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九府十八宮,府與府之間多有關聯,宮與宮之間卻如同獨立的個體。


    這其中也有著許多講究。


    九府指的是宮中負責各種雜事的部門,從皇帝的衣食起居到宮中下人奴婢的生活住行,分工明確,井井有條。


    而十八宮是連同皇帝所住的宮殿,以及皇太後所居住宮殿在內的大小十八座宮殿。


    氣勢恢宏,金碧輝煌,若是每年秋冬交匯之時大霧天氣,說是天上的仙宮都不會有人懷疑。


    今日的內務府很熱鬧。


    因是年關將至,多需要著手準備。


    尋常老百姓過年,無非備些酒肉,走親戚竄門,再稍微家中寬裕一點的,還有可能去買一些煙花於大年三十綻放,辭舊迎新。


    可輪到宮裏過年,除了以上的衣食住行之外,最主要新舊交替之際,必須彰顯天子威儀,除了大擺宴席招待文武百官之外,更需要祭天以示天下太平,等到這一切做完之後,群臣夜遊,一直等到子時至,皇城煙花震耳欲聾,照亮大半個京城。


    這一切所需要耗費的財力物力人力無數。


    再加上即將到來的天子冬郊狩獵,所需要準備得東西雖不如新年到達時候那般五花八門,卻也不遑多讓,


    狩獵大會,文武百官隨行,總沒有讓滿朝文武自掏腰包的道理,再加上依仗所至之處,難免叨擾百姓。


    雖說天子為彰顯威儀,已經下令出宮途中不可遷走百姓,不可擾民,可真涉及到了天子安危,以及朝廷重臣的大事,豈能兒戲,故此,雖上有君策,下卻也有對策。


    對策便是狩獵大會途中所有的民房,所有百姓全部由錦衣衛來頂替,如此一來才可最大保證皇帝的安全。


    內務府之中,數十太監正忙忙碌碌穿梭於亭台樓榭之間,這其中又以一個身後跟著兩個布衣下人的小太監最為引人注目。


    兩個布衣下人如同拉車的牛一般拉著兩車沉重的酒缸,酒缸之中自是從聚香園打來的上好花雕酒,縱然酒缸被泥土封印,也能隱約聞到從酒缸中傳來的酒香。


    拉車的兩個人一個是小太監自己帶的夥計,至於另外一個人,自然是扮做小廝的王初一。


    “可得小心點兒,千萬不要磕了碰了,倒不是說心疼這幾壇子花雕酒,主要是皇宮裏的東西若是碰壞了可賠不起。”


    “還有,別東張西望,賊眉鼠眼的,若是被別人看到了還以為你是偷偷溜進皇宮裏的蟊賊,到時候把你抓起來抓進大牢裏我可不負責。”


    “唉,說你呢,你還看……”


    “唔……”


    正四處打量,琢磨著那位老太監長什麽模樣的王初一立時迴過神來。


    一臉委屈。


    小太監約摸是覺得拿人錢財自然要替人消災,便淡淡道:“知道你惦記你那位心上人,可皇宮這麽大,若是不說清楚那宮女在哪個府,哪個宮,就這麽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王初一不假思索道:“在內務府。”


    一邊說一邊裝作並不知內務府在什麽地方的模樣。


    小太監一愣,隨即樂了。


    內務府便是他所在地方,這裏的宮女也大多都認識。


    又因為內務府自家那位總管太監一手遮天的關係,使得這裏的小太監生活過得無比滋潤,其中又以跟宮女們作樂最為尋常。


    太監本殘缺不全,可正因為不能稱作是男人,才使得許多小太監極力想證明自己是個男人,畢竟尋常時候沒少被那些個嫩的能掐出水來的宮女嬉笑。


    也不知是因為宮中寂寞還是其他,一來二去你來我往之後,宮女們就跟太監走的極為親近,甚至也沒少聽說在一起廝混,尋常被宮裏的大官們見到了也隻是一笑置之,畢竟一個宮女又能跟一個太監出什麽事情?


    小太監心道眼下這小子的心上人既然在內務府,那多半都被太監們糟蹋了。


    故此他打趣道:


    “內務府?你小子確定沒說錯?”


    王初一故作鄭重道:“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可能弄錯,不過難就難在我聽說宮女進宮之後,都不可用本來名字,就比如太……”


    見小太監板起了臉,王初一訕訕一笑。


    “沒事,沒事。”


    “還挺識趣,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原本我還想著能幫你找找,因為這裏就是內務府,不過瞧你這模樣,恐怕你自己也未必知道你心上人進宮之後的稱唿。”


    “是啊,這就為難了,我琢磨著這麽久沒見,她對我肯定很生疏,說不定見到我來了還會故意躲起來不見我,要不,我四處找找看?”王初一伸長脖子試探性的笑了笑。


    小太監麵露為難之色。


    因為每個月都會出宮的關係,他倒也不想做那在背後被人說成是不痛快的主,再加上王初一這一路上一口一個小哥,聽的他心裏倒是也挺舒坦。


    小太監打定主意叮囑道:“你要自己找也可以,內務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怕是要找不少時辰,不過在天黑之前必須離開內務府,否則被巡夜的禁軍抓起來到時候可就是個死,而且內務府許多地方去不得,尤其是咱們總管大人的院子,別說我沒提醒你,若是惹惱了總管大人不高興,下場可比落到禁軍手裏淒慘的多。”


    王初一連連點頭。


    一直等到兩車花雕酒被運走,小太監也離去之後,王初一才開始四下搜尋。


    因為這半路上跟小太監套話,已經知道內務府有專門負責清理皇宮物件兒的地方,名義上內務府是那位總管大太監把持著大小事務,實際上那位大太監才懶得管,通常都是將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分派下來,他隻管過他的快活日子。


    王初一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棟基本沒什麽人來的小四合院。


    這四合院裏麵堆滿了雜物。


    負責看守以及清點的是一個頭發花白,有些邋遢的老太監。


    簡陋房間裏放著一盆溫暖柴火,一張簡陋的桌子,窗戶雖算不得四麵透風,也好不到哪裏去,寒風從窗戶縫隙中吹進來,直吹的桌上胡亂擺放的賬本左右翻頁。


    比起這邊冷清,那邊的熱鬧天差地別。


    老太監正屁股坐地蹲在火堆前烤著香噴噴的紅薯,對於王初一的到來,老太監隻是抬起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以太監獨有的腔調說道:“今兒個又送來了什麽東西?”


    院子裏堆砌了許多雜物,因為才下過雪的關係,使得很多雜物上麵覆蓋了一層冰雪,而當王初一踏進房門的時候,才看到這四個院裏原來也是堆積如山的雜貨,從桌椅板凳到牌匾布匹,應有盡有,有些甚至有個七八成新,不論做工還是模樣,皆是上乘,這些東西隨便一樣丟到宮外麵都還能賣個不錯的價錢。


    想來從金鑾殿上送過來的那口箱子也定然被送到了這裏。


    隻是王初一犯了難,這麽多東西,要想找到一口箱子,談何容易?


    好在眼下這老太監是把自己當做給內務府送雜貨的下人,並沒有懷疑。


    王初一借坡下驢道:“公公,今兒個不是來送東西,是宮裏那邊過來要一樣東西。”


    “哦?”


    正剝著一塊紅薯皮的老太監有些詫異。


    “公公?”


    王初一心下一驚。


    難不成自己說錯了?


    可眼下這老頭兒一把年紀嘴上一根毛都不長,自有著一股子陰柔氣,不是太監又作何解釋?


    “有什麽問題?”王初一試探性的問道。


    老太監剝紅薯皮的動作隻是停頓了片刻,隨後便釋然道:“沒什麽事兒,就是覺得奇怪,隻有往內務府送舊物件兒的,還沒聽說有人來要東西的。”


    王初一早有準備說辭,笑道:“這不最近年關了嘛,再加上陛下要舉行冬郊狩獵大會,宮裏那邊資源緊張,所以就過來看看,唔……最好是能多用一些箱子,畢竟既然是狩獵,那就少不得打到獵物,總需要有個東西裝才行。”


    “是麽?宮裏如今連一些裝東西的箱子都拿不出來!”老太監語調尖銳的說道。


    王初一故作為難道:“這就不是小的能操心的了,小的也隻是奉命辦事,公公你莫要為難小的才是。”


    老太監嗤笑道:“我與你一個小小的雜役為難做什麽?你們這些人沒來為難我就不錯了,不就是箱子嘛,所有的箱子都在隔壁房間,你自己覺得哪些能用挑出來就是,到時候在我這裏記一筆就行。”


    不必與那位總管太監碰麵便可追查到箱子的下落,下意識,王初一覺得事情似乎進行的也太順利了一些。


    隔壁房間的確堆砌著許多箱子,最新的箱子像是才剛剛放上去不久,而下麵的箱子,有些已經蒙塵許久。


    王初一鎖定與金鑾殿地板機關差不多大小的箱子,隻可惜這些箱子上麵並未寫清楚是何時送過來,隻能用最笨的辦法一一排查。


    “不就是用來裝東西的箱子?隨便挑就是,為何還要東張西望,你這小子似乎有些不對勁。”


    說話陰柔,就連走路都悄無聲息的老太監突然出現,讓王初一嚇了一大跳。


    王初一急中生智道:“小的得了李丞相的命令,專門替他尋找一口黑色箱子,那箱子約摸是不到一個月前送過來的。”


    “李丞相?李肆?”


    “正是。”


    “沒想到你一個小小雜役居然還能得到丞相的命令。”


    老太監倒也並未疑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惦記著熱騰騰烤紅薯的關係,對王初一不耐煩道:“一個月以前的東西這麽找的話,得找到什麽時候?我那邊有賬本,你想輕鬆點的話就去看看,說不定有記錄。”


    王初一心下大喜,臉上不動聲色。


    等的就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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