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莊內。


    莊主閣樓中還有著一個極難被發現的密室,密室之內此刻正有兩個男人,隔著一道門簾交談。


    “兩萬副兵器盔甲,如今已準備多少?”


    半透明門簾之內,是一個男人的影子,門簾之外,是一位誠惶誠恐的錦衣中間男人,正是王初一之前見到的薛大老板。


    麵對裏麵那位大人物的質問,薛大老板忙老老實實道:“最近幾個月從沒有一刻懈怠,可即便如此,要在短短幾個月之間打造兩萬副戰甲依舊有些難度,我已令工匠們連日連夜趕工,可……”


    “你知道我不太喜歡聽廢話,照實說吧,需要多久才能打造完畢。”門簾之內的男人說話語氣帶著幾分不容置疑。


    薛大老板忙擦了一把額頭不知什麽時候流出來的汗珠,說道:“大概……大概還要兩個月。”


    “一個月。”


    裏麵的人說道。


    “最遲一個月,拿不出兩萬戰甲,你就提頭來見,人手不夠,就去多抓些人來。”


    “可是楊柳莊已被錦衣衛盯上,早先黃拜佛出手擊殺錦衣衛那兩個家夥也未得手,如今再想找機會卻也找不到了。”


    “錦衣衛?”


    “沒錯,正是錦衣衛,大人你也當知道,被錦衣衛盯上可不是什麽好事。”


    “你想讓我出手解決了錦衣衛?”


    “屬下萬萬不敢,不奢望大人親自出手,隻希望大人能想個法子,將錦衣衛那兩個不長眼的家夥引出來,到時候屬下自會派人料理。”


    ……


    司空探囊隻是一個外號。


    真實姓名無從考究,究竟是否姓司空,外人也多有猜測。


    紅蓮教號稱魔教,既稱魔教,便大多數是一些為江湖正道所不容的人。


    故此才隱去姓名。


    青竹娘也隻是一個外號,因其拿手武功金蛇纏絲手而得名,青竹娘是為一種劇毒草蛇,一口便能輕而易舉要了人的命。


    司空探囊其人究竟如何,在江湖上流傳許多版本,有人說其相貌平平,輕功卓絕,樂善好施,雖喜寶,卻又極為喜新厭舊,一個寶貝物件兒到了其手上,不超過三月,就會以另一種方式重新出現在江湖。


    也有人說司空探囊性格孤僻,極少與人接觸,故此,江湖上極少有人知道司空探囊的真正模樣,甚至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更為離譜的是,還有人說司空探囊其實是一位精通易容換形之法的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所有的人都可以是司空探囊。


    如果傳言屬實,這才是最為讓人棘手的地方。


    也許,司空探囊就在自己身邊,而自己對此根本就毫不知情。


    王初一每每想起此事,便情不自禁的一陣頭皮發麻。


    一個有可能他對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對他卻一無所有的敵人。


    “我估計很有可能連薛大老板都不知司空探囊的真正模樣。”


    同樣急於找到賊祖宗的青竹娘如此說道。


    “如果知道司空探囊的真實身份,便不會任由司空探囊霸占著九龍杯,薛大老板不知道,烏丸更不可能知道,因為據我所知,司空探囊是通過薛大老板才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的。”


    ……現在,冰冷夜色下,司空探囊正愜意的摸著他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無上寶物,愛不釋手。


    白玉雕成的九龍杯上九條龍盤踞,上麵還布滿著密密麻麻細小銘文。


    正是青竹娘所透露的九龍杯最大秘密,上麵銘刻著魔教曆代高手留下的絕世秘籍。


    這些秘籍已被司空探囊得到,九龍杯的存在再毫無意義。


    關於司空探囊的種種傳聞,真假雖不確定,但唯獨有一件事情一定是真的。


    那就是司空探囊輕功卓絕。


    來無影去無蹤,每一次出手從未失手。


    故此,今夜裏以黑麵巾遮麵,看不清真容的司空探囊輕而易舉便潛入了錦衣衛。


    也準確無誤的找到了烏丸所住的別苑。


    房中燈火已經熄滅,門窗虛掩,在這寒冬臘月絲絲涼風滲透進了屋子,借著別處燈火,清晰可見庭院中竹林倒影在窗戶上的影子,隨風搖曳。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自房頂落下,隔著虛掩門窗看向房中,床榻之上的中年男人正發出輕微的鼾聲。


    “都什麽時候了還能睡的如此香甜?”


    司空探囊壓低了聲音嘀咕了一句。


    “罷了罷了,九龍杯對我已毫無意義,倒不如幹脆物歸原主,以免給自己招惹來許多麻煩。”


    細細碎碎的聲音終是驚醒床上的中年男人。


    他幾乎是在黑影一句話落,立馬便睜開眼睛道:“誰在外麵鬼鬼祟祟?”


    “被發現了?”


    司空探囊驚唿一聲,立馬縱身遠遁,誰料到僅僅隻是這麽一愣神的功夫,烏丸已拍出一掌,掌力穿透窗戶,正對黑影後背。


    司空探囊亦並非泛泛之輩,迅速對上一掌,借著兩掌碰撞反震之力,倒飄出去三丈之遠,又輕飄飄躍上竹林頂端,隨風不斷晃動著身子,就是不掉下來。


    “你是何人?”迅速躍出窗戶的烏丸沉聲問道。


    司空探囊幽幽道:“我就是你一直想要找的人。”


    “司空探囊?”


    “如假包換。”


    “你潛入錦衣衛做什麽?”


    “當然是來給你送東西。”


    司空探囊解下身後包袱,拍了拍裏麵一個沉甸甸的盒子,露出盒子一角。


    “九龍玉杯?”


    烏丸先是一愣,隨即冷笑。


    “會有這麽好的事情,你主動送上門來?”


    “因為我已跟薛大老板鬧翻了,他現在滿京城找我,要殺我滅口,我一個人如何能鬥得過薛大老板?所以倒不如九龍杯物歸原主,讓你跟薛大老板兩個人繼續窩裏鬥。”


    “嗬嗬嗬……”


    烏丸再度冷笑不止。


    司空探囊身子一緊,低聲道:“你笑什麽?”


    烏丸道:“賊祖宗親自送九龍杯上門這種事情,我不笑難道應該哭嗎?”


    “可我總覺得你的笑很滲人。”


    司空探囊極為認真的說道。


    烏丸一身衣袍被寒風吹的緊貼身子,幽暗別苑中,他沉聲說道:“那是因為我不是笑給活人聽的,而是笑給死人聽的。”


    “這裏有死人?”司空探囊雙眼一眯。


    “現在沒有。”


    烏丸搖搖頭。“不過很快就會有了。”


    輕功不及司空探囊,但烏丸仍是高高躍起兩丈,躍至司空探囊頭頂,對著其天靈蓋一掌拍下。


    雄厚掌力將紫竹林的竹子壓的呻吟不止,就連司空探囊亦被壓的喘不過氣,迅速從竹稍頭落下。


    “烏丸,你這卑鄙小人,我來給你送寶,你居然要殺我。”


    緊隨司空探囊身子落下的烏丸依舊未收掌,竹林中枯草以掌力為中心,如同波浪一般向四下散開,正中心匍匐在地的司空探囊無比艱難,竟是連頭也抬不起。


    “賊祖宗?不過爾爾,從你對九龍杯動了心時候你就注定有今日下場,就算我不殺你,薛大老板也同樣不會放過你。”


    “就算我死,也定不會讓你得到九龍杯。”


    掌力已至身後三尺,司空探囊已近癲狂之色,怒目圓睜,喝道:“起。”


    凝聚渾身所有內力將懷中盒子拋出,竟是要與九龍杯玉石俱焚。


    “你休想得逞。”


    烏丸喝出一句話後,司空探囊頓覺身上壓力驟減。


    等到躍出去接住九龍杯的烏丸立定身形時候,再迴頭看,哪裏還有司空探囊的影子?


    跑了?


    烏丸尚未對此動怒,隻是自言自語道:“中了我的掌力,你又能活到幾時?”


    但烏丸的眼睛很快留在了打開的盒子之上。


    盒子之中的確是一隻九龍杯不錯,大小製式都相同,唯獨根本沒有九龍杯上的獨一無二氣息。


    假的?


    ……


    燈火通明的驗屍坊內,正整齊劃一的陳列著二三十具死去多時的屍體。


    屍體大部分保存完好,唯有有些被野狗啃食的地方滿目瘡痍。


    雖是冬日,卻已有了不少腐爛的跡象。


    不過這一切對於那位正熟練操作各種刀具的白發老人來說,似早已司空見慣。


    此刻老人宋祠正小心翼翼的以一把鋒利的小刀破開其中那具領頭人的屍體。


    像是做一件極為上心的技術活兒。


    但伴隨著五髒六腑湧出,很快老人的臉上變得凝重起來。


    “奇怪,奇怪,真奇怪。”


    “怎麽會這樣?看來得趕緊讓王大人他們來看看。”


    ……


    王初一被傳喚的時候尚未休息,因為心中掛慮某些事情寢食難安,一聽到仵作那邊有發現的時候,甚至來不及披上一件抵禦風寒的衣裳便風風火火去了仵作房。


    宋祠簡單說了一番之後,又低聲說道:“大人要不要親自看看?不過我得提前問問大人你晚飯吃的飽不飽?”


    王初一已有了些許不好的感覺。


    但仍是硬著頭皮掀開裹屍布,這一看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頭暈目眩。


    “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傷。”


    宋祠對王初一的反應早有預料,輕輕蓋上裹屍布後,認真說道:“以我當仵作這麽多年的經曆來看,隻能看出來是掌傷,至於具體什麽邪門武功,我還真說不上來。”


    王初一忍住胃裏難受,皺眉道:“連你都說不出來,那豈不是成了無頭蒼蠅?”


    “那也不一定。”


    仵作老人思忖了片刻,幽幽說道:“有一個人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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