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時間,也是極短。


    但對楚逸而言,卻是如此煎熬。純鈞劍釋放出的寒意越來越弱,而且他已經察覺到對麵那女首蟲身的怪物有些異樣。


    那女子臉上泛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仿佛勝券在握。


    一股強烈的生死危機籠罩在他的心裏。


    到底哪裏有問題?


    楚逸腦子裏快速濾過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景,就在他低頭看下腳底的沙麵時,頓時如臨大敵,急忙飛身而起。沒有任何猶豫,將醉吟先生增速的第三幅字帖打在地麵之上。


    “欲明人者先自明。”


    字帖綻放金芒,猶如萬道利劍,四射開來,那些剛接觸到金光的黑蟲瞬間化為烏有。


    但黑蟲的數量實在太多,破堤洪水是無法直接攔住的,字帖也隻是暫緩他們破土而出的進度,無法對他們造成重創。


    眼看字帖化為灰燼,楚逸將王安贈送的鎮魔符一股腦全打了出來,金甲神人手中的長矛猛然插入地底,在那一瞬間猶如向黑色湖水投入一塊巨石,掀起了一道波浪,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那女人的臉再次發出“咯咯”的笑聲,似乎在嘲笑楚逸,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吧。


    金甲神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那黑色蠕蟲占領,從金色變成黑色,最後在不甘心的怒吼中消散。


    楚逸已經退到結界的最邊緣,已經避無可避。


    黑色蠕蟲不停從沙漠底下湧出,一浪蓋過一浪,一浪高過一浪,距離楚逸越來越近。


    “寂滅指!”


    楚逸再次使出寂滅指,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瞬間將那些蠕蟲絞殺於無形。楚逸不能再被動防禦,必須選擇主動進攻。在逼退這些蠕蟲之後,施展“佛光掠影”和“金剛破魔”朝那怪物飛了過去。


    那女人臉上閃過一絲怒色,頭顱一甩,頭上發絲瞬間暴漲,在她麵前結成一道蛛網,蛛網之上,爬滿了黑色蠕蟲。


    “操你大爺!”


    楚逸不敢硬碰,使出純鈞劍,一道強大劍意朝那蛛網斬下。


    劍意絞殺蛛網上的黑色蠕蟲,但對它發絲也沒有產生更大傷害,蛛網沒有斷開,反而詭異朝他撒開,猶如站在舟子上的漁民,拋撒手中的漁網,來個一網打盡。


    直到這個時候,楚逸才意識到,這怪物原本就是想逼他向它近身出手,這樣它才有機會收網。


    下方,蠕蟲再次從此沙漠中冒了出來,速度極快,在他身後也結成一道蛛網,向他撒開。眼下,前有蛛網,後有蛛網,身下覆蓋的全是黑色蠕蟲,真的避無可避。


    楚逸不甘心,就這麽死在這怪物手中。


    他從沙市蜃景中看到那一頭火紅秀發的淩煙,那也就意味著,他有機會可以找到她。


    此時,他隻剩下一個念頭,就是找到淩煙。


    腦海裏,不斷閃現出淩煙的身影,已然忘記稠密的黑暗即將把他吞沒。


    電光火石間,他身上的“畫地為牢”自行開啟,金光四射,所到之處,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音。


    但因黑暗太濃密,金光無法滲透太遠,漸漸地也黯淡下去。


    黑暗再次朝他襲來,楚逸嘴角泛出一絲微笑。他突然想起自己與淩煙第一次見麵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還是眾人眼中的傻子,沒有絲毫顧忌地用帶著雞油的嘴巴親了她的臉頰。


    然後,被憤怒的淩煙一腳踹飛,昏死過去。


    於是,便與她有了三年之約……


    往事,一幕幕,在他腦海翻轉著,直到他的世界裏隻剩下黑暗。


    傳說中,這世間本是黑暗的。


    而天地間第一束的光,卻是生於最黑暗處。


    楚逸隻覺得全身好冷,寒入骨髓,那樣的一種寒冷,仿佛不止是身體,就連心也冷了,就要死了的感覺。


    可他竟不覺得害怕,竟沒有絲毫恐懼,隻是覺得從未有過的疲憊。


    但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隻是力不從心。此時,眼皮越發的重了,想睜開眼,竟然一丁點力氣都沒有。


    但不知為何,就在他極度極度困倦無力的時候,神誌卻漸漸清晰起來。


    似乎,有什麽東西包圍著他,很溫柔,很小心,卻如墜冰窟,正在瘋狂吸收他身體裏的能量,同時帶著一種異樣的舒適感覺,讓他忍不住就這樣昏睡萬年。


    漸漸的,在他的右手,有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冰寒氣息,一點一點騰起,似乎像一個女子的手,溫柔而又輕輕握住他,指尖似乎有了些許溫暖。


    身體漸漸變得暖和,有一絲力氣,終於在困倦中艱難地,一分一分地睜開眼睛!


    耀眼的光芒,如同那永恆黑暗中的,一束光!


    “錚”!


    那是黑暗中的一聲脆響!


    淩煙麵冷如霜,擋在了他的身前。然後,奮然拔劍。


    神劍出鞘!


    藍光頓起,純淨而燦爛的光柱,照亮了這個黑暗世界。


    刹那間,所有黑色在這藍光麵前都失去了光彩。盡管如此,被逼退的黑暗並無畏懼之意,依然從四麵八方籠罩過來。


    淩煙扭頭,望向身後的他。然後,清瘦的臉龐,笑容如蓮花綻放,柔聲道:“我們來生再見!”


    楚逸絕望喊道:“不!”


    光芒照射他的眼,右手握著純鈞,左手握住勝邪。


    極寒與極熱交織,卻井然有序!


    在這一瞬間,楚逸隻覺得體內有兩道極為霸道真元源源不斷灌注到兩把劍身來。


    “冰蟾劍靈。”楚逸驚喜過望。他從純鈞劍感受到它內在的變化,而且還可以清晰感受到幽冥冰蟾的氣息,甚至它的神識波動。


    楚逸來不及多思,怒吼一聲,兩把神劍第一次相觸碰,“叮”的一聲脆響,卻讓那怪物第一次發出怪叫聲。


    此刻,楚逸身上出現異樣。他的右半身寒冰凝結,左半身火焰吞吐。


    一半寒冰,一半火焰,看起來極為怪異,卻又那樣的完美和諧。


    正印了《道德心經》那句話:“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無陰則陽不顯,無陽則陰不明。是故孤陽不長,孤陰不生。”


    按照楚逸的理解,天地萬物,其變內在動力,皆本於陰陽。


    陰陽是天地之道,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


    正所謂,清陽上升為天,濁陰下降為地。


    是故雲行雨施,陽生陰長,化生四季,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陽化氣,陰成形。是故,寒極生熱,熱極生寒。


    自然界的萬物生長滅亡,以及四時變化無不蘊含著陰陽。陰中有陽,陽中有陰。


    天地自然如此,人亦如此。


    一陰一陽之謂道之體用顯化。陰陽和合,方能道法自然,乃世人追求的無上大道。


    刹那間,楚逸修為在暴漲,從元嬰初期直達中期,又從中期進入後期,隱約之中他看到一扇金碧輝煌的拱門。


    觸手可及,但又遙不可望。


    他的境界最終停留在元嬰後期。


    楚逸低著頭,嘴角泛出一絲笑容。他緩緩抬起來,雙眸之中有日月同行。


    純鈞劍身雪白如冰,冰凍千裏;勝邪劍身赤紅如火,焚燒萬物。


    “冰火之歌。”


    楚逸右腳蹬地,驟然發力,人如流星,直奔怪物而去。


    麵對奔襲如潮水的黑色蠕蟲,楚逸再無懼色,右手出劍,左手出劍,一個冰與火交織在一起的“叉”,由小變大,迎麵撞上蟲潮。


    紫薇天火與幽冥玄冰完美融合,爆發巨大的能量,瞬間將洶湧而出的蟲潮斬殺殆盡。


    那怪物見識到雙劍合璧的厲害,更重要的是,它本能對楚逸所領悟一絲道的恐懼,已然有了遁走之心。


    “古戍蒼蒼烽火寒。”楚逸高亢的聲音迴蕩在沙漠之中。


    左手勝邪,插入沙子之中,一道極為霸道的氣息傳入地下,奔如迅雷,直達地底數十裏之深。


    天火為上,地下之火,當為號令。


    地火洶湧而出,地下溫度驟然身高,那些隱藏在地底的蠕蟲來及逃離,紛紛化為灰燼。


    “大荒沈沈飛雪白。”


    右手純鈞,橫於眼前,一劍揮出,白光耀眼。


    刹那間,十裏冰封,百裏雪飄。


    怪物本能想要遁走,奈何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地底之下,火海汪洋;地麵之上,冰雪寒霜,已然無處可逃。


    它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年輕的人類修士,竟然能夠在生死關頭,感悟一絲天地之道。大道朝天,讓它本能產生深深的畏懼。


    但一想到自己花費數百年的光陰,備受折磨和煎熬,方才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陶了出來。在這片沙漠之中,它才感受到什麽才是活著,活著有什麽意義。


    它不能死,也不想死,剩下來就隻有一條路,用自己半條命吃掉這個感悟絲絲大道的修士,從而裨益自身修行。


    那女子齜牙咧嘴,麵目猙獰,然後緩緩站起身來,用極為尖銳的聲音說道:“你得死!”


    楚逸暗道這怪物要跟他拚命了,也是咬緊牙苦苦支撐著,不能有絲毫破綻。這是他第一次施展自創神通“冰火之歌”,沒想到對紫薇天火和幽冥玄冰消耗如此之大,並且在很短時間內將其體內真元幾乎耗盡。


    威力變態,消耗更是變態!


    若此刻再與它拚命,絕逼得不償失,轉念一想,心裏便有了主意,試探道:“如果我給你找個修士當飯菜,咱們就此收手,互不侵犯,如何?”


    他已經用念力察覺到鬼見愁的氣息。


    如果讓他與這怪物拚個兩敗俱傷,自己到可以坐下來看戲,等洗看完了,也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女子眼珠子骨碌轉了好幾圈,權衡利弊後,點了點頭道:“好!”


    楚逸心中大喜,扭頭朝身後望去,淡然笑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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