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代的人族……


    三界盟眾修士心中難免泛起了嘀咕,久別重逢之喜也被在場的仙魔盟修士給攪得七七八八。


    但是還有人直直跪了下來,眼中有淚。


    “盟主。”


    “大哥!”


    這些人都離得不是很近,但態度異常恭謹——恭謹到讓薑小樓都要開始反思一下她自己為什麽沒有這種一唱三歎的屬下了。


    不過話說迴來,一唱三歎什麽的最好還是留在她身後的時候吧。


    薑小樓漫無邊際地想著,眼神卻飄忽忽從初菡的頭顱上麵劃了過去。


    好像也沒有人會為她難過啊。


    就是夏太子也並沒有。


    夏太子的眼神落到了各處趕來的屬下身上,眼中含有讚許,也有欣慰,更有傷感,隻要這樣的神情也足夠讓人想要為他奮戰。


    此時場地之間應該有一陣哭聲或是歎息的……如果不是薑小樓還像是看熱鬧一般閑閑立在一邊,就差鼓掌叫好了。


    夏太子收斂了一二,然後麵對薑小樓道,“仙魔盟主現在可以談一談了嗎?”


    薑小樓麵無表情點了點頭。


    ……


    隻有從背後看,才能看出來她其實是有一些繃緊的。


    雲清儀劍未歸鞘,且並沒有參與薑小樓和夏太子的對話。在場所有夏太子的屬下分明是下意識忽視了他的存在之後,卻又無法揮去那涼意。


    而薑小樓的確很嚴肅,因為她認識到了夏太子對於初菡的死或許是有惋惜的……但是僅此而已。


    這與值得不值得無關,也與初菡本人無關,雖然她是薑小樓在此殺的第一個妖類,但是換做任何一個別的妖類在仙魔盟的人背後背叛捅刀,薑小樓肯定也不會手軟。


    她選擇了初菡,隻不過是覺得初菡很適合作為一個見麵禮,但現在看來,她也不過如此。


    可是重點也不在初菡了,而是在薑小樓殺了初菡之後,夏太子還能夠對她有這樣的態度,甚至根本就看不出來有任何慍怒。


    薑小樓自認自己是不如的,所以也隻好更加警惕了。


    薑小樓率先出言道:“三界盟主想談什麽呢?”


    夏太子還未開口,薑小樓也隻是隱約之中有所感覺。


    他主動封鎖了聲音和空間,手段不錯,但是比起來天外樓差遠了——可惜器靈不在,但就是器靈在薑小樓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把器靈給露出來的。


    “我的人有些太莽撞了,我替他們道歉。”


    夏太子此言既出,薑小樓越發凜然。


    不但不怒,還要向她道歉……這個三界盟主一定是心黑透了!壞心眼全藏在後麵呢!


    夏太子言辭溫和,仿佛本意是求和,但看薑小樓神色卻滿滿都是警惕,仿佛他說錯了什麽話一般。


    他正微怔,薑小樓卻很快也笑了起來。


    “哪裏的話……不過,你的人確實過分了。”


    她並沒有順著夏太子的話頭客套一番,反而隱約露出了要找夏太子事情的意思。


    夏太子本就做好了不能善了的準備,然而此時再聽聞薑小樓所言,再見她麵上笑容,心中隻得幽幽歎息一聲。


    看來是很難善了,而且薑小樓從來也都難纏,定要揪著那些人不放了。


    但這都是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其實並不是他想和薑小樓言道的,想必薑小樓也同樣明白。


    而他仿佛也不是沒有誠意,傳送陣法已經主動熄滅,裏麵隻走出來了寥寥幾人,而主動來見夏太子的也全都被薑小樓一一見過了。


    夏太子再度誠懇地朝薑小樓道,“仙魔盟主,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這番話實在含糊不清,薑小樓心念微動,隻是聯想到了當初見到宇文十那一族長老的時候長老說過的話。


    他說,自己在做和夏太子相同的事情。


    但那長老還說夏太子死了呢!現在人活蹦亂跳的在她麵前!活蹦亂跳!


    薑小樓心中千頭萬緒,但是都並沒有在夏太子麵前展露出來,而是細思良久之後,鄭重地也點了點頭。


    “是,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夏太子露出了一個笑容的同時,薑小樓仿佛也釋然了一般笑得燦爛。


    但是夏太子並未放寬了心,薑小樓也沒有給他任何的信任。


    目的是一樣的,未必就是同道中人。而神祇的敵人也未必會是人族的盟友……說不定還是一個就想吃口新鮮點心的天魔呢!


    第169章


    薑小樓和夏太子之間的氣氛其實並非是眾人所想象的那般劍拔弩張, 而是還算融洽。


    因為夏太子先退一步,也因為這二人從一開始就認識到他們之間打生打死其實是沒有什麽意義的,至少之於整個九州而言如此。


    而既然是這樣, 那麽也隻能心平氣和一點了。


    薑小樓微微一笑道,“同是盟主, 這麽叫來叫去是不是有點生分了,夏兄不必如此客氣。”


    夏太子沉默了一瞬, 卻也笑道, “薑道友說得是。”


    薑小樓能仗著自己年歲小開口叫一句夏兄, 他卻總不能喚一聲薑家妹妹吧……所以還是道友更合適一點, 雖然誰都知道他們並不是同道的友人。


    然而接下來,夏太子卻主動開始解釋起來。


    “想來薑道友對於三千年前之事,定會有所疑慮。”


    這是自然, 而且在薑小樓看來夏太子滿口都是廢話。


    隻要是一個正常人發現已經死去的人又詐屍——或者當初本來就是詐死, 這怎麽可能沒有疑慮!


    但若說夏太子是真的想要向薑小樓解釋,薑小樓卻也是不信的,她隻是抱著姑且一聽的態度罷了。


    夏太子坦然地道:“我的確是詐死,因為在彼時,我唯有死路一條。主動一死,至少還可以脫身。”


    薑小樓麵無表情聽著,看不出來有任何觸動的樣子。


    夏太子卻環視四周, 眼中頗有一些感慨。


    看他的模樣,似乎是許久不曾來到過九州, 懷念之中亦有一些惆悵, 物是人非,時過境遷,的確值得如此。


    “三千年前, 我在九州建立三界盟,自以為可以攀九州之頂。三界盟仙、魔、妖匯聚,氣運乃是九州首位,也養大了一些人不該有的心思,以為可以成為九州之主。而我自認為是大夏傳人,自然也向著要重心拾迴大夏的榮光。”


    他一邊溫言道,一邊對薑小樓道,“讓薑道友看笑話了。”


    薑小樓隻是輕輕搖搖頭,卻依然不言。


    夏太子看起來言語溫和,然而在提及大夏的時候卻難免溢出了幾分自然而然的傲氣,而且說到那些被迫讓他黃袍加身的屬下,其實也沒有什麽歎息之意。


    這或許是因為三千年變化,他早已看開釋然了這些往事,但還有另外一個可能,比如他也全都是裝的。


    論及大夏,夏太子的傳人地位甚至還並不如夏無商,而且薑小樓實在看不出大夏有什麽曾經的榮光。


    不過,想要當九州皇者,有一個大夏傳人的名頭也很有必要。


    夏太子似乎是終於收迴了他那沒有什麽必要的感慨。


    “我必須承認,在那個時候,我也失去了我應當有的穩重,被九州之主之位衝昏了頭腦。想來薑道友應當是明白的。”


    他那帶著了然之意的眼神落到了薑小樓身上,而薑小樓沒有任何的反應。


    夏太子在暗示著薑小樓也一心想做九州之主,薑小樓若是心中當有九州權位,那麽的確能夠理解他,但事實當然並非如此,所以薑小樓當然不會有什麽感覺了。


    她隻希望夏太子少說一點廢話。


    “三界盟已至九州巔峰,九州主位觸手可及,在那時,我卻發現,九州運勢匯聚者,唯有一死。自上古以來,從來都是如此。”


    薑小樓的眼神總算有了一些變化。


    “這是因為九州之外的那些存在對九州設下的限製,氣運越盛越是如此,因為他們必須阻止九州出現一個能夠成為九州共主之人。”


    神祇是永遠的背鍋俠——不過這仿佛也是神祇能夠做出來的事情,毫不違和。


    “所以我怕了,倒也不是畏懼一死,但縱然有一死,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夏太子接著道,“也因此,我選擇了遁世。當然,這隻是一個原因。”


    “另外一個原因是,三千年後,才是真正大戰將至之時,我不願錯過。”


    好一個有勇有謀的三界盟主,薑小樓聽著都想給他鼓掌了。遁世三千年,隻為與神祇的最終一戰,實在是感人肺腑。


    但夏太子的話語裏麵的疑點也未免太多了。


    薑小樓淡淡問道:“那繡娘呢?”


    夏太子似乎是並不驚訝她竟然知道繡娘的存在,而且像是能夠看破一切一般。


    “薑道友果然也遇見了她嗎?”他悠悠地道,“繡娘隻是第一道罷了,他們還有別的手段。”


    所以他選擇借著繡娘的針詐死遁逃。


    薑小樓定定瞧著他,忽而也明白了什麽。


    “這就是你的籌碼?”


    “隻是一些誠意而已。”夏太子坦然道,“我說過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


    但他的確需要一些籌碼,比如夏太子現在捏在手裏的東西。


    他知道薑小樓同樣也會遇見繡娘的針——也知道薑小樓還不知道要怎麽麵對繡娘的第三針。


    “躲避第三針的方法,事實上自妖界而來。”


    薑小樓頓了一頓,才又道,“你想要什麽?”


    夏太子任由她上下打量著,麵色都不曾有任何的改變。


    “那也要看薑道友想要什麽了。薑道友也是知道的,大劫已經近在眼前。”


    薑小樓沒有糾正他的話,也不曾迴答。


    大劫的確很近,但是對於她的時間觀念而言還不至於到近在眼前的地步,但是在夏太子看來顯然並非如此,或者說之於三千年的時間來看,的確也並非如此了。


    “正因為大劫將至,所以有關時運,那些九州之外的存在動不了更多的手腳,但繡娘不同,因為她本來就在九州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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