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一一愣,說道:“這件事兒目前為止,隻有錦衣衛可以知道。”


    老人宋祠高深莫測一笑:“那人就在錦衣衛中。”


    王初一這下更為納悶,疑惑道:“錦衣衛中還有比宋先生你更懂屍體的?”


    宋祠道:“懂屍體的隻有我一個,可懂天下陰毒武功的,錦衣衛中隻有一人。”


    ……


    老王隻是一個外號,縱然人在錦衣衛,大多數朝夕相處已久的同僚亦隻知道他老王這個稱唿,並不知其真實姓名是什麽。


    平日裏老王在錦衣衛中扮演的也不過隻是個混吃混喝等告老還鄉的角色,故此,錦衣衛但凡有什麽危險差事,永遠不會安排到老王頭上去,給其安排的也不過是一些輕而易舉能做到的事情。


    這大概便是在外人看來狠辣無情錦衣衛,留給這位邋遢老頭兒唯一的柔情之處。


    老王是王初一命人請來,這時候已是深夜,睡眼惺忪,披著一件破舊皮裘的老王嘴裏叼著一根大煙槍吞雲吐霧,美其名曰需要提神,但真當見到嚴陣以待的王初一之後立馬換了一幅諂媚笑臉道:“總算是能為大人盡一點綿薄之力了。”


    並未想到老王居然能得宋祠推薦的王初一按捺住了心中將老王翻個底朝天的心思,眉毛一挑,對老王道:“廢話少說,趕緊看看這傷是怎麽迴事兒,能說出來也就算了,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這大半夜找人專門去請你的賬,咱們可得好好算算。”


    “哎呀,一定一定。”


    嬉皮笑臉的老王在掀開裹屍布之後,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而後慢慢變得凝重起來。


    將嘴上的煙鬥取了下來,在停屍台上敲了敲,待到煙灰全部抖落之後才將煙槍插迴至腰間。


    “表麵上看是掌傷,實則這掌力毒辣無比,將人的五髒六腑震碎,震成一堆爛泥,這種邪門武功……”


    老王布滿皺紋的眉頭皺成了縱橫交叉的溝壑。


    “莫非……”


    “莫非什麽?你趕緊說啊。”


    眼見即將有眉目的王初一迫不及待問道。


    老王幽幽說道:“莫非不是正派功夫?”


    王初一眼睛已眯成了一條縫。


    老王見狀忙陪笑道:“大人稍安勿躁,等我再仔細瞧瞧。”


    說罷便又仔細瞧了半天,麵色越發凝重。


    但卻久久不語。


    王初一已等的不耐煩,陰惻惻說道:“別告訴我連你都瞧不出來。”


    都說人老精,鬼老靈。


    眼看情況不對,一旁仵作宋祠忙摻和進來,說道:“說不定時間太過倉促,大人要不你先去休息!等我跟老王分析出了結果,再通知你?”


    王初一可以不給老王麵子,卻唯獨不能不給宋祠麵子,眼見一時半會兒也沒個結果,便起身告退。


    等到確定王初一已離開之後,這仵作房內隻剩下兩個老人。


    這時候宋祠才看向麵色難看的老王道。


    “非是看不出來,不止如此,恐怕你早已看出來這是何種掌力,不過你不敢說,老夥計,我說的對不對?”


    “你錯了。”


    老王長舒了一口氣,破天荒正色道:“非是不敢說,而是不能說,說了,恐怕京城的天就變了。”


    ……


    ……


    “蕭大人還未迴來?”


    這一夜,王初一實在難眠。


    不到兩個時辰功夫,已往蕭無忌別苑來了三次,負責晝夜伺候的丫頭三次搖頭,這讓王初一越發焦慮。


    “都怪青竹娘出的好主意。”


    想到這裏,王初一便埋頭朝青竹娘所住的地方而去。


    青竹娘被安排在距離郡主並不遠的地方,畢竟是兩個女子,不能與錦衣衛裏的男人相提並論。


    要路過一條走廊,走廊外麵是一片柔軟的草坪。


    還未至草坪,王初一便見一道人影正在草坪中翻來覆去保持著兩種姿勢。


    揮劍,收劍。


    這丫頭,居然如此用功?


    這讓王初一極為驚訝。


    作為堂堂一國郡主,如此勤學苦練武功可並不多見,更莫說這位郡主身邊還無時不刻跟著六位師父保護。


    若是換做平時,王初一指不定就會上去看一番熱鬧,再不濟也要上去給郡主施加一點壓力才行。


    可今日王初一實在沒那個心情。


    故此,路過郡主對麵走廊時候亦隻是別過頭看了一眼,便自顧自走路。


    “喂,站住,你去哪裏?”


    這般視若無睹落在郡主眼裏可就成了明顯的無視。


    王初一停下腳步,看向那位揮劍如雨的小祖宗道:“繼續練你的劍,今兒沒工夫搭理你,等你把劍拿穩了我再教你至高無上的劍招。”


    “我可沒跟你說這個。”


    瞧見王初一這幅悶悶不樂的模樣,雲霞郡主便越發好奇,又問道:“這麽晚了不睡覺,往這邊跑,又不是教我練劍,那你來是為了做什麽?”


    收了劍負手而立的郡主身出一根手指摸了摸下巴,狡黠道:“我說,這小院裏住的除了我可就沒別人了,你既然不是來找我,莫非……莫非是找那個來曆不明的女人?真沒看出來堂堂錦衣衛總指揮使除了有喜歡偷看宮女出恭的愛好之外,還有三更半夜去婦道人家房間的嗜好。”


    王初一撇了撇嘴,想說什麽卻又忍住。


    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有毛病便揚長而去。


    郡主緊隨王初一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令王初一沒想到的是,青竹娘倒是睡的極為香甜,以至於王初一在扣門時候,等了許久才見睡眼迷離的青竹娘打開房門。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睡覺?你可知蕭無忌一夜都還未見人影。”


    王初一開門見山。


    被半夜吵醒的青竹娘正要埋怨,聽到王初一說這話時候竟突然噗嗤一笑,披在肩頭的衣裳差點沒就此滑落,好在王初一此刻心係蕭無忌,並未在意這些。


    “進來坐?”


    “我不進來,三更半夜去女子房間,這要是讓人看到了該怎麽說我?”


    “那你可曾想過你站在門口豈非更惹人注意?算了,愛進不進。”


    房門被青竹娘帶上。王初一到底還是硬著頭皮進了房間。


    房中溫暖,熏香彌漫,燈光朦朧。


    “讓蕭無忌假扮司空探囊可是你的主意,眼下蕭無忌遲遲未歸,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


    青竹娘倒也痛快,笑著說道:“錦衣衛三個頭領當中,楊虛彥鐵定扮不了司空探囊,你更不行,因為你已與烏丸打過了好幾次交道,唯有極少與烏丸接觸的蕭無忌最為合適,蕭無忌此人足智多謀,定不會出什麽差池,倒是這個時候烏丸定然起了疑心,你說蕭無忌若是在此時迴來,豈非很快被烏丸識破?所以安心等著蕭無忌的消息就是。”


    “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


    王初一恍然大悟。


    青竹娘沒好氣的說道:“我看你是關心則亂,若非真把蕭無忌當成了自己兄弟,斷然不會如此。”


    王初一心裏隱隱被什麽觸動了一下,但並未多說什麽。


    一夜無眠到天明。


    就如同青竹娘所想的那般,烏丸果真在第二天找上了門。


    “看大人這般模樣,像是昨夜裏一整夜都沒睡好。”


    烏丸一如既往不苟言笑,但言語間卻多了幾分不明意味。


    王初一假裝打著哈欠疲憊道:“還不是被九龍杯這事兒給鬧的,人心惶惶。”


    “是嗎?昨夜裏錦衣衛中進了賊人大人知不知道?”烏丸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王初一,後者心裏一緊,假裝疑惑道:“還有賊人能進入錦衣衛?”


    “我也為這事兒迷糊著,所以來找大人看看,不過大人這句話說的很好,錦衣衛豈是別人想進就能進?所以我懷疑,莫非是錦衣衛中有家賊?”


    “特使大人你這話是何意?莫非你以為我錦衣衛中有人要對大人你圖謀不軌不成?”


    “在下可沒有這個意思,其實那賊人究竟從何而來也不是那麽重要了,因為他已被我打傷,也不知現在還有沒有命活下來。”


    說到這裏,烏丸微微一笑。


    “我料定那賊人中了我的掌力定跑不太遠,所以希望能借助王大人的力量替我搜尋那賊人下落,當然,最好是錦衣衛全體出動,畢竟,刺殺他國使臣這罪名,比起九龍玉杯失竊的嚴重程度,不遑多讓。”


    王初一此時心裏咯噔一下,暗罵一聲老狐狸,但仍舊麵不改色。


    “錦衣衛眼下有不少人在外麵執行任務,能抽調的寥寥無幾。”


    “無妨。”


    烏丸擺擺手表示並不在意,又說道:有多少算多少。”


    很快,錦衣衛在總部的所有人手盡數抽調了出來。


    “對比起昨天,王大人你有沒有發現少了一個人?請問蕭無忌蕭大人去了哪裏。”


    該來的終會來到。


    王初一正要找借口搪塞過去時候,突然有侍衛匆匆來報。


    “稟大人,蕭左使昨夜裏不知因什麽心情不好,在麗春院喝的酩酊大醉,若是再不接迴來,恐會稱為外人笑柄。”


    這可真是雪中送炭。


    王初一心裏樂開花,嘴上卻罵罵咧咧道:“一晚上的花酒,不知道又得花多少銀子,真是個敗家的玩意兒啊,走。咱們這就去接。”


    “等等,王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話,讓我陪大人一同前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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