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墨跡又不是看不明白。


    “怎麽,是偽君子沒有做夠嗎?”嘲諷的聲音響了起來,“還是你以為,你這樣做了,就能讓自己心裏感到舒適一點呢?”


    “你我也算是共事了許多年。”那修士無視了墨跡的嘲諷,而是平靜地道,“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


    墨跡停住了。


    當然並不是被什麽同僚情誼感動,如果如實說來,應該解釋為一種震驚。


    震驚於這個人怎麽能這麽不要顏麵。


    這樣的震驚被勾勒得也很明顯,眼睛睜得很大很圓,嘴巴也微微張開了。


    立在一側的修士仿佛是有些欣賞這樣的表情——也可能隻是抱著欣賞一幅畫的心思在這裏。


    墨跡非常不給顏麵,但是這名修士也很會為自己挽迴一些麵子。


    “我在這裏攔住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至於你聽不聽,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


    好像他就隻是一個單純的好心人一樣。


    “哦。”冷冷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那……謝謝你了。”


    聽到這句話,修士的臉上沒有欣慰,反而卻感覺到了一些古怪。


    因為這句話不在他的期待之中——而他預想到的則是那些冷漠,所以他可以對漠然和嘲諷平靜以待,但是對於這聲謝意,卻完全無法適應。


    這讓他忍不住懷疑墨跡究竟還會有什麽謀劃。


    但墨跡還帶著點嘲諷。


    “怎麽……同僚一場,你就這麽不信任我嗎?”


    他怎麽可能信任於她!


    那修士麵色驟變,然而還未等到他動一動,一道光芒就照在了他的臉上!


    他和墨團就好像是藏匿在了這裏一樣,而且還在密謀著什麽!


    “不……我……”


    “我說啊,謝謝你了。”女聲響起,墨跡染上了顏色,漸漸變成一個人影。


    驚雷一般的聲音在修士耳邊炸響,“你果然也是佯裝投靠的叛逆!”


    他百口莫辯,而魔劍已然出鞘,那女子和他緊緊相依,很是親昵的樣子。


    而驚雷也真正轟然響了起來。


    ……


    薑小樓猛然看向天眼城中央的方向。


    她隻能有一些感觸,事實上是什麽也看不見的,但是在一瞬間裏麵,強烈的不安幾乎要把她完全籠罩住。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該出現在這裏——但這樣的想法出現得也非常詭異,讓她感覺不是很好。


    “界主?”


    衛靜陽和明真下意識同時看向她。如果要做出一個決定來,那麽也隻可能是由薑小樓來做。


    而薑小樓也必須這麽做一個選擇出來。


    “等!”她的麵色沉了下來,眼神幽深之中,又有些晦澀。


    “等人到齊。”


    她不知道天眼城裏麵是什麽樣的變動,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另外一點,就是沒有人來找她求援。


    那麽,她也不會選擇主動幫忙。


    可薑小樓其實也是明白的——她會出現在這裏,原本也是一件違背了引導著她的命運的一件事情。


    紅色的光芒劃破天際線一樣,刀劍交接的聲音重重響了起來,伴隨著驚雷,但是此時無月也沒有烏雲,隻見雷聲而不見雨點。


    也就是天眼城地點偏僻,才會有這樣的情形,若是放在魔域任何一個繁華一點的城池,四周的城主早就會趕過來一查究竟。


    但當然,即使天眼城現下沒有城主們趕來,薑小樓傳信的人還是一個又一個來了。


    還未至天眼城,那灼眼的光芒就讓靈機閣主感到幾分窒息。


    隨後趕來的是不怎麽情願的屠仙宮主,和顯然和屠仙宮主吵了一架的玄月宮主。


    但很有意思的是,玄月宮主已經摘下了鬥篷。


    鬥篷下麵是一張其貌不揚的臉,甚至還掛著幾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魔域大修士一樣的有些憨厚的神色。


    靈機閣主微訝,但此時不是問詢的時機。


    薑小樓同樣也沒有問,但這是因為她心知肚明。


    任何遮遮掩掩藏頭露尾的存在都是可能不存在的,但也可能同時存在幾人——這一點上麵最明顯的是銀麵白袍人,現在這個身份已經完全被方昊天給取代。


    而玄月宮主並不是被誰代替,隻是偶爾會和紅月上麵的枯骨交換一番,曆代玄月宮主都是如此,隻能說明曆代以來他們都會這麽做。


    但是現在枯骨已經不可能再出現,玄月宮也再也沒有什麽使命了,玄月宮主當然就用不著再把自己藏在鬥篷裏麵了。


    坦然相見,也代表著他的誠意,而實力因為紅月而大減的玄月宮主還肯來到這裏,則是他投給魔域的誠意和給薑小樓的善意。


    薑小樓的一封傳信原本無憑無據,而且之於魔域她本來算是半個外人,這些宮主們還肯來到這裏,可見是對於薑小樓的信任了。


    然而反複被蒙在鼓裏的屠仙宮主盡管還是來了,但顯然不怎麽愉悅。


    “界主早就知道?”


    “當然不是。”薑小樓見了人也不見神情好到哪裏去,“我要是早知道我還會在這裏嗎?”


    但或許也真的有人會早就知道呢,她也拿不準。


    薑小樓未曾解釋,而是問起了針對整座天眼城的打法。


    這和此前在景國的戰鬥並不相同,天眼城之中勢力分布如何並不明確,而且魔域人人都能修煉。隻來了魔域這幾個大修士未必全都有用,所以她也說明了還會需要一些低階的修士在這裏。


    玄月宮主道:“有關戰術與戰法,我宮中最為擅長的都在這裏了。”


    屠仙宮主和靈機閣主也表示如此。


    薑小樓輕輕頷首,鄭重地表示道,“此戰隻能勝。”


    若是敗了,那麽魔域就不會再有活路了,她從來不會低估以為神帝,所以這一戰必須不惜代價。


    此事的嚴重性幾位宮主自然也能明白,所以並沒有什麽否認的意思。說起來魔域是他們的,而並非薑小樓的,雖然魔域若是淪陷那麽仙魔界也唇亡齒寒——但仙魔界可沒有一個神帝降臨。


    不過是一個神帝而已。


    屠仙宮主這樣想著,已經有了幾分嗜血之色。


    屠仙宮上下就是一群殺胚,可是他也隻是打過神祇的神像,卻從來沒有遇見過一位神帝。


    這樣的名號理所當然會帶來幾分畏懼,可是在畏懼之上,卻是同樣難以壓抑的激動情緒。修者本來就應該如此,神帝也當打!


    薑小樓是不知道屠仙宮主心中的豪情壯誌的,她還在謹慎布置著。


    “我已經布下了一層隱蔽的封鎖,但還不夠。”


    靈機閣主心領神會。


    “大陣不需要很多時間,但是會招致來許多目光。”


    “所以在布置好陣法之後,我們就必須開始攻擊了,所有相關之人一個也不能留下。”薑小樓道,“陣法會是信號。”


    靈機閣主點點頭。


    但她卻又悄悄傳音與薑小樓詢問。


    “界主,若是全部都投入在這裏,那麽幽魂宮那邊……可就顧不上了。”


    幽魂宮定然會出事,而且那些盤算薑小樓也不是不知道。


    但她依然狠下了心。


    “不用管。”


    幽魂宮本身不是沒有人坐鎮,更何況就是蘇正的謀劃真的能成,那青龍薑小樓也毫不畏懼,所以此時當然還是把幽魂宮放置在一邊。


    更何況,幽魂宮也未必會出大事——沒有她在,此事還真的不一定。


    薑小樓冷靜地將視線投向了天眼城的方向。


    那各種靈器和法門的光芒似乎還在,而且戰鬥的聲音不減,但因為天眼城內部一片混亂,所以似乎也沒有人顧得上天眼城外,才讓他們得以潛伏下來布陣。


    這看起來是很絕妙的配合,但裏外之人都明白,他們誰也沒有想過要配合誰。


    ……


    “你在發什麽瘋?!”


    攔住楚文茵的修士又驚又怒。


    他本身修為不壞,戰力也不錯,所以在被攻擊的時候還能留有一些餘力,甚至也沒有受什麽傷。


    但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完全是被迫扭轉了立場!


    而原本的同道而今的敵手並不會聽他的辯解,把他拖下水的人更是不懷好意。


    當然,這不懷好意表現出來,就是她始終在和他相互照應著,完全印證了他就是一個內奸的事實!


    楚文茵悠悠道:“拖人下水的感覺,果然很不錯……”


    她這個時候竟然還有閑心來這樣品味。


    那修士驚怒之餘,其實還有更多的不解——這完全不是她應該有的做派!


    但是不論這是從什麽地方學來的,他都已經是第一個受害者了。


    而且,也根本就沒有了辯白的餘地。


    甲胄自這個修士的身上浮現,強硬地反擊著那落在他身上的刀槍。甲胄上麵的光澤隱隱約約,靈韻內含,赫然也同樣是神器,而且是和仙衣齊名的玄甲。


    神器之中,玄甲與仙衣看似相同,而且在對外的時候玄甲之主和仙衣之主都表示自己是隻能靠防禦而沒有什麽攻擊力度,但事實上仙衣之主的仙衣隱蔽的功用才是第一位,而若論起防禦,玄甲之主才是最為強悍的那個,因為甲胄的功用本來就是如此。


    如果仙衣之主在此隻怕還更要驚掉下巴——他對於神鏡主是最為在意的,也格外警惕,而玄甲之主在仙衣之主看來和那些新晉的小修士們沒有什麽差別,所以他連看重的心思都沒有,但誰能料到,他這兩個同僚都是藏龍臥虎,隻有他像是一隻胖老鼠。


    玄甲之主被迫轉換了立場之後,也很快調轉了態度。


    他的語調很低沉,“卯九,辰四方向可以逃出去,但要你我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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