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一眼神在三個玉盒上掃過,她心想,或許她真的就是有點叛逆的人。


    無論蓬萊仙池中藏有什麽秘密,日後都還有探尋的機會,但另外這個東西對她的吸引力實在太大,她根本無法拒絕。


    她盯著天機子如有實質的目光,堅定道:“我選雲野手劄。”


    天機子按著眉心,無奈地歎息一聲。


    其實早該料到的。


    她的思維方式,尋常人完全摸不透。


    根本沒有人能掌控她。


    祁念一話音一落,那頭玉重錦懊惱道:“我就知道你要選這個,完了完了,你選這個的話,我就完全沒得選了。”


    莊鈞額角直跳,任誰也沒想到仙盟精心準備的獎勵除了雲野手劄之外,另外兩個竟然推來讓去誰都不想要。


    蕭瑤遊好奇地對玉重錦說:“蓬萊仙池的洗禮,你不想要嗎?”


    玉重錦苦惱道:“蓬萊仙池洗禮是為鍛仙骨,我天生仙骨,用不著啊。”


    蕭瑤遊頓了下:“……請不要用這種今天吃了幾碗飯的語氣說這種似乎是在炫耀的話。”


    你們天才,真的理解不了普通人的苦惱。


    玉重錦用劍柄抵著下巴,思索道:“天機子閣下的窺命,我也沒什麽要問的,提前就知道了自己未來的命運多沒意思啊。”


    祁念一連連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天機子:“……”


    這種話能不能不要當著他的麵說。


    思來想去,玉重錦還是將蓬萊仙池洗禮的機會留給了蕭瑤遊,自己選擇了對他來說沒什麽大用的讓天機子迴答一個問題。


    蕭瑤遊左右看了看,萬萬沒想到自己不光撿漏撿了個第三名,現在又撿漏撿到了三個獎勵中最炙手可熱的蓬萊仙池洗禮的機會。


    她和祁念一都如獲至寶地下山了,隻有玉重錦想了想,道:“天機子閣下,眼下我實在沒什麽想要問的,這個問題能不能留到日後,我有需要的時候再來找您兌現。”


    天機子頷首道:“當然可以。”


    他勾起唇角:“我等著玉小友的到來。”


    天機子如此說著,就好像現在對他的窺命不屑一顧的玉重錦,終有一日要找他來解答某個問題。


    但無論未來如何,玉重錦此時隻是對天機子揮揮手,信步走上了下山路,追上了祁念一。


    舒辰君看著這三個小輩的背影,感歎道:“少年人,真是意氣風發啊。”


    天機子輕笑:“誰說不是呢。”


    ……


    捧著玉盒,祁念一徑直迴到了住處,又小心翼翼地給院落布了個結界,這才將玉盒打開。


    溫潤的白光過後,雲野的手劄,並不像他本人那樣神秘,這隻是一個樸素到顯得有些陳舊的書冊,邊緣有些地方似乎已經有點卷邊,但是被主人很用心地包了書皮,書脊被仔細地一針一線縫起來,所以盡管過去了數百年,這本手劄依然保存得很好。


    玉盒上扣著銘文鎖,這種鎖認主前隻要弄錯一次就會完全封存,莊鈞告訴她:


    “多年前我們得到這本手劄時,也不是沒有嚐試過去翻閱,但是所有人翻開這本手劄都隻能看到一片空白,內裏沒有任何東西,隻有少盟主能從中看到一星半點的文字,但能看到的東西也不多,我們猜測是因為少盟主手中有漏影春的緣故,所以,或許確實隻有你才能看到這裏麵真正寫了什麽。”


    畢竟除了漏影春外,雲野生前留下的劍,就都在她手中了。


    盡管她能感受到,此時非白依舊虛弱,但她還是喚醒了非白。


    畢竟雲野是創造他的人,說不定看了這本手劄,非白能找迴自己丟失的記憶。


    非白因她的唿喚才漸漸從沉睡中蘇醒過來,他從本體中出現時,身體的顏色是前所未有的淡,似乎一不小心就要從這世界上消失一樣。


    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很微小。


    但祁念一看見他熟悉的眉眼和笑容,才終於確認了他並沒有從這世界上消失。


    聽聞她的目的後,非白皺起眉,略有些嫌棄道:“雲野這個人,有什麽好了解的。就算他創造了我,那創造出來的也是我的本體,我這個劍靈和他有什麽關係。”


    “再說了。”非白小聲念叨,“像他那樣的登徒子,有什麽好了解的。”


    祁念一不解道:“登徒子?”


    非白輕咳一聲,想起了紫水晶劍上鐫刻的銘文,臉又黑了些。


    “沒什麽。”她年紀還小,那些東西,怎麽能讓她知曉。


    祁念一思索道:“不過,哪怕傳聞把他誇得上天下海無所不能,說他是百兵之王,心懷天下未曾有私,我也覺得雲野不會是什麽正經人”


    這下非白不解了:“為何?”


    祁念一指著她翻開的手劄第一頁。


    上麵用漂亮工整的行楷寫著——百無聊賴,將生平潦草一記,於泰安十二年七月初九。


    她曾想過這個手劄中或許記載著雲野的一些鑄劍心得和思路,但萬萬沒想到,這所謂的雲野手劄,竟然是個日記本。


    祁念一忍不住道:“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非白:“……”


    手劄的扉頁隻簡單的記了這樣一句話,往後翻開的內容就很雜,都是日常生活的閑言碎語,能從字裏行間感受到雲野這個人豐富活躍的內心活動。


    如果是泰安年間記載的話,那距今已經將近三百多年了。


    所以這本手劄是雲野從離世近一百年前開始記載的。


    ——泰安十二年  七月二十一。


    今天試了新的劍丕,柔韌性太差,會削弱竹子原本的特質,這個方案否決,試試下一個。


    小弟說和這次找到的天命者已經接觸過了,對方還是不情願,南境到底是怎麽給他們洗腦的,想不通。


    ——泰安十二年  七月二十九。


    小弟迴程時找來了南境那邊的靈礦芯,沒想到在鍛造新的劍丕上有妙用,這是目前唯一一種能保證竹子不會太容易折斷的材料,同時還能兼顧竹子的韌性,是很不錯的東西。


    就是南境人太小氣,這麽好的材料從不外傳,下次讓小弟過去再和他們打幾架,多弄一點迴來。


    看內容,這應該是雲野在嚐試鑄造不夜侯。


    祁念一:“原來不夜侯三百年前就已經開始鑄造了嗎。”


    非白恨鐵不成鋼道:“除了靈礦芯,還有天星沙能有同樣的效果,他怎麽連這都不知道!”


    祁念一安慰道:“那是三百年前,鑄劍工藝和如今相差甚遠,鑄劍師們都是在一步一步試錯的過程中才能得艱難得出一個結論,我們現在是站在他們的肩膀上,說這話自然輕鬆。”


    ——泰安十二年  十月初二。


    試了很多種鍛造法,都沒能夠讓竹片和靈礦芯達成完美融合,小弟說我快把山上的竹子禍害光了,還好竹子長得快。但上次他從南境贏迴來的靈礦芯快用完了,我讓他去南境再打一架贏一點迴來,被他白了一眼。


    世風日下啊,我這個大哥當的好沒尊嚴。


    祁念一:“……。”


    她有點同情那個倒黴小弟。


    ——泰安十二年  臘月二十。


    今日天氣寒冷,心有所感,賦詩一首。


    結果這首詩整整齊齊地全是用祁念一不認識的銘文寫成,她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隻覺得這銘文有些眼熟。


    她皺眉道:“這不是我那把紫水晶劍上的銘文嗎?”


    非白將下巴搭在她肩頭,斜眼覷過去,沒精打采道:“也沒什麽好看的,說的是今日下了雪,和小弟一起在院子裏烤紅薯吃,小弟把他酒窖裏的酒偷喝了。”


    非白頓了下,轉而說道:“他的小弟,怎麽和你愛做一樣的事。”


    都喜歡偷酒喝。


    祁念一反駁道:“二師兄也喜歡,二師兄說這是我們師門的優秀傳統。”


    ——泰安十二年  臘月二十九。


    竹劍終於鑄成了,再不成型,靈礦芯又要用完了,屆時不知小弟會不會和我翻臉。


    不知是因為喝了茶湯還是過於興奮,一整晚沒睡著,索性給這把劍取名叫不夜侯吧。


    從這一篇日記開始,雲野往後的記錄間隔時間就越來越長,而且看上去情緒起伏越來越大,不同於最初簡單的快樂了。


    隻有偶爾閑暇時流露出的一兩篇,能從中看出他原本活潑樂觀的性子。


    ——泰安十三年  六月初六。


    跟無涯老頭打賭,他輸給了我一個烏雲礦,心痛得不行,這老頭,居然跟我比煉器。


    我們鑄劍師,首先是最好的煉器師。


    用這個烏雲礦給無涯老頭捏了個劍鞘送迴去,畢竟我還要在滄寰接著住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無涯,滄寰?”祁念一思索道,“他說的是無涯劍尊,我的師祖?雲野跟師祖和滄寰還有這樣的關係?”


    難怪他將自己所有的劍都留給了師尊。


    ——泰安十三年  六月二十七。


    最近實在熱,又在隕星峰多種了一片竹子,應該隻用幾個月就能長成竹林,明年這個時候,在竹林裏避暑,是個好去處。


    無涯老頭人還挺不錯,又讓人送來了好多寶礦。


    他說我想做的事情太難,沒有助力,甚至會有千萬人相阻,要同天命相抗爭,太過異想天開。


    屁的天命,都是一群人為了保命捏造出來的幌子而已。


    他還說我一片赤心冰雪肝膽,這誇得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都活了這麽多年,一身修為已至千秋歲,都能跟千秋同歲了,幹點什麽不好,成日想著怎麽算計別人去死,多丟人。


    哪有那麽多別的啊。


    無非是我想做,我能做,所以我去做了唄。


    看到這裏,兩個人都有些安靜了。


    祁念一:“你說,他想去做什麽?”


    非白亦沒有迴答。


    話雖如此,但她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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