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國。


    楚逸不知道自己在蟲洞碑待了多久。在那神秘空間裏,儼然沒有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


    他如同老僧入定般,隨著光陰流水一漂泊,不知所往。


    突然,他被一陣冰涼所驚醒。


    等他睜開時,自己竟然掉落河流中。


    “快看,有人落水了。”不遠處,河麵上行使著一艘紅色大木船。


    木船上,有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的和尚,盤膝坐在床中央,絲毫不被周圍嘈雜的聲音所影響。


    楚逸在水裏撲騰了幾下,便被船上兩個水性好的漢子給救到了船上。


    冷不防掉水裏,不可避免喝了幾口水。


    楚逸躺在木板上,大口喘氣,但卻被周圍伸過來的臉給嚇了一大跳。


    這些人的麵部特征與南唐相差極大,膚白、高鼻梁、碧眼、赤須,五官輪廓清晰,而且說著他聽不懂的話語。


    “這裏是月氏國?”楚逸心中狐疑道。


    但他明白,雙方語言不通,問也是白問。謹慎起見,還是先不說話,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不過,楚逸還是注意到船中那個年輕和尚。那和尚閉眼打坐,不聞不問,想來是個高僧。


    這時,有人走到那和尚麵前,嘰裏呱啦說了一通。


    那和尚微微睜開眼,目光落到楚逸的臉上,然後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楚逸心中一驚,暗道這和尚不會是來自白馬寺,專程在這裏等他的吧?


    和尚起身,走到楚逸跟前,然後盤膝坐下,與他對視。


    “你來自南唐?”和尚開口道。


    楚逸訝然,然後點頭道:“你來自白馬寺?”


    和尚笑著點頭道:“那就是你了。”


    楚逸微微一笑道:“有勞大師了。”


    和尚淡淡道:“施主不遠萬萬裏之遙,隻身前往月氏,方丈特命我前來此處接你。小僧元白,不知施主如何稱唿?”


    楚逸抱拳道:“在下楚逸。”


    “臨行時,方丈有交待,讓小僧帶你去月氏國轉一轉,了解此地的風土人情。”元白如實道。


    楚逸雖不知迦葉尊者到底是何用意,但入鄉隨俗,也就欣然答應下來。


    於是,元白帶著楚逸,沿著通天河,乘船遊曆大半個月氏國。


    通過元白的介紹,楚逸大體上對月氏國有了較為深刻的了解。


    月氏人遷至通天河流域時,都以遊牧為主,自南下入當時的大夏國後,大部分逐漸定居和從事農業,並有比較發達的水利灌溉係統。之後,月氏國將佛宗定位國教。


    據傳,當時前往月氏國傳教的一位高僧,騎著一匹白馬,走遍月氏國每一寸土地,最後在月氏國的都城定居。


    之後,月氏國將其封為聖僧,為其建立修行之地白馬寺。


    之後,月氏國的繼任者都要前往白馬寺朝奉,接受方丈的賜福,成為整個月氏國的最為崇高的聖地。


    月氏國雖以農業為主,但其主要城市的商業還是比較繁榮,但與南唐相比,還是存在不小的差距。


    這一路來,楚逸發現這個元白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元白的身世很奇特,即便是他自己也說不清,隻知道他是被師父從通天河畔撿迴來的。至於其麵貌為何與南唐人相似,他不清楚,但也不是特別想知道。


    元白的思維很活躍,對問題的見解很獨特,主要原因在於他學識廣博,不光對佛法精通,各種三教九流的知識領域都有涉及,能夠集眾家之所長而為其所用,並不恪守佛法的條條框框。


    按照元白自己的說法,他在寺裏就是一朵奇葩,但寺裏沒有任何人管他,可以用放任自流來形容。


    也正是如此,雲白會跟住在寺裏的那些人討教風土人情、知識理論,想到什麽就問什麽,沒有拘束。


    這時間一長,元白就成為白馬寺有名的小和尚,而且整個月氏國的人也知道有他這麽一個小和尚。


    因為他善於學習,悟性極強。所以,但凡在白馬寺過夜的人,都會把自己最精通或最擅長的一麵傳授給他。


    如果是別人,或許早就知識錯亂,但元白不同。


    哪怕是眾人向往的修煉法決,或者其他什麽真經,他隻是記下來,並不刻意去鑽研。


    但在其參悟佛法時,那些記憶的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得到了錘煉,進而達到“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效果,佛法修行一日千裏。


    按照佛宗的修行境界,分為頭陀、金剛、法師、大法師、尊者,頭陀相當於玄門築基煉神、金剛相當於金丹、法師相當於元嬰境,大法師相當於化神境,而尊者相當於仙人境。


    而元白,則是白馬寺創建以來,最年輕的大法師,而他的年齡不過二十歲。


    半個月後,元白帶著楚逸前往白馬寺。


    白馬寺占地極廣,其中建築物數量很多,但裏麵的僧人卻很少,總共加起來不到百人。


    但在月氏國境內,佛法興盛,帝王提倡佛教而造寺塔者頗多,其後妃、公主興造寺塔之風尤盛,故寺院林立。按照元白的說法,月氏國在冊寺廟,共計四百八十四所,而民間那些自行修建的小寺廟更是不計其數。


    佛法之盛,令楚逸驚歎不已。


    元白領著楚逸來到寺裏最偏僻的一間禪房,然後雙手合十,躬身道:“師父,楚施主來了。”


    “請他進來。”禪房內,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聲音很輕,但聽在耳中卻是中氣十足,十分沉穩。


    元白朝楚逸笑道:“師父讓你進去。我就在外麵等你!”


    楚逸拱手作揖道:“多謝法師。”


    隨即,楚逸推開禪房的門,然後走了進去。


    禪房裏的拜訪極為簡單,牆麵上掛著一副字,一個大寫的“佛”字。然後,就是一個蒲團,還有木魚,其他空無一物。


    楚逸知道,坐在蒲團上的那個須發皆白的老僧,就是比肩玄門道尊和文廟至聖先師存在的大人物。


    也就是白馬寺主持,迦葉尊者。


    楚逸想不通,如此這樣的通天大人物,為何還要擔任一寺的主持?在玄門或文廟,如他們這樣的老祖宗早就躲在後麵用幾根看不見的線操控著一切,哪裏還需要親力親為。


    楚逸跪坐在他麵前,神色恭敬,俯身道:“晚輩楚逸,拜見迦葉尊者!”


    迦葉尊者微微一笑道:“楚施主,一路走來,辛苦了。”


    楚逸道:“晚輩有幸而來,不曾辛苦。”


    迦葉尊者微風和煦道:“楚施主,這一路走來,辛苦了。”


    楚逸微微一愣,不是剛問了一遍,怎麽又問起來。不過,楚逸腦子轉的也快,便道:“身體雖疲憊,但心收獲頗多。”


    迦葉尊者笑問道:“何物?”


    “求同存異!”楚逸淡定道。


    迦葉尊者笑了笑,沒有對此做出評論,而是跟楚逸說起一個往日的小故事。


    有一天,一位住在山中茅屋修行的禪師,趁夜色到林中散步。


    在皎潔的月光下,他突然抬頭看著天上那輪明月,說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既然古難全,又何必執著,不如丟開。月還是月,人亦是人。”


    突然間,這個禪師開悟。他喜悅地走迴住處,到眼見著自己的茅屋遭賊光顧。


    賊在茅屋裏翻了好一會,找不到任何財物。


    這時賊要離開的時候,在門口遇見了禪師。


    原來,禪師怕驚動小偷,一直站在門口等待。他知道賊一定找不到任何值錢的東西,早就把自己的那套外衣脫掉拿在手上。


    賊遇見禪師,正感到驚愕的時候,禪師說:“你走老遠的山路來探望我,總不能讓你空手而迴呀!夜涼了,你帶著這件衣服走吧!”


    說著,禪師就把衣服披在賊的身上。賊一時間不知所措,內心揣測不安,沒有說話,低著頭溜走了。


    禪師看著賊的背影穿過明亮的月光,消失在山林之中,不禁感慨地說:“可憐的人呀!但願我能送一輪明月給他。”


    禪師目送小偷走了以後,迴到茅屋赤身打坐。他看著窗外的明月,進入空靈的狀態。


    第二天早上,他從空境中醒了過來。起身,走到門前,就看到他披在小偷身上的那件外衣被整齊地疊好,放在門口。


    禪師心中非常高興,喃喃地說:“我終於送了他一輪明月!”


    而那個賊也改邪歸正,依靠自己的雙手,掙心安理得的錢,而且在他力所能及範圍內幫助別人,低調做好事,不圖迴報。


    一年後,當禪師與他再次相遇時,他便拜禪師為師,剃度出家,成為一名僧人。


    十年之後,他隨禪師進入白馬寺修行。


    時至今日。


    “尊者,您故事中的賊是人的貪念化身,而禪師則是一種修行,而明月,就是佛性。或者說,是佛種。”


    不知何時,楚逸的陰神走他體內走了出來,在楚逸旁邊盤膝坐了下來。


    迦葉尊者看著他,點頭笑道:“你可願意摘下那輪明月?”


    楚逸詫異看向迦葉尊者,不知他這句話是何意思?


    “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高;大海不擇細流,故能成其深。唯有寬容大度,方能被遺忘與被銘記,才能莊嚴菩提。尊者,我心中已有明月,無須再摘。”陰神楚逸雙手合十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迦葉尊者合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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