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仙,國師大人是個什麽樣的人?”楚逸小聲問道。


    “大哥,你若再喊我劍仙,我都無地自容。你就叫我李響,我聽的舒坦。”李響憋嘴道。


    “那個,李響,國師大人見我具體所謂何事?”楚逸試探性問道。


    “大哥,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我一年也不見國師兩次。今年算是多的了。”李響一臉無辜。


    楚逸哦了一聲,繼續問道:“那有什麽需要我注意的?”


    李響想了想道:“大哥,國師修為通天,已不是我輩可以想象得到的。所以,國師問你什麽,還請坦言相告。”


    楚逸身上隱秘太多,倘若如實告知,是福是禍尚且不知。不過,自己身上還有一件護身符,就是先生的書信。


    “那是自然。”


    估摸著一盞茶時間,馬車在一處較為偏僻的院落門前停了下來。


    這是普通人家的院落,大門朱漆斑落,有點破敗的感覺,看起來有點淒涼。


    堂堂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會住在這裏。


    楚逸跳下馬車,抬頭看了看道:“這就是國師府?”


    “國師喜好靜,不在乎這些外在東西。”李響快步走了上去,推開斑駁的大門,道:“大哥,進去吧。”


    楚逸懷著忐忑的心情,深唿吸幾口氣,穩住心神,提腳邁了進去。


    院落裏有兩棵銀杏樹,樹有十多丈高,樹齡約摸百年。


    銀杏樹下,擺桌一個圓型石桌,兩個石凳。石桌上刻有棋盤,東西方向各擺放棋盒。


    除此之外,院落裏再無其他東西。


    楚逸穿過院落,走進大廳,就見一個老者背對著他,正在參悟打坐。


    這個老者正是南唐國師,道衍真人。


    楚逸急忙下跪,神色恭敬道:“晚生楚逸,拜見國師。”


    道衍真人睜開眼睛,平靜道:“來了?”


    楚逸道:“來了。”


    道衍真人轉身,望向楚逸,微微一笑道:“陛下曾送給我一些大葫蘆的種子,可是這種葫蘆什麽都做不了。於是有人說,大而空且薄,最是沒用。”


    楚逸楞了片刻,暗道國師這是跟他坐而論道,打機鋒呀。


    “那是因為他們不會用,把這些大葫蘆係在一起,人坐在上麵,遨遊於江湖,豈不浪漫!”


    道衍真人含笑道:“曾經我看到一顆大樹,長得彎彎曲曲,很是不好看,白送人都沒人要。於是有人說,大而無當,最是沒用。”


    楚逸沉思片刻道:“炎炎夏日,可在樹下乘涼;風雨交加,可在樹下避雨。我看,這樣大樹不是無用,而是非常有用。”


    道衍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你來京都數日,作何感想?”


    楚逸心裏一緊,這個問題太寬,如何把握好分寸還真是傷腦筋。


    “京都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楚逸削尖腦袋總算想起一首詩,大體上可以表達自己對京都的感受。


    “一首詩,一份情,但這些遠遠不夠。世間萬物都有它自身脈絡,有些在表麵,有些隱藏很深,需要你去發掘。理不出,千頭萬緒,如夢裏看花,水中撈月,皆為徒勞。”


    楚逸不知道衍真人說這句話的真正意圖,但細究起來,似乎在跟他透露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各處勢力本就在京都盤根錯節,是真正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地方。


    如果抓不到每一件事的脈絡,那麽在京都跟瞎子沒有什麽分別。


    “國師教誨,晚生銘記於心。”楚逸恭敬道。


    道衍真人沉默片刻,語氣緩緩道:“你家先生身體如何?”


    楚逸如實道:“先生身體安好,國師勿掛念。對了,來京都前,先生讓我給您帶份書信。”


    說著,楚逸從懷中取出書信,雙手奉上。


    道衍真人接過書信,拆開信封,低頭凝視。內容很簡單,僅有五個字:“似是故人來。”


    似是,故人,來。


    故人是誰,為何而來?道衍真人陷入沉思。


    半晌,道衍真人收迴思緒,神態平靜道:“你見過麻姑了?”


    楚逸張大嘴,暗道他怎麽會知道這件事?楚逸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唯一可能性就是太乙宮的人向他透露此事。


    但問題是,太乙宮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曾在丹霞宮裏。


    除非……


    楚逸想到那一個最大可能性。


    道衍真人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微笑道:“在你身上有焚天劍陣殘留的一絲劍意。能夠掌控焚天劍陣,必然是掌控丹霞宮,也必然見過麻姑並得到她的認可!”


    楚逸心中大驚,暗道還是自己大意了,暴露出自己底牌。


    “你不必緊張。丹霞宮我最熟不過。”道衍真人淡淡道。


    聽到這句話,楚逸猛然想起一個人。那個麻姑要他轉達一句話的那個人。


    難道那個人就是國師?這也太巧合了吧。


    如果真是國師,那這關係不是親上加親。但這畢竟是他猜測,還無法得到證實。


    楚逸沉吟片刻,謹慎問道:“國師與丹霞宮有淵源?”


    道衍真人神色微微黯淡下來,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很多,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迴憶往昔。


    “她走了?”


    楚逸不想正麵迴答這個問題,反問道:“國師與麻姑相識?”


    道衍真人輕輕歎了兩聲,無奈道:“我與麻姑相識多年,亦師亦友。”說到這,道衍真人臉上顯出一絲悲傷,又歎兩聲道:“往事不堪迴首,不提也罷。”


    楚逸從這兩句話中可以斷定,國師就是麻姑所念之人。


    大道無情。


    但有時,任是無情也動人。隻不過,彼此這份感情隻會埋藏在心底最深處。


    隨著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這份感情不但沒有淡忘,反而越來越濃。


    於是乎兩個人,愛到深處不糾纏,思念極致不相見。


    這才有了麻姑臨終囑托那句話:“夢影霧花,盡是虛空,心想雜亂,隨逐諸塵,不如萬般皆散。”


    到頭來,緣來緣去一場空。


    楚逸再次叩首,哽咽道:“國師,麻姑前輩囑咐我,若能見到您,讓我給您帶一句話,夢影霧花,盡是虛空,心想雜亂,隨逐諸塵,不如萬般皆散。”


    道衍真人神色微變,流露哀傷神色。可終究是得道高人,對於這份塵封已久的感情,拿得起放得下。


    “丹霞宮自創派以來,不喜紛爭,不涉俗世,人丁單薄。門中弟子,通常入金丹後便會離開,各奔天涯,唯有宮主一人獨坐。如今,丹霞宮香火有傳,我心甚慰!”道衍真人緩緩道來。


    楚逸想著,當年麻姑前輩獨坐山頭,望著天邊雲卷雲舒,想著那遠在天涯的他,應該會感到孤寂。


    道法再高,身為女人,倘若堪不破情關,終究是一個無處話淒涼的悲傷故事。


    寂寞噬骨。個中滋味也隻有自己知曉。


    “勝邪劍在你手中?”道衍真人問道。


    楚逸趕忙取出勝邪,恭敬道:“在此。”


    道衍真人看了兩眼,笑道:“此劍既然認你為主,也是你的造化。收起來吧。”


    楚逸收起勝邪劍,問道:“國師……”


    道衍真人打斷道:“你雖為丹霞宮香火傳人,但終究未入宗門。既是緣分使然,我代麻姑收你為關門弟子,你可願意?”


    楚逸“啊”的一聲,不敢相信,暗道這收獲也太大了吧。名義上是道衍真人代麻姑收徒,但在外人眼中,就是國師收徒,而且還是關門弟子。國師背後是五老峰,那麽楚逸自然也就成為五老峰的入室弟子。


    “你家先生那邊也會讚同的。”道衍真人微笑道。


    即是故人來,自然沒有那麽多講究了。


    楚逸神色恭敬,連忙三叩首道:“師父在上,弟子楚逸拜見恩師。”


    道衍真人含笑道:“為師隻是引路人,今後的路還是要靠你自己走。”


    “弟子明白。”


    楚逸一想到鬼鳥之事,便如實道:“師父,弟子有一事還請師父幫忙。”


    “你說。”


    “師父可知丹霞宮有一隻鬼鳥,如今已元嬰修為。但畢竟京都藏龍臥虎,擔心被人看出真身,惹出不必要麻煩。師父是否有其他方法隱藏其妖獸氣息?”楚逸一五一十道。


    道衍真人點了點頭道:“你讓他出來吧。”


    楚逸神識一動,鬼鳥陡然出現在楚逸身後,忍不住抱怨道:“宮主,小白在外麵吃香的喝辣的,憑什麽我.....”


    “閉嘴,跪下!”楚逸冷喝道。


    鬼鳥一看場麵氣氛不對勁,又盯著道衍真人愁了幾眼,似乎有點眼熟,但又認不出來。又見楚逸跪在那,他隻能老不情願跪了下來。


    “這些年,還沒荒廢,不錯。”道衍真人含笑道。


    楚逸追問道:“師父可有辦法?”


    道衍真人望著楚逸左手腕那個灰色鐲子,道:“你手腕上那個鐲子即可。”


    楚逸‘啊’的一聲,驚訝道:“師父,這是...”話沒說完,道衍真人略有搖頭,示意他不要說。楚逸眼尖,便把到嘴話咽了迴去。


    這是朱子器煉化多年的劍鎖,因禍得福而獲得的無上法寶。


    “有此物,你大可安心。”道衍真人認真道。


    道衍真人乃山巔大人物,他所說的豈能有假,楚逸毫不猶豫把劍鎖取了下來,對著鬼鳥道:“老鬼,這法寶你帶在手中。”


    鬼鳥心中大喜,急忙拿過劍鎖,剛戴一半心中頓時一驚,小心翼翼問道:“宮主,沒騙我吧?”


    楚逸看出他的小心思,不悅道:“不要拉倒。那你就呆在丹霞宮裏一輩子都別出來。”


    鬼鳥哪裏願意迴去,相比在天地之間的自由,冒點風險還是值得的。


    劍鎖一入手腕,其中蘊含的上千道劍意進入其身體。鬼鳥‘啊’的幾聲慘叫,正要破口大罵,但很快那蝕骨的錐心之痛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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