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樓交上答卷,那個丹玉峰的弟子緊跟在她後麵,但他的答卷卻讓此時還在考場外麵觀望的弟子們議論紛紛。


    以考場內外的距離,他們固然看不清楚答卷上的內容——但也用不著看,因為那是一張白卷。


    再一看服飾,是外峰弟子的製式。


    為了一點虛榮心在考場內留到最後,至於嗎?


    薑小樓走出來的時候,並不清楚這些弟子們的想法,就被嘲諷的眼神包圍了。


    那丹玉峰弟子忽然道:“一群庸人。”


    “……?”


    那句話好像在那些主峰弟子裏麵點了個炮仗一般,那個丹玉峰的弟子卻揮揮衣袖瀟灑的離開,背影很灑脫,速度卻快到那些主峰弟子都跟不上。


    於是,就隻剩下了一個看起來跟他是一道的人,而碰巧此人還是聞道堂內出過兩次風頭,人人都認得的。


    “我看有些人,從沒聽過課,卻裝模作樣地拖延時間到最後,圖什麽呢?”


    “丟不起那個人吧,但等排名出來,照樣還是沒臉。”


    莫名其妙被陰陽了一臉的薑小樓:“……?”


    這些人沒有指名道姓,但她又不是聽不明白。隻是沒等她反擊呢,那些弟子們卻都圍著剛從考場出來的兩人去了,把她拋在一邊。


    陸一刀和林殊朝薑小樓走過來。


    陸一刀皺眉道:“怎麽心神消耗成這個樣子?”


    薑小樓被他塞了一枚益氣丹,才意識到自己的模樣想必不太好看。


    但其實她已經很習慣如此的感覺,這些日子的修煉裏麵,薑小樓一直在用這種近乎透支自己的方法來趕進度。


    三人坐上陸一刀的大刀,薑小樓終於調息迴來。


    “師兄,你不問一問我答得如何?”


    她看陸一刀滿臉都寫著欲言又止,非常之糾結。


    “嗯?”陸一刀猛得搖頭道,“不問不問,你心裏有數就好。”


    “嗯。”薑小樓點頭,“等排名出來就知道了。”


    就像那幾個弟子說的一樣。


    ……


    浣劍峰。


    眾人離開考場後,劍碑的碎片就被景鴻楨收了迴來,此時正擺放在長老們的麵前。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書籍。


    “有關此碎片的研究,都已經從藏書閣抽調出來,諸位也很熟悉,”景鴻楨道,“若是有不曾收錄的,佐照此碎片,也可以印證一二。有勞諸位了。”


    答卷被分散在各峰長老手中,按照規矩,每一張答卷需要有三人打分,再取平均。


    韶羽峰的長老笑道:“看來這一次的榜首,應當就是江聞月了。”


    “不出意外。”南華峰的長老附和道,“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悟性,果真是我劍宗下一代天驕!”


    百川峰長老卻道:“那可未必,我等畢竟也不曾將場內答卷一一看過。”


    “這些弟子裏麵,除了江聞月難道還有近道之人?倒也不必如此保守。”


    這些長老一邊判卷一邊閑聊一二,不經意間也暴露了一些自家態度。


    劍宗九峰對外整齊,對內卻並非沒有間隙,各峰都有小心思。


    “這份答卷倒是有意思,”南華峰長老忽然道,“竟然能直接從此碎片悟到劍碑之上的劍法。了不得!”


    “是淩霄峰的小家夥,悟性不錯,應當是有劍道資質在身。”


    淩霄峰的長老此時卻冷冷地放下一張考卷,“滿篇胡言,是怎麽被招進門裏來的。”


    看見考卷上南華峰三字,南華峰的長老訕訕道:“都還是小弟子呢。”


    在此時,韶羽峰的長老卻忽然道,“你們看江聞月的答卷。”


    她把答卷遞了過來,“何止是近於道,她已經能從劍碑之中見道法了!後生可畏啊,這個榜首,隻怕不會是旁人了。”


    諸峰長老看過之後,也紛紛讚同。


    江聞月的答卷的確很驚豔,她以劍法開篇,最終離法而近道。而且這還是她第一次參悟劍碑碎片,可見其道心與悟性。


    一直沒說話的赤歌峰長老卻在此時道,“急什麽呢?你們看完全部了嗎?”


    “不必再看。”浣劍峰長老信誓旦旦道,“此一代新弟子,不會有超過江聞月的了。”


    “是嗎?”赤歌峰長老早就猜到他會有此言,麵露嘲諷地拿出另一張答卷,“你們看看這個。”


    眾長老圍上來,第一眼,先看到了一筆爛字。


    有人小聲道:“這也太不講究了。”


    但等他們從頭往下看,震驚不比方才少,甚至已經忽略了這字有多醜了。


    對江聞月的優秀他們是早有預料,但還能有另一張遠超弟子境界的答卷,卻是長老們不曾想到的。


    “這是……道解!”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讚歎的話都在江聞月身上用過了一遍,但有人卻忍不住又重複了幾次。


    所謂道解,就是闡釋道法的語言,需要對道法深刻的領悟才能書寫。此劍碑的碎片早就有人寫出道解,眾長老心中有數,卻和這答卷上麵七成相似,隻是此答卷言語更質樸……字也更醜罷了。


    但要知道,劍宗之內解道的,可都是修煉數百年的金丹長老啊!


    “這是哪一峰的弟子?”


    有長老迫不及待地搶過答卷的最後一頁。


    依然是那醜絕人寰的字跡,寫著六個大字。


    鑄劍峰,薑小樓。


    眾人都是愕然,景鴻楨更是心中一跳。


    就在剛才,他在眾長老麵前還狠狠抹黑了一把薑小樓。但是,薑小樓也確實從來都不曾聽過他的講道課,她是怎麽可能寫出道解的?


    “此人是不是在文試之前接觸過劍碑或是道解?”有一個長老忽然問道。


    不是他想太多,而是這樣天才的弟子,根本就不在他們能想象得到的範圍內。更何況,還是早已沒落的鑄劍峰。


    “孟長老慎言。”景鴻楨神色肅然道,“此次文試的考核形式是全程保密的。”


    他心中倒也希望如此,但卻不得不維護薑小樓的成績。


    負責小比的可是他鈞弦峰,若是有人被查出泄題,丟的豈不是劍尊的臉。再說了,鈞弦峰上下可沒有一個對薑小樓有好感的,就算是想要栽贓也無處下手。


    那長老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是我失言了。”


    赤歌峰長老悠悠道:“看來,此次的榜首這就定了吧?”


    “不能如此!”浣劍峰長老厲聲道,“我倒覺得江聞月的答卷更勝一籌,這薑小樓雖然悟出了道解,但釋義粗糙,而且,這字體也讓人看不過眼。”


    他前麵的話還有些道理,說到後麵,赤歌峰長老卻嗤笑了一聲,“我竟不知,文試何時有了書麵分?”


    爭奪榜首的是鈞弦峰和鑄劍峰的弟子,吵得不可開交的卻是赤歌峰和浣劍峰,都不願看見對頭的弟子奪得榜首之位。


    淩霄峰長老在此時出言道,“文試考察劍道,自然是能寫出道解的勝。”


    眾所周知淩霄峰不站隊,她隻是為了維護小比的公平。


    “您說的是。”景鴻楨不得不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聞月確實有所不如。”


    他也明白這是無力迴天了,倒不如給這些長老們留一個公正的印象。哪怕心中再是惋惜,表麵上卻依然是光風霽月的鈞弦峰大師兄。


    不過是差了一分而已,擂台之戰,聞月定不會輸。


    景鴻楨這樣想著,但對薑小樓是更加厭惡了。


    赤歌峰的長老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但並沒有說出嘲諷的話。


    眾人都沒有異議,在場隻有浣劍峰長老麵色很難看。


    在他方才開口時卻沒有附和的時候他就知道,劍宗內還有對鑄劍鋒心懷期待之人。


    鑄劍峰一脈絕不能再有出頭的了!這一個薑小樓,也必須要打壓下去!


    ……


    翌日,眾弟子到聞道堂之時,就看見文試的排名已經張貼在了聞道堂前。


    前十名高高在上,名字遠遠地都能看到。


    薑小樓還等著景鴻楨唱名,沒想到他竟是選擇了張榜。若是江聞月得了第一,他絕不會如此。


    但這樣也夠了。


    薑小樓悠悠走到她覺得很眼熟的那兩個弟子麵前。


    “呀,怎麽有的人,連從來沒聽過課的人都勝不過呢?丟得起這個人嗎?”


    那弟子見到她有些心虛,但嘴上卻不肯認輸:“就算你能僥幸勝了文試,今日武試你也能這麽幸運嗎!”


    “到時候擂台上自見分曉!”


    第22章


    “那你最好許願能和我抽到一組。”


    薑小樓淡淡掃了他一眼,然後排隊抽簽去了。


    那弟子又驚又怒地看著她的背影,卻不知為何,沒能把剩下的挑釁的話說出口。


    薑小樓話裏的意思,就好像隻要抽到一組,她一定能戰勝他一樣。


    她一個外峰弟子,是哪裏來的這樣的勇氣?


    ……


    武試的簽筒前麵已經排起了長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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