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眼角有些濕潤,用手去抹,卻幹澀的什麽也沒有,宋清譯握著我的手漸漸加重,他說:“婉婉,上次說我管定你了,你還記得嗎?”


    我抽迴手不停搖著頭,他卻堅定的看著我:“過去,我無力改變這一切,讓你跟了他!但我這次迴來,隻有一個目的,讓你離開他!”


    “為什麽?”


    “因為我想讓一切迴到原點。”


    我慘然的笑著:“你覺得可能嗎?”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那一刻,我在宋清譯眼中看見那堅毅的光芒,猶如大自然間生長萬年的樹木,帶著巨大的枝丫和磅礴的根基牢牢籠罩著我。


    出了那家店,天空便下起了雨,那滂沱的氣勢像無邊的蒼茫,帶著讓人無力抵抗的殘忍!


    我和宋清譯站在門口的屋簷下,各懷心思。


    雨簾一點點從眼前滑過,我忽然開口問他:“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的聲音從我的右側不遠不近的飄來:“迴李家。”


    我側頭看他,他的眼眸像一潭深淵,我如何也望不到底,而後他的頭微微仰著,看著浩瀚而平靜的黑夜。


    “想盡一切辦法獲得李家人的信任。”他突然收迴視線望向我:“或者,想盡一切辦法牽製住他們,眼下,還無法和他們翻臉。”


    我感覺自己的手在口袋裏微微發抖,我問他:“那唐嘉?...”


    “我們都會在你身後,婉婉,大膽向前走!不用再掩蓋鋒芒了,這些年,你太累了...”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宋清譯,眼淚霎時間落下,然後越流越多,在那個雨夜我哭得泣不成聲。


    宋清譯靜靜的陪著我,不言不語,我哭著問他:“你怎麽會知道...”


    他的笑中蘊藏著巨大的苦澀:“因為我認識的那個唐婉,潔身自好,心裏隻有一個人,她雖然有時候看上去蠢蠢的,但成績好頭腦聰明,她從小誌向明確,當個珠寶設計師,成立屬於自己的品牌,帶著自己設計的珠寶嫁給最愛的男人,她家雖然不窮,可是她從不愛亂花錢,甚至為了一個喜歡的胸針,出去偷偷打工也不問爸爸要錢,還有,她膽子小,根本不敢和人吵架,總愛哭鼻子。”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宋清譯,眼淚戛然而止,他緩緩轉身麵對著我,雙手握住我的肩膀。


    雨更大了,房頂上,街道上,濺起一層白蒙蒙的雨霧,宛如縹緲的白紗。


    一陣風而來,那白紗嫋嫋地飄去,雨點斜打在街麵的積水上,激起朵朵水花。


    這一切都成了布景,我眼中隻有宋清譯,他對我說:“那個才是你,而不是現在揮金如土,整天渾渾噩噩,讓人覺得你一事無成,什麽也不懂,在外人麵前裝得多兇悍,把自己的殼鑄造得那麽堅硬,明明喜歡設計,大學卻讀了經濟學。


    婉婉,你每次考試,都努力讓自己的成績掛在及格線上,這大概也不容易吧...”


    天空中一道驚雷劈下,卻依然無法掩蓋我內心的震驚!


    我渾身都在顫抖,就連聲音都變得扭曲,我問宋清譯:“你,你怎麽會知道?你不是到國外了,為什麽會知道我的一切,連我的成績都一清二楚!”


    他從脖子上取下一個東西,我的瞳孔瞬間收緊,那是一個黑色編製的繩子,這個編織乍看下像金剛結,卻是一種很古老的編織手藝,很多年前我在一本破舊的書中看過,說這種結有個傳說。


    在古時候有一個女孩,她很小的時候眼睛就瞎了,後來愛上了一個男的,她便想送他一樣東西。


    可是她看不見,於是她傾盡所有心血,不惜雙手流血編出了這個複雜的結,這個結的繞法永遠是2的倍數,2,諧音愛,所以這個結又叫情結,無解。


    我這一生隻編過一次,花廢了三個月的時間。


    而最近一次看見這種情結,是上次藤一塵的出現,他給白尾鳶掛上的那個黑色繩子,便是用情結編成的!


    而眼前的這個繩子是在宋清譯的畢業典禮上,我親手交給了他,上麵穿了一個指環,那是我第一次做的飾品。


    我欣喜的接過,把指環舉到燈光那,透著店內的光線,這個指環的內壁卻是一片光滑。


    我有些震驚的說:“這不是我送給你的那個。”


    因為我親手做的那個指環內壁,有一圈小字“別離是為了重聚”。


    “我離開你以後,出了場車禍,醒來後那個戒指就不見了,我曾想過各種辦法都找不到,後來我憑著記憶找了一個手工匠人幫我定做的。


    我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不帶著這個,就會感覺坐立難安。


    後來我才知道,因為我忘不了你。”


    一瞬間,耳邊寂靜,仿佛那大雨滂沱已經被阻隔在千裏之外,我撲向宋清譯大哭著:“你為什麽不早點迴來?你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


    他沉默良久,卻隻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你怎麽會出車禍?嚴不嚴重?”


    他抬手在我後背輕輕拍了拍:“都好了,都過去了。”


    春風十裏滿是柔情,夜月朦朧似真似幻,我對宋清譯的思念如滿城風絮點點時雨,雨滴不盡相思綿綿,古槐深巷葉滿畫樓,也終盼到他的歸期!


    那一晚我才看清自己的內心,我對他渴望太久了,久到迷茫...


    當晚,我在床上輾轉反側,隻因他那句“我想讓一切迴到原點”。


    這句話讓我痛得萬劫不複!


    我想到了這段時間和李兆的點點滴滴,都猶如鋒利的刀在我心口來迴淩遲!


    我還記得最後一次看見爸爸時,他那油燈枯盡萬念俱灰的樣子,他本該好好的,說不定到現在該退休享清福了,可最終我連他離開都沒能守在他身邊。


    我想,他臨閉眼的時候,一定很痛苦吧,他連知道自己的死期還不放心我,反複囑咐我,讓張伯無論如何要陪著我。


    可是,到頭來,我卻嫁給了害他的人!我居然還對李兆的態度漸漸改觀!我怎麽能如此,怪不得唐嘉會恨我,是啊,是該恨我,我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他能不恨我嗎?


    我抱著被子,滿腦子都是唐嘉那鄙夷的眼神,和爸爸痛苦糾結的樣子,像是夢魘一樣纏繞著我!


    快把我逼瘋了!


    我猛然坐起來,跑到樓下,坐在夜裏寂靜的湖邊,仍微涼的風吹亂我的一頭長發!蒼茫的星空像一張無邊的網死死的困住我,幾年了,我都努力想掙脫這張網,卻覺得自己太渺小。


    我想,這些年的糾結是該了斷了,可是真的可以讓一切迴到原點嗎?


    ......


    晚上的時候,李兆打了好幾個電話給我,我看著手機屏幕亮了到黑,黑了再亮,終究沒有勇氣接起。


    我把手機關了機。


    那一夜,我夢到了剛嫁給李兆時的日子,


    我第一次踏進李家的家門,以李家媳婦的名義,我看見婆婆眼中的輕蔑,大姑子那略帶審視的眼神,公公防備的神情。


    而後的一段時間裏,我的一言一行都被他們監視著,他們不給我和張伯聯係,恨不得把我囚禁在李家。


    甚至記得,有一次晚飯過後,大家一起看新聞,我記得好像新聞中在說某家大型企業市場業績首降,遭遇滑鐵盧後換了一名空降的帥。


    我隨口說了句:“盤前無人,盤上有子,看來業績還會跌。”


    當時我看見李家眾人都忽然盯著我看,若有所思的李兆,皺著眉的公公。


    一個月後,當新聞報道出那家企業業績繼續走低時,我徹底被李家軟禁。


    終日隻能躲在房間裏看書,爸爸從小讓我和唐嘉看孫子兵法,他說這兵法隻要看透,不僅在商場上,在生活中依然融會貫通。


    可是我那時小,看不下去那麽枯燥乏味的書,李兆在外地讀大學,被軟禁的那段時間,我從李兆房間翻出孫子兵法,本想靜下心來研讀,卻無意被婆婆撞見,從此以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那本書。


    那段時間,我幾乎得了憂鬱症,沒有了宋清譯,唐嘉也不在我身邊,我不知道自己如囚犯一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後來,我自殺了...


    那天,本來李家人都外出了,吳媽也被帶走,家裏唯一幾個傭人都在屋子外麵忙碌,我以為不會有人發現我的,爸爸說媽媽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死了,如果我結束了生命,是不是就可以和爸爸媽媽團聚了...


    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在外地的李兆卻在那一天迴到家...


    很久以後,我問過李兆,你那天為什麽會突然迴來,他眉宇間有絲惘然,告訴我不知道,就是前一晚上一直在做夢,夢裏全是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像放電影一樣,來迴播放,他醒了後就直接趕迴來了。


    有時候,有些事情就是這樣難以解釋,那次以後我仿若重生,我覺得上天既然不讓我死掉,那麽我就一定會涅槃重生。


    我也沒想到一次住院會改變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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