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與張龍二人本是錦衣衛中地位僅次於三大指揮使的小頭領。


    自打入了錦衣衛之後便沒少為錦衣衛立下功勞,故此平日裏做的也都是一些難度較大,比較危險的活兒,若是尋常人每每被派遣這些活兒,指不定發多大牢騷。


    可這二人偏偏是與大多數錦衣衛不同的異類,每逢別人不願意接的任務都搶的頭破血流,恨不能盡數攬在身上。


    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短短三年之內便成為右使蕭無忌的心腹。


    常年聽從蕭無忌命令的二人,如何不明白這位看起來讓人隻覺和睦,可做起事情來絕對足以讓人瞠目結舌的右使這是擺明了告訴他們要狠狠收拾黃拜佛。


    但收拾也講究許多技巧。


    既要讓黃拜佛吃足了苦頭,還不能傷害他性命。


    縱然錦衣衛在京城中擁有先斬後奏的特權,可隨隨便便弄死一個人也會惹來不小的麻煩。


    輕者被人從背後戳脊梁骨,從此錦衣衛惡名更甚,重者,若是鬧到朝廷裏那些個官老爺的耳朵裏,難免又要為此大做文章。


    先皇先設立禁軍,沒過幾年就立馬設立錦衣衛,其中用心明眼人如何能看不出來?


    作為朝廷中唯一能與禁軍分庭抗禮的錦衣衛,除了行事要事事考慮京城安危之外,最重要的還是要做事滴水不漏。


    但凡有任何一次被某些黨派抓住機會,都會痛打落水狗,恨不能立即將錦衣衛解散,頭目們革職查辦。


    王五與張龍本是江湖武夫出身,行事最喜講究蠻力,其二人原本也是生的孔武有力,穿上錦衣衛服,威風淩淩,殺氣繞身。


    可一但脫了錦衣衛服,那便是兩頭活生生的下山虎,結實且充滿少時練武留下傷疤的臂膀,用蕭無忌的話說就是比麗春院那些個胭脂們大腿還要粗壯不少。


    得了堂堂錦衣衛右使如此誇讚,讓兄弟二人臉上增光不少,自此開始更是有事無事便在眾多侍衛兄弟們麵前故意露出腱子肉,臭顯擺唄。


    雖說如此,可兄弟二人也時常在私下裏議論一個問題,那就是蕭無忌究竟有沒有真正見過麗春院的那些個婆娘們。


    對於錦衣衛的兄弟們來說,如果說楊虛彥是筆直豎立在錦衣衛總部門口的一杆標槍,那蕭無忌則更像是瞅在門縫裏,專做那些缺德事兒的黃鼠狼,狡猾而又刁鑽。


    至於新上任的王初一,兄弟二人也僅僅隻是打過幾次照麵而已,並不甚熟悉。


    隻聽說了王初一醉酒青樓,不得不讓楊虛彥親自送銀子去的英勇事跡。


    這之後沒多久蕭無忌竟也鬧了這麽一出,這讓兄弟二人私底下不止一次酒後討論,話題的內容也隻有一個。


    那就是王初一最開始給蕭無忌的那副藥方難不成真起了很大的效果?


    說歸說,兄弟二人其實對蕭無忌卻佩服的五體投地。


    雖然狡猾腹黑,但對兄弟們卻是沒話說。


    因為知道錦衣衛月奉並不多的關係,隔三差五就會丟出不少銀子請兄弟們喝酒吃肉,根據兄弟們不完全的計算,蕭無忌來了錦衣衛這五年時間裏,為弟兄們花的銀子可是超過了他的俸祿數倍不止。


    比起一場母豬宴就賺了幾千兩銀子,卻沒見到為兄弟們花一文錢的王初一,很顯然蕭無忌最是讓弟兄們心服口服。


    盡管弟兄們也曾私下好奇蕭無忌不貪不搶,哪裏來的這麽多銀子,但蕭無忌對此始終不提,隻是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兄弟們高興就行了,管那麽多做什麽。


    在錦衣衛中看似最為孱弱的蕭無忌,實際上最具有江湖俠客的氣息。


    錦衣衛監牢與禁軍天牢一般無二,陰冷,潮濕,也不乏臭老鼠細細碎碎在監牢裏跑來跑去,被二人帶著的黃拜佛始終冷著一張臉,就連平日裏極為膽大,甚至能爬到人腳下覓食的老鼠都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生著一張國字臉的張龍對此並不驚訝。


    江湖中總避免不了有這樣那樣的高人,比起那些傳聞中飛天遁地投江斷流的絕頂高手,隻是氣息外放嚇退老鼠這種小把戲,似乎還真不夠看。


    故此,即便身前的是一個實打實的二品宗師高手,兄弟二人也不懼怕。


    從無數次對敵時候死裏逃生的二人眼裏,非但沒有感到懼怕,反而透露出來的是一種異樣的興奮。


    瞅瞅,二品高手。


    在江湖上那也是可以開宗立派的老家夥了,到了錦衣衛這裏還不是得規規矩矩屁都不敢放一個?


    難怪會有當年風雪之夜下江北的典故。


    畢竟再高的武功,也架不住數十萬鐵騎的馬踏江湖。


    故此,見被五花大綁的黃拜佛始終一言不發,抱著沒有麻煩偏偏要惹一點麻煩的念頭,張龍一腳踹到了黃拜佛屁股之上,冷不丁直踢的黃拜佛差點一個狗啃泥。


    “走快點,哎喲……去你大爺的,這什麽屁股?怎麽一點肉都沒有?差點踢壞了我的腳。”


    不待渾身氣息迸發,麵容冰冷的黃拜佛轉迴身怒斥。


    一旁王五竟也踹出一腳,不過這一腳黃拜佛已有所準備,二品宗師的強大內力外放,王五竟是硬生生被隔在三寸之外觸碰不到黃拜佛。


    “老東西,你還敢還手不成?信不信我現在就一刀劈了你,想耍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隻要你一動手,立馬就會有幾十個兄弟將你剁成肉醬,你信是不信?”


    聽到這句話,黃拜佛的一口牙齒已咬的咯吱咯吱作響,帶動全身骨肉關節,隱隱發出陣陣嗶哩吧啦的聲音。


    但隨著王五一句話後,黃拜佛迅速沉默下來。


    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能在爾虞我詐,弱肉強食的江湖混到今天這種地步,靠的可不僅僅隻是一位二品宗師高手的拳頭。


    更要懂得隱忍。


    王五的話並非假話,黃拜佛同樣感受到了在這座密不透風的錦衣衛大牢裏,的的確確有著幾十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在暗中窺探。


    小不忍則亂大謀。


    最終,王五一腳還是踹到了黃拜佛身上,後者好不狼狽。


    卻也隻是陰沉的看了身後二人一眼。


    來自一個二品宗師高手的憤怒,讓二人渾身如墜冰窖。


    張龍驚訝道:“這便是二品宗師高手的雄渾殺機?”


    被黃拜佛冷冷盯著的王五隻覺得無名火起,又是一腳踹到黃拜佛腿上,罵罵咧咧道:“就算是一個二品高手,那也隻是一個被咱們在身上踢了幾腳的二品高手,你怕什麽?”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又哪裏有半分害怕的意思?


    青竹娘與蕭無忌目送王五張龍帶著黃拜佛進了更深處的監牢,青竹娘已遠遠聽見了從監牢最深處傳來的陣陣撕心裂肺。


    “是不是很好奇裏麵關押的都是什麽人?”


    不等麵色冰冷的青竹娘說話,蕭無忌負手一邊離去一邊道:“那裏麵關的都是被錦衣衛抓住的窮兇極惡的犯人,他們每日裏都要受鞭笞之苦,如此直到他們痛苦死去。”


    青竹娘心裏咯噔一下。


    冷笑道:“這老頭子犯了什麽罪?不過是在京城麵對殺手的時候出手自保而已。”


    蕭無忌已走出幾丈距離,即將上台階出監牢,他隻是笑著說了一句。


    “暫時想不出來給他安個什麽罪,所以暫時不用擔心他會死,張龍王五他們二人極有分寸,頂多就是掉一層皮罷了,直到這老家夥願意交代他的身份為止。”


    青竹娘恨的咬牙切齒。


    倒不是恨蕭無忌對於黃拜佛的出手,而是恨蕭無忌這般陰暗的手段。


    以錦衣衛的密集情報,如何查不出黃拜佛的所有事情?說到底還是蕭無忌故意要收拾黃拜佛罷了。


    也許這家夥從一開始就知道黃拜佛的身份,隻不過故意裝作不知,才將黃拜佛一並帶迴來而已。


    更說不定,以蕭無忌的絕頂城府,已經猜到上次在官道上對他與楊虛彥出手的殺手也是黃拜佛。


    倘若真是如此……


    青竹娘突然覺得渾身後背發涼。


    “難道今日之事也是蕭無忌一手安排?”


    ……


    “你說王初一去了兵部侍郎左熊的府上?他去那裏做什麽?”


    烏丸別苑中,再度迴來的下屬男人正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而烏丸則坐在男人對麵,極為費解的說道。


    “你過來的時候有沒有被發現?”


    “這幾日還好,許是九龍杯有了線索的關係,錦衣衛最近對屬下們三人倒是極少關注,而屬下在跟蹤王初一去左府時候,隻能在院外等候,故此並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一些什麽內容,不過若是大人你一定要弄清楚,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屬下再去一趟就是。”


    烏丸難得的一笑。


    “再去了又打算用什麽手段打探?難道你還想對左熊下手不成?這可是殺頭的死罪,畢竟那可是堂堂的兵部侍郎,你這麽做,一旦被人發現,可曾想過後果?”


    “這……”


    名為桑吉的男子不知如何答話,左右為難。


    烏丸見他這般躊躇模樣,終是淡淡道:“就算要去,也應該找別人去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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