬暖夏涼,不知,我們姐妹幾人是否有幸進去觀賞一二呢?」


    「是啊……是啊……」其餘的嬪妃紛紛點頭附和。


    「恐怕不妥!」低沉磁性的聲音徐徐響起,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不遠處,一襲欣長挺拔的明黃身影走了過來。


    長歌縱然不迴首,也知此人來的是誰。


    眾嬪妃麵色驟然一喜,忙整理了自己髮髻衣服,福身請安道:「臣妾參見皇上……」


    那聲音一個比一個嬌媚動人,長歌聽言,眉頭忍不住輕蹙起,就在這瞬間,李楨已走到了她的麵前,黝黑的眸子狀似無意的掃了一眼那些跪地的嬪妃,聲音平靜如水:「起來吧!」


    「謝皇上!」眾嬪妃起身。


    李楨望向長歌,平靜的目光泛起絲絲柔意,語氣溫和道:「你不是說過要陪我下棋嗎?」


    長歌麵色一怔。


    下棋?


    什麽時候?


    不待長歌反應,李禎猶自伸手牽起長歌的手,淡淡笑道:「我們走吧!」不理會呆滯住的眾嬪妃,牽起她的手便抬步離去。


    長歌自從涅槃之境出來後,修為雖未有絲毫變化,但身體卻大不如從前。特別是掌心更甚是冰涼的沒有絲毫溫度,如今,被李楨這般一牽,她竟敢感覺到了他掌心中傳遞過來的溫暖之意,神情一陣恍惚,直至到了承幹宮時,才迴過神來。


    雖與李楨親密之事做過不少,但,這般光天化日之下牽手而行多少有些不自在,感覺到身側有視線火辣辣地傳來,長歌忙不迭地欲抽迴自己的手,卻未料,李楨驟地用力,將她的手緊緊鉗住,不能抽離分毫。


    長歌頓住腳步,輕皺了眉:「你這是做什麽?」


    李楨卻好想根本沒有聽到,他也跟著停下了腳步,將她的手捧到自己的跟前,細細撮合,似要將它捂熱:「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長歌見他這般體貼親密的動作,心沒來由的一慌,急忙將自己的手給抽迴,盡量讓聲音平緩無緒:「仙體自然是與凡人不同!」


    這十年期間,李楨又高出不少,長歌與他說話也不得不仰起麵龐,見他漆黑似墨的眸子似有深意地望著她,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她心頭沒來由地一陣煩悶,轉身便往屋內走去。在轉身的那一剎那,手腕驀然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抓住:「當真?」


    長歌有些無奈迴首:「我騙你做什麽?」


    「無事便好!」李楨微微笑,這才鬆開手。


    長歌當即轉身,踏進了屋內。李楨正欲跟上。「皇上……」一道急促的聲音突然響起。李楨轉首,便見宋玨急匆匆地走來,似有什麽重要之事。


    倒很少見宋玨這般急促,李楨剛開口問他何事這麽慌張,宋玨已走在他麵前,在他耳畔附耳幾句,李楨眼眸一沉,兩人立即抬步走了出去。


    進入屋內,長歌見李楨遲遲不來,轉身,打算去屋外,忽見半空中一把泛著白光的利劍直嘯而來,她眉目驟然一斂,淡煙金衫的衣袂一盪,「哐當」地一聲,那把劍退了數米,一名黑衣冷傲的女子握住劍柄,憑空出現。


    長歌平靜的臉龐閃過一絲訝異:「瀲灩!」


    瀲灩將劍尖指向長歌,冷若冰霜道:「鳳長歌,之前我見你連性命也不顧,也要進虛無之境見花無憂,本對你還有幾分欽佩,如今看來真是天大的嘲諷,你不僅是個狼心狗肺之人,更甚是無情無義之人。花無憂為你自願毀了神籍,甘願魂飛魄散,沒想到,才過去多久,你便已經見異思遷喜歡上了別人,我真替花無憂感到不值!」


    長歌臉色煞白,聲音已絞了一絲慍色:「我沒有!」


    瀲灩冷嗤了一聲:「你自己捫心自問,究竟有沒有?若是沒有,你明明離開了這東宮,又怎會迴來?若是沒有,你昨夜又怎會甘願與李楨共睡一榻?若是沒有,那你為何待在這東宮到現在還不走?」


    這一字一句看似無常卻字字戳在長歌心裏,她臉色越發煞白了幾分,連帶著整個人也開始有些手中無措了起來,她張了張口,想開口反駁,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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