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甚至還一邊剜她的骨頭,一邊笑著,緩緩對她說了些什麽。


    奈何此時夢境的抽離感愈重,她沒聽見對方說了些什麽,就離開了夢境。


    祁念一猛地坐起身,頭頂一痛,才發現自己縮在一個十分狹窄的地方,就連坐直身體都能碰到壁頂。


    她茫然四顧,發現自己現在正在一架搖搖晃晃的馬車裏,即便是如今尚帶清寒的初春,馬車內也仍然一陣悶熱。


    此時應是黑夜,馬車裏沒有點燈,十分昏暗,祁念一環顧四周,差點嚇出冷汗。


    馬車內密密麻麻擠滿了人,烏沉沉的車廂裏,此起彼伏都是唿吸聲,還有幾雙眼睛在此時向她看過來。


    祁念一冷靜下來,細看之下,發現車廂裏全都是和她年齡相仿的女孩。


    “你醒了啊。”祁念一身側,有個少女壓低了聲音,傾身過來關切問道。


    祁念一看著這詭異一幕,總覺得自己像是誤入了什麽人口拐賣團夥,於是同樣也壓低聲音問:“這是在哪裏?”


    她分明記得,失去意識之前她還在從無望海迴滄寰的途中,遇到了化神境殺手的伏擊,被對方一箭穿胸。


    祁念一低頭看著自己的右胸口,淺藍色的衣裙上血跡遍布,稍有一點動作就撕扯得生疼:“嘶……我怎麽會在這?”


    “我們路過時,見你從海上飄來,還以為是具屍體呢,把你撈上來之後才發現你沒死,竟然還是個小娘子,便帶著你一道上路了。”旁邊的女孩兒輕聲解釋,“我叫盈夏,你呢?”


    “依依。”因情況不明,祁念一便隨口報了個假名。


    她想著得趕緊脫身迴滄寰,試著運轉了一下靈力,卻發現自己與氣海怎麽都聯係不上,連同金丹一道,宛如沉入死水。無論怎麽掐訣,都無法使出一絲靈力。


    和之前中毒失去靈力還不同,現在她感覺得到自己的力量尚存,卻用不出來。


    祁念一:……


    她麵無表情的原地思考了三秒,最後確定。


    她好像,修為被封住了。


    “不用試了,被化神境殺手全力射出的箭正中胸口,你還隻是重傷暫時失去修為,已經是萬幸了。”


    非白的聲音出現在她腦海中,祁念一並沒有發現他的蹤跡:“你在哪?”


    “迴到本體裏去了,馬車裏太擠。”非白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疲憊,比平時說話聲音要微弱很多,像是經曆了巨大消耗之後還沒有恢複。


    “靈體狀態還會覺得擠啊?”


    非白嗬嗬幾聲:“靈體不配有靈權了?”


    又嚐試了調動靈力仍舊無果,祁念一感受了下,確實是胸口受傷的地方讓她靈力運轉出現滯澀,右胸口的傷像一個緊閉的大壩,將靈力封死在體內。


    她此刻空懷一身金丹境的修為,卻無法使用出來。


    好在境界仍在,不影響她用眼,否則此刻境況或許更糟。


    祁念一迴想起自己中箭時,似乎被什麽力量保護了,以至於原本奪命的一箭隻是令她氣血受阻,修為被封,並沒有真正傷害到她。


    “是你救了我嗎?”


    得益於本命契約,即便她如今修為被封無法調用靈力,也能在心中和非白交談。


    “是啊,反正都被你騙走了,當然要拚盡全力保護我的劍主了。”


    非白的聲音透露一絲懶洋洋的味道,似乎沒有把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但祁念一還是發現了他極力隱藏的虛弱。


    剛才救了她,應該讓非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不用擔心,我已經是劍靈了,不會再死一次了。”非白聲音就像寒夜裏的一碗溫水,“好好養傷吧,劍靈的狀態和劍主的修為息息相關,等你重獲修為時,我就會好起來了。”


    也隻能如此。


    “唉……”非白幽幽長歎一聲,“我有些後悔了。”


    “後悔什麽?”


    “我的劍主,似乎比我想象得還要麻煩一點。”非白心痛地說,“這門生意我也太虧了。”


    祁念一點頭,笑了起來:“似乎是這樣,但你已經來不及後悔了。”


    “看你毫不意外,應當已經知道是誰要殺你了?”非白問。


    “有了點猜測了。”祁念一如此迴答,隻是她現在更加關心另一件事,“非白,你的上一任劍主是什麽人?”


    會是她在夢中見過的那個女修嗎?


    夢中的女修,最後又為什麽會被師弟剜去一身骨骼。


    非白卻說:“不記得了啊,我沒跟你說嗎,我失憶了。”


    一個劍靈還能失憶就很離譜。


    但祁念一能聽出來非白並沒有騙她,他真的失憶了。


    她於是更加不可置信:“那我取劍之時你說你被詛咒了,你的每一任劍主都死於非命又是怎麽迴事?”


    非白淡定道:“哦,我騙你的,我對每一個前來取劍的人都會這麽說,為了把他們嚇走。”


    沒想到祁念一是個不要命的,嚇都嚇不走。


    這下,連祁念一自己也無話可說了。


    “依依,你為什麽會從海裏飄過來,還受了這麽重的傷?”


    車廂裏太擠,盈夏隻能貼在祁念一身邊,和她手臂挨著手臂,說話時唿吸就噴在祁念一的耳畔。


    祁念一從小就不喜歡和人太過親近,此時非常不自在,她借口傷口不舒服和盈夏稍微離得遠了些,開始瞎編:


    “我是黎城人士,家中捕魚為生,前日出海時遭遇大風浪,漁船被掀翻了,我有幸撿迴一條命,被衝迴了岸邊,被你們搭救。還沒問過救我的恩人名諱?為何這馬車內有這麽多人?”


    盈夏聽完她的遭遇,萬分同情,拍拍她的手:“真是可憐,我家裏也窮,三個阿弟吃不上飯,阿爹都想要把我賣掉了換點糧,還好徐師搭救,給了我們一條活命的路子,準備帶著我們上西京。”


    祁念一愣了一瞬,驚道:“我們要去西京?”


    盈夏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激動:“是啊,徐師說我們如今距離西京隻有兩日路程了。”


    祁念一木著臉轉過頭。


    西京,昱朝帝都。


    昱朝位居中洲,滄寰則在東洲臨海極東之地,兩者之間的距離若要以馬車為交通工具,至少要全速跑上一個月才能到。


    非白的聲音適時出現:“忘了告訴你,你已經昏迷了將近一個月了。”


    祁念一皮笑肉不笑:“你再晚一點告訴我,其實就可以不用說了。”


    果然人生的境遇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在她成為神劍之主的第二天,向人生巔峰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遭遇化神境修士襲擊,掉進海裏昏迷一個月,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被人販子團夥拐帶到距離滄寰三千公裏外的西京,修為還被封了。


    “徐師……又是誰?救了我的人嗎?”祁念一輕聲試探道,“待天亮之後我可否一見,我想向他當麵道謝。”


    盈夏眼神警惕了起來:“你不會想要找徐師走後門吧?我告訴你啊,徐師說了,我們這兩車人,都是平等的,他絕不會因為誰向他示好便徇私的。”


    聽著更不像什麽正經勾當了。


    祁念一耐著性子問:“敢問,我們去西京是要做什麽。”


    這時,擠在盈夏另一邊的少女似乎被她們的聲音吵醒,不耐煩的動了動肩膀,盈夏便聲音更小了,同祁念一耳語道:


    “上個月,西京宮中的長樂公主生了急病,宮裏的太醫誰都拿她的病沒有辦法,眼見著就要重病不治了,好在青陽道長用仙法將公主的病勢暫緩,並拿出一個方子,隻要找到命理相合的人,以對方的血肉為藥引,便能讓公主好起來。


    故而宮中發了布告,在全境遍尋和公主年齡相仿的女孩,隻要經青陽道長驗命能於公主相合,就能從此留在宮中,享盡榮華富貴。”


    祁念一聽聞這個消息,沉默了很久。


    她的想法從一開始的“以血肉為藥引一聽就是什麽邪術”到現在的“長樂公主?為什麽是長樂公主?”


    感受到她激烈的心理活動,非白又冒了頭,好奇問道:“怎麽,你認識那個長樂公主?”


    祁念一沉重地點點頭。


    “當然認識了。”


    非白:“她你什麽人啊,情緒波動如此之大,你斬元嬰時都未曾有過。”


    祁念一掩麵,沉痛地說:


    “我就是長樂公主。”


    第29章 月下聽風


    說到長樂公主,就不得不提起祁念一還未入滄寰時,在宮中的那幾年。


    她父皇靈帝是個好皇帝,卻一直身體不好,子嗣單薄,大臣們從來不擔心皇帝作妖,隻擔心他沒有子嗣。


    但無論他再怎麽廣納後宮努力耕耘都沒用,不僅沒有兒子,連其他女兒都沒有。


    偌大的一個皇宮,就隻有祁念一這一個孩子,偏偏又天生目盲,無緣皇位。


    就算他有心冒大不韙將這唯一的孩子培養成女帝,朝臣也絕不會接受一個瞎子皇帝。


    誠然,長大後的祁念一能有不同意她登基就硬打上去的氣魄,小時候的她卻是對這些毫不了解的,靈帝便也就徹底放棄這個念頭,轉而開始尋找秉性天資不凡的宗室子弟培養。


    對祁念一,他就隻希望她能平安喜樂,遂賜她封號長樂。


    十幾年前她離開皇宮去滄寰修仙後,靈帝對外稱長樂公主去往渭城行宮修養身體,此後,西京再無長樂公主的消息。


    如今,宮中怎麽會又冒出個長樂公主來。


    非白有些感動:“沒想到你父皇這麽掛念你,或許是他同你心靈相通,感應到了你在海上遇襲重傷,他慌亂之下,用了些邪術。”


    祁念一眉心直跳:“我父皇在我離宮去滄寰修行的第二年就病逝了。”


    這下,連非白也沉默了。


    半晌後,非白說:“實不相瞞,我不是很明白……”


    祁念一撐著臉思索:“我也是。”


    她怎麽不知道自己病重垂危?


    非白問:“那現任皇帝又是你什麽人?”


    “是我四伯祖父膝下次子同曾姑祖母的外孫女的第三子,在家受盡冷眼,也不知從哪被我父皇挖出來的。”


    非白感歎:“你們家的關係真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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