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偷襲,一掌擊中後背的楊虛彥隻覺氣血翻湧,不過能當上堂堂錦衣衛左使,又豈是浪得虛名之輩?


    眼下這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家夥不知已埋伏多久,等的便是他自己因為專注而放鬆大意的時候,趁機偷襲,好在楊虛彥極快察覺到了這一絲殺機,才避免了被當場格殺的下場。


    將翻湧氣血以及即將從喉嚨冒出來的鮮血生生咽了迴去,兩兩對峙。


    一招沒有得手,就連黑暗中那位殺手也有些詫異,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咦……”


    “這麽快就等不住要殺人滅口了嗎?”


    楊虛彥不怒反笑,雖有些狼狽,卻冷笑的無比舒暢。


    “是因為我即將揭開九龍杯如何失竊的真相?所以你們就等不住了?我說的對不對?司空探囊。”


    黑暗中那人聽到從楊虛彥嘴裏吐出來最後四個字,並未表現出多大的波動。


    他似乎隻為殺人而來,不喜多言多語。


    抬手又是一掌直朝楊虛彥麵門而來。


    入禁宮者一律不許佩戴任何兵器,這是皇宮的規矩,楊虛彥唯有赤手空拳接招,兩人貼身肉搏,不到二十招楊虛彥便節節敗退。


    心中驚駭不已,如此厲害高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潛入金鑾殿?又或者說是如何提前潛入這裏等待機會出手?他又是如何提前得到自己要來查案的消息?


    難道是兵部侍郎左熊?


    楊虛彥才剛剛冒出這個念頭便打消了下去。


    左熊是一個在宦海浮沉幾十年的人精,斷不會如此明目張膽,那這麽說來,似乎隻剩下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家夥根本就是一直在宮中。


    想到這裏,楊虛彥怒喝一聲。


    “司空探囊,我今日縱然拚死也要一瞧你這麵具下的真容。”


    那以麵巾蒙麵的人終於說了一句話,也是唯一的一句話。


    “那我就隻好送你去死。”


    ……


    “我們將楊左使帶迴來的時候他便已成了這幅模樣。”


    驚魂未定的侍衛幅幅如此說道。


    “是打鬥的動靜驚動了守衛皇宮的禁軍,若非如此,楊左使也不會僥幸撿迴來一條命。”


    “我知道了。”


    王初一無比凝重的點點頭,又道:“通知下去,此事完全封鎖,萬萬不可傳出去,以免多生事端。”


    楊虛彥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嘴角學沫已經幹涸,身上多處衣裳撕碎,使得他原本冰冷的一張臉此刻看起來竟有幾分淒涼之色。


    “我猜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麽秘密才會被人如此急於滅口,隻可惜的是他在昏迷之前,並未留下什麽有用的線索,甚至連一句話都沒留下,好在禁軍及時趕到,才救下他一條命,於情於理,我們都應當登門表示感謝。”


    輕輕替床榻上麵色蒼白的楊虛彥蓋好棉被,蕭無忌語氣中帶著幾分歎息。


    如今還是寒冬臘月,雖然這屋子之中有取暖碳火,還匯聚著連同雲霞郡主在內的十幾個人,王初一依舊感覺不到半點溫暖,一雙負在身後的手,雙拳緊握,隱隱能看見上麵的細小經絡紋路。


    自打上任以來便從未如此冷靜過的王初一玩味道:“感謝?”


    蕭無忌意味深長道:“不論事實真相如何,總應該做做麵子功夫的,在朝為官,你可以不懂治國方略,卻唯獨不能不懂人情世故。”


    二人的交談落在雲霞郡主耳中,則變得有些諷刺。


    郡主冷哼道:“王初一,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信陽王不值得你感謝?若不是他的禁軍,現在抬迴來的恐怕就是一具屍體了。”


    一旁一直負責保護郡主的謝靈蘊雖不明朝廷爾虞我詐,卻也能看出來王初一此刻心中定然不好受,雖然不知為什麽將這事兒扯上禁軍,謝靈蘊仍是小聲提醒道:“郡主,眼下可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是先替楊大人療傷要緊,等楊大人醒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能很快弄清楚。”


    “不過我瞧他這傷可不輕。”


    六位師父之中,地位僅次於謝靈蘊的扈三娘皺了皺眉頭。


    “也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麽武功所致,隻能瞧出他二人是貼身肉搏,否則斷不至於如此狼狽,不過單憑拳腳功夫便能將楊左使傷成這幅模樣,行兇之人定非泛泛之輩,關鍵是……”


    說到此處,扈三娘欲言又止。


    在看了一眼因為王初一一句話麵色難看的郡主之後,最終選擇了不說。


    須知這些事情跟她這個武人也根本沒半分關係。


    不過這句話被王初一接了過去。


    “關鍵就是這樣一個神不知鬼不覺闖進金鑾殿的家夥,在大張旗鼓打傷了楊虛彥之後,在禁軍的包圍之下,還能安然無恙走脫對不對?這可真是耐人尋味。”


    “喂,王初一。”


    雲霞郡主氣鼓鼓道。


    “你這意思是說我王兄的人故意放走那兇手?”


    王兄說的便是信陽王宋括,因為同是天子一家,便被雲霞郡主成為王兄。


    也不知是因為瞧見楊虛彥如此半死不活窩火,還是因為聯想到楊虛彥昏迷之後的驚天大陰謀,使得王初一冰冷的似同初次見麵時的楊虛彥。


    這種感覺與王初一平日裏的做派有著天壤之別。


    故此,發現不對勁的雲霞郡主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幹脆閉嘴不說,隻是冷哼道:“王初一,你懷疑是我王兄的人在做手腳,我這就去請王兄過來,讓你們兩個人當麵說個清楚。”


    “郡主,不可。”謝靈蘊瞧見這幅郡主脾氣上來的模樣,連忙上前阻攔,說道:“信陽王是什麽人物?哪裏能隨隨便便就請來錦衣衛呢?更何況這事兒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讓開,現在是不是連你們都不聽我的話了?難道你忘記了上次是如何敗在這家夥手中的?忘了他是如何以一根手指來羞辱你?”


    一番話嗆的謝靈蘊啞口無言。


    好在這時候王初一擺手道:“讓她去就是,無妨。”


    待到雲霞郡主氣唿唿離開之後,謝靈蘊六人也寸步不離跟上,此房中便隻剩下錦衣衛自己人。


    王初一,蕭無忌,老王,青竹娘。


    “真讓她就這麽去?”


    蕭無忌目光看向王初一。


    縱然身為錦衣衛智囊,此刻也不得不將權利交給了王初一。


    “如此一去,就等於直接告訴信陽王,咱們這是擺明了跟他過不去,還有……”


    蕭無忌頓了頓。


    “隻是到了這一步便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倘若繼續查下去,又將會出現多大的亂子,你可曾想過?”


    “那你又可曾想過,如果就此放棄。”


    王初一指了指躺著的楊虛彥。


    “為此差點丟了命的他願不願意?”


    蕭無忌再也不提就此罷手的話,輕聲說道:“已找大夫查看過他的傷勢,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好點的情況十日之內,壞點的情況,咳咳……說不定這個月都不一定能醒過來,而且經過了他這麽一次事情,再想查出什麽來,恐怕難得很,關於司空探囊的線索,似乎到這裏就斷了。”


    “不,還遠遠沒斷。”


    王初一搖搖頭。


    “楊虛彥是在皇宮之中遇襲,他定是發現了什麽才會讓對方生出殺人滅口的心思,所以就如同我最開始猜測的那般,金鑾殿之中,定有貓膩,而如果找到這些線索,肯定能順藤摸瓜將司空探囊找出來,找到了司空探囊便等於尋到了九龍杯。”


    ……


    ……


    “錦衣衛左使金鑾殿遇刺,險些丟了一條命?”


    亭畔之中,四四方方桌前。


    廉王宋德昭看著左熊呈上來的密件,麵色古怪。


    “兇手抓到沒有?”


    “根據禁軍那邊傳來的消息,隻是將兇手打傷,至於兇手是如何潛入金鑾殿,據禁軍那邊的說法,乃是兇手趁禁軍交換夜勤的時候……”


    說到此處,就連平日裏最為玲瓏剔透的左熊都有些說不過去,也索性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陛下那邊怎麽說的?”


    “陛下自然是勃然大怒,除了徹查當夜裏負責皇城治安的軍官之外,就連信陽王那邊都受了處罰,減了俸祿,也包括我……”


    左熊尷尬不已。


    “畢竟出入皇城的令牌是我給楊虛彥,乃是以我兵部的名義。”


    “哦?竟還有這等事情?”


    正坐在左熊對麵閱卷的儒雅男子莞爾一笑,溫和道:“左大人啊左大人,枉你在朝廷如魚得水幾十年。今日卻偏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搞了半天這事兒根本就是你弄出來的。”


    左熊年紀比其大上不少,按道理應該並無多大情緒波動才對,可左熊卻破天荒的漲紅了臉,歎氣道:“我也隻是為了想快點破案,畢竟錦衣衛雖是獨立機構,可好歹也算是在兵部管轄之下,我也不怕王爺笑話,若是能破了此案,下官臉上亦能增添許多光彩。”


    “現在狐狸沒抓到,惹得一身騷對不對?罷了罷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誰不想在自己宦海生涯上增加一筆傳奇色彩?這事兒說到底也不稀奇,隻是錦衣衛那邊又怎麽說?”


    “這……”


    左熊遲疑,隨後怪異道:“目前為止,好像沒有任何動作,倒是時候雲霞郡主去信陽王府那邊了一趟,去的時候怒氣衝衝,迴去錦衣衛的時候卻興高采烈。”


    “這個不難理解,想必這次冬郊狩獵的名單上,定有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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