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寧卿壓抑緊繃的情緒突然得到了爆發,大哭不已,她像漂泊在孤獨的大海裏,終於看到了一個停泊的港口。


    「陸……少銘,你迴來了……」你終於迴來了。


    這女孩看見他迴來不但不開心,還越哭越兇,對此陸少銘無奈的蹙了蹙眉。


    他將抄在褲兜裏的手拿出來無摸著她纖美的後背,一下一下輕拍著,「發生了什麽事,別哭,有我在。」


    寧卿將小腦袋抵在他寬闊的胸膛上,雖然他隻是輕輕的抱著她,但這溫柔的力道足以喚醒她所有的心酸,恐懼和委屈。


    「少銘,嗚嗚……媽媽不理我,媽媽不要我了……我騙她說彈鋼琴,她知道我是去演戲了,嗚嗚……」


    陸少銘從女孩哽咽的聲音裏聽出了大概,他沒什麽表情變化,看了眼眼前緊閉的病房門,他開口道,「恩,我知道了,都交給我,我去跟媽媽談一談。」


    談一談?


    寧卿在他懷裏抬起了頭,她拿一雙淚眼朦朧的秋瞳望著他,「怎麽談?媽媽都不肯開門……」


    說著,寧卿垂下了眸,她將兩隻小手放身前無助絞著,像做了事的小孩,「而且,對不起,我還來得及告訴媽媽我結婚的事……媽媽還不知道你的存在……」


    雖然她不是刻意隱瞞的,但是他們都結婚了,她瞞著媽媽就搞的陸少銘偷偷摸摸的,她對不起他。


    他一定會生氣。


    冰涼無助的小手緩緩被裹入一隻燥暖的大掌裏,陸少銘伸臂攬住她的香肩,將她按在牆壁邊,「我都懂,我們可以慢慢來。你站在這裏等,不要亂跑,現在我進去。」


    他不生氣嗎?


    寧卿抬頭,想問他,但這時朱瑞帶著羅醫生走了過來,羅醫生對陸少銘恭敬的頷首後,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拿出一串鑰匙。


    寧卿趕緊攥住陸少銘的衣袖,「少銘,你這樣進去媽媽會生氣的。」


    陸少銘側頭看來,他漆亮的眸裏閃出犀伐果斷的利光,「寧卿,你是想媽媽生一會氣,還是生很久的氣?」


    寧卿嘟著粉唇,不說話了,她鬆開了小手。


    病房門「哢嚓」一聲開了,寧卿見陸少銘邁開長腿跨了進去,她連忙又攥著他的衣角,紅了小臉。


    「怎麽了?」陸少銘的印象裏寧卿是個落落大方的女孩,他還是第一次見她紅著臉不說話,模樣羞赧而扭捏。


    「少……銘,第一次見媽媽,好好說話。」爭取給媽媽留下一個好印象。


    「嗬……」原來她要叮囑這個,也不是很愛昧的話她的臉怎麽紅成那樣,臉皮真薄。


    陸少銘伸掌揉了揉她的秀髮,壓低聲笑道,「放心吧,一切都交給我,沒人會來拆散我們。」


    寧卿,「……」囧。


    嶽婉清倚靠在床頭,她聽見開門聲,正要嗬斥他們都出去,但羅醫生走了進來,還恭敬的請出一個人,一個男人。


    嶽婉清活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到五官這麽深邃英俊的男人,像希臘雕塑。


    而且男人的氣質很好,她年輕時也跟著寧振國出席過不少商業活動,她一眼就可以看出,這男人是商界權貴,他清雋如墨的眉心是豐富的人生閱歷堆積出的冷靜和沉穩,多年深處高位讓他泰山崩於前而巋然不動。


    他行走的姿勢,一舉一動,都從骨血裏流淌出一種清俊高貴,他出身一定很好,受過優越的教育薰陶。


    嶽婉清一時間忘記了趕人,這男人的氣場很懾人,哪怕她的年紀稱得上他的長輩。


    陸少銘站在嶽婉清的麵前,他清墨的眉眼幹淨儒雅,禮貌的頷首,問候了一聲,「阿姨,你好。」


    嶽婉清迴神,她完全沒有聊天的興致,直接問道,「你是誰?」


    「阿姨,我是寧卿的朋友。」


    「朋友?你想給卿卿做說客,不用了,我什麽都不想聽。以前卿卿是多麽乖的孩子,一直都很聽媽媽的話,可是她現在騙我,娛樂圈是什麽地方,那是一個正經人家的姑娘可以去的地方嗎,她都背著我做了些什麽?」


    嶽婉清痛心疾首,她的封建觀念裏,娛樂圈就是骯髒交易的地方,裏麵的女人沒一個幹淨的。


    李美玲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羅醫生搬來了一張椅子,陸少銘緩緩坐下,他兩條傲人的長腿矜貴的交疊著,五官英氣,但也柔和。


    「阿姨,你想要寧卿學彈鋼琴?身為她的媽媽,即使這三年寧卿不說,但你也應該知道寧卿有多辛苦?她的學費,生活費,還有你的醫療費,這不是一個光坐在學校裏彈彈鋼琴的女孩就可以賺到的。」


    「……」嶽婉清一愣,陸少銘開口直奔主題,點中了她的要穴,是的,自從離婚後,她最愧疚的就是不能給女兒一個良好的物質基礎。


    可是寧卿說學費是寧振國給的,生活費是她教小朋友彈鋼琴賺到的,她的醫療費是國家救助的……


    現在看來全是假的,那年她才18歲啊,她這麽小,到哪裏去弄這些錢?


    「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去掙那些不正當的錢,我寧願死了也不要花她那些錢。」嶽婉清流著淚,堅決道。


    「阿姨,賺錢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娛樂圈出來的就都是骯髒的嗎?寧卿是你女兒,你難道還不了解她?為什麽要去相信一個外人說的話而去懷疑你的女兒呢,你連聽都不願聽她解釋,你這樣做太讓她失望和傷心了。」


    嶽婉清捂著嘴,小聲的哭泣著,她無力反駁,因為這男人從開口的第一句話起就沒有替寧卿辯駁過。


    他說話圓滑而有技巧,他隻是不斷的強調著兩人的母女關係,他一句句的道出了寧卿這三年的心酸生活,將寧卿放在了弱的一方。


    她是寧卿的媽媽啊,就算她做錯了事,但天下沒有哪個媽媽看女兒受苦會不心疼!


    「阿姨,你是寧卿最親最親的人了,她沒了爸爸已經夠可憐了,你將她關在門外,她一直哭,以為你也不要她了。給她一個機會,聽聽她的解釋。」


    寧卿不知道裏麵在聊些什麽,她很急,一方麵媽媽不理她了,另一方麵這是陸少銘跟媽媽第一次見麵,她怕媽媽不喜歡他。


    這時「哢嚓」一聲,門開了,陸少銘站在門邊,嶽婉清由羅醫生攙扶著,站在了她麵前。


    「媽!」寧卿雙眼亮了,剛剛因為陸少銘迴來而止住的淚水再次掉了下來,但這次是喜極而泣。


    嶽婉清看著女兒又哭又笑的模樣,心裏軟的一塌糊塗,但是她硬氣心腸,厲聲問,「寧卿,我問你,你為什麽不去學彈鋼琴而去什麽北……影,你爸是不是沒給你學費?」


    寧卿知道不能再瞞媽媽了,她用小手抹了把淚,「恩,那天我去找……爸爸要錢,可是他連寧家的大門都沒讓我進。我想過了,我已經不是寧家的大小姐了,彈鋼琴是消遣時間和金錢的事,不適合我。」


    「那你也不能進娛樂圈啊,不學彈鋼琴我們可以學些別的,你為什麽不跟我商量?」


    「媽,當時我沒有別的選擇,學費要幾萬塊,我們交不起房租就要睡大街……那天,一個朋友讓我去演替身,那是個古裝戲,從很高很高的懸崖上跳下去,其實我恐高,站在懸崖上全身都在抖,但我還是閉著眼睛跳了下去……」


    嶽婉清從不知道女兒這三年過的這麽苦,她一點都不敢想像女兒那麽嬌小的身體從那麽高的懸崖上跳下去,她會覺得萬箭穿心。


    18歲的她還是寧家嬌滴滴的千金小姐,為什麽上一代的恩怨會牽扯到她女兒身上?


    她女兒明明是最可憐和最無辜的那個啊。


    寧卿見媽媽別開臉,淚流滿麵,她上前,動著纖白的小手怯怯的攥著媽媽的衣袖,小聲哽咽道,「媽,我們不管學什麽專業都要花錢,隻有娛樂圈可以邊學邊賺錢。你下雨天肩膀痛的厲害,以前家裏有按摩椅,可惜沒能帶出來,我就想給你買一個。我隨便演場戲就可以賺到錢,不靠別人,我自己就可以養你。」


    嶽婉清太痛心了,她45歲的人就要靠一個18歲的女兒來養活,那些年在寧家她光顧著相夫教子,早已經與社會脫軌,失去了獨自生活的能力。


    是她害了自己的女兒。


    陸少銘看著女孩,她一手怯怯的攥著媽媽,垂著眸,纖長如蝴蝶蟬翼的睫毛顫動兩下,一整串晶瑩的淚珠就從她碧瓷般剔透的麵頰上滑下來。


    她哭的那麽傷心。


    陸少銘又想起三年前,那時她救他,一個精緻粉嫩的小女孩麵對歹徒臨危不亂,她是那樣勇敢,聰慧。


    後來她以為他死了,眼淚掉的特別厲害,當時他就想起一句話,女人是水做的,她溫柔而善良。


    然後她為他包紮傷口,女孩的白色方娟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連同她手上輕柔而緩的動作,讓他懷念了整整三年。


    他一直記得,她叫寧卿,卿本佳人的卿。


    可是,他來的太晚了。


    陸少銘的黑眸裏湧動出無數的憐惜和心疼,寧卿哭了多久,他英俊的眉心就皺了多久。


    「卿卿……」嶽婉清心痛不已的看向寧卿,「你跟媽媽說句實話,你在娛樂圈裏究竟有沒有……那個王導……」


    「媽,」寧卿打斷媽媽的話,她美麗的秋瞳裏閃爍著晶瑩的淚花,語氣光明而坦誠,「媽,別人怎麽看我都沒關係,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身正不怕影子歪,這三年我拿到的每一分錢我都發誓說是我的血汗錢,是幹淨的。其實不是娛樂圈髒,而是有人心的地方,就有骯髒。」


    嶽婉清還沒再說什麽,她隻能展開雙臂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抱進懷裏,「卿卿,是媽媽沒用,是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終於肯原諒了她,其實她想瞞媽媽一輩子,不想讓媽媽自責和內疚。


    但是這三年她背負著沉重的心理枷鎖,她也暗自期待著有一天媽媽能接受她在娛樂圈的事實,她孤軍奮戰了那麽久,她太需要支持和鼓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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