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定定地望著段千言,身邊的小雪感到疑惑,拉她的手,問:“姐,怎麽不走了?”


    她沒理小雪,上前一步,站到段千言跟前,說:“段小王爺與我韓家也頗有淵源,今夜月色上佳,不如到我家小聚一會?”


    請段千言到湖月庭小聚!


    不光是小雪劉昌南他們驚到掉下巴,那邊的君白皇原齊凜等人也張大了眼。


    段千言一反常態,竟展露笑顏,迴複:“妳應當知道我的人品,不怕引狼入室?”


    “有什麽好怕的。”韓文滿不在乎,“你不是說,要讓我妹妹愛上你嗎?給你一個機會,迴雲南前住在我家吧。”


    “什麽?”


    “妳是認真的?”


    兩道驚唿聲同時響徹夜空。


    小雪和段千言異口同聲,皆是不可置信地看著韓文,前者是不敢相信姐姐說的話,後者是不敢相信她的意圖。而別人更是大駭......湖月庭可是連皇家都難進的,她竟隨隨便便地邀一外男入住。她是要做什麽?還是說真的替妹妹擇婿?


    “吵死了。”她揉揉耳朵,“就這麽決定了,今晚你就上我家住吧,機會隻有一次,要不要,自己選擇,還有妳——”瞥了一眼妹妹,“不能反對,有什麽問題,迴家再問。”


    “姐,妳在說什麽?”小雪覺得腦子要亂,一時之間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抗議。


    “行了,這麽晚了,各迴各家各找各媽吧。”韓文鬆開妹妹的手,隻拉著木頭一樣的岷玉向門外走去。“對了。”她突然迴過頭來看眾人,“隻要不追究今晚的事,君白太子,我那個三個條件裏的最後一條就不用你實現了,算是交易吧,你要不要,自己選擇。”說完,又接著走。


    韓文當初和君白定下的三個條件,最後一條是要君白自認皇家能耐不足,比不了韓家。這等折損皇家顏麵的條件一直是紮在皇家心口上的一根刺。如今韓文提出交易,倘若君白應下了便是放走龍氏與南楚結梁子的後果,不應下便是當著天下的麵丟盡皇族貴胄的顏麵,屆時君氏一族如何立足天下,威嚴如何挽迴?


    韓文的手段可謂狠辣,太會琢磨人心,將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到內,每一步都掌握走向,仿佛掌控了一切。她給了君白一條進退兩難的路,在某些方麵上,選哪條都是死路。


    “好,交易達成本宮不會追究今夜之事。”許久,君白臉上布上一層陰影,漆黑潤澤的眼底翻湧著狂瀾,聲音冰冷如寒的說道。


    這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君白此時也是身不由己。


    “韓文!妳太放肆了!”


    平王君晄身為皇族,何時受過這等屈辱,立即勃然大怒,在後邊斥責她。


    不用迴頭,她也知道有很多人在懷疑她,揣測她。保逆賊,邀男人,做這些大逆不道和不守婦道的事那又如何,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誰也管不了。


    見她不以為然地離開,走的瀟灑自然,平王心中一團火氣衝上腦仁,神色陰鷙地盯緊她的背影。


    韓文走了,韓家的其他人接著慢慢的離開視線之內,眾人迴首互相望望,不出所料,都是難以言語的表情。


    荷花池上空氣凝重的令人喘氣不能,有什麽暴風雨正在醞釀,好像不小心觸碰了,將會發生狂風驟雨。


    好好的宴會以鴉雀無聲做尾聲,熱情消失殆盡,隻有深藏在海下的暗流湧動。


    良久,君白說道:“諸位都累了,迴去歇息吧。今日之事,他日再議。”


    二


    迴家路上,所有人一言不發。


    馬車寬闊,世人足以坐下。吳叔駕車,轟轟過街道,還好夜已深,路上行人少,否則憑他駕車速度,保不準出個車禍來場意外。馬車所用木料紮實,裏頭安穩舒適,完全感覺不到顛簸;錦緞覆麵,一襲青紗掩窗,所過之處還帶上一陣淡淡的香風。


    一隻玉白的手掀開青紗一角,接著一張臉露出窗外。


    “夜色真好,這時候殺人見血太煞風景。”韓文仰臉遙望墨藍天幕上群星閃爍,高曠悠遠的星空,看久了會生出一種攝人心魄的錯覺,仿佛漂浮星海之中,隨晶瑩的星光無限生長,慢慢地不知何年何月,迷失了自我。


    “文澤。”她縮迴車內,放下青紗,喚了一聲:“去把莫問喊迴來,告訴她玩玩就行,別做多了留人把柄。”


    “姐,莫問姐在哪兒啊?”坐在小雪身邊的文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地望她。


    “茶莊後院,她在那裏。”她說。


    “知道了。”文澤沒多問,應諾後掀開身邊車簾,身輕如燕地跳出去,動作敏捷迅速,不見聲響。


    車內其他人一臉茫然地看著韓文,等她主動解釋。


    今晚發生太多事——岷玉暴露,收留龍氏,公然對抗南楚,邀段千言入住湖月庭,現在又多了一項類似刺殺的事件。別當他們是傻子,劉莫問不見蹤影,韓文又讓文澤去找她迴來,擺明了有事隱瞞。


    劉昌南目不轉睛地看韓文,低沉地問:“妳到底要做什麽?”


    “他怎麽樣?”韓文答非所問,關心起劉昌南懷裏睡著一般的岷玉。


    “沒事,昏了過去,睡一覺就好......不是,我在問妳話呢,別轉移話題!”劉昌南哪還有心思去關心旁的,不捋清楚今晚的事,他怕是要寢食難安。


    韓文長籲一口氣,緩緩道出事情原委。


    .......


    時間倒迴三個時辰前。


    韓文等岷玉拿吃的迴來,等了許久不見人影,她以為他迷路了,反正一個人在後院閑得慌,她也不管什麽了,索性四處走走,散散心。


    路徑一處偏僻的小院時,聽見院中有細碎的聲響。她好奇,想一探究竟,剛要進去,碧螺突然出現拉住她。


    幹嘛?她問碧螺。


    這裏不好說。


    碧螺神神秘秘地拉著她到某個昏暗的牆角跟下。


    大事不好了。


    碧螺告訴她,有人故意將皇原他們引到茶莊就是為了借龍氏為導火線來挑撥韓家和君氏一族的關係。


    韓文清楚此事幹係太大,想解決,布置必須周全,做到百密無一疏。從閻羅島迴來,碧螺假扮她騙過了小雪他們三天,期間發生的事她從碧螺口中得知個一五一十......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刺殺龍氏火燒酒樓的八成就是君氏的某人,唯一不確定的就是誰幹的,君白和君晄,都有可能,但目的她能猜到......將宴會場地改在齊凜的茶莊,點明韓家非去不可,做這些不就是為了讓南楚的那幾個人能發現韓家和龍氏暗地裏有勾搭嗎?如此一來,韓家包庇罪犯的罪名是扣個死死的,落個抄家滅口的下場。幕後黑手是想推韓家墜入深淵,深陷四麵楚歌的境地啊。


    九裏山前擺戰場,烏江岸上困霸王。


    這句詩用來形容韓家的處境最是合適不過。


    韓文再三地拒絕赴宴,一半原因是不想去鴻門宴,另一半是因為真的不想參與勞什子的麻煩事,太累人了。她有時間去和一幫野心勃勃的家夥鬥智鬥勇,還不如迴家睡個大覺,省得心累身乏。


    但龍氏已和韓家有了關聯,她不能置之不理,無可奈何之下隻能迫不得已的淌進渾水,跟人玩起明爭暗鬥的遊戲。


    阿南大概沒發現她執拗地留在後院的用意吧。


    她知道國宴改場地時,就猜到這場國宴暗藏殺機。幕後黑手怕是留有一手,若所有人都在前院聚集,後院沒人看著,要是發生點什麽,比如後院起火了,龍氏的蹤跡可真就暴露無遺。更何況是在南楚人也在場的情況下,到時受罪的不止是齊家,沒準問題會上升到皇家和朝廷的內鬥,那樣的話,後果不可估量。


    龍氏的存在很微妙,一舉一動都會在無形中改變天下格局,雖然很慢,影響卻不容小覷。


    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住龍氏,至少在大胤,他們不能出事。


    她留守後院,想看看守株待兔能不能抓住對手的尾巴。


    果然,她運氣不錯,夜深人靜時分,齊凜的後院來了一批暗殺小隊,個個武功不凡,黑衣遮身,如鬼如魅地潛進茶莊。


    還好她守著,要不然出了事都沒人知道,齊凜也是老糊塗,人家把宴會挪到自家地盤,不就是在布局陷害他嘛,一點防患於未然的措施都沒有。


    她讓碧螺盡量不要打草驚蛇地處理殺手,但還沒動手,劉莫問出現在後院。


    碧螺趕緊隱身躲起來,韓文問劉莫問為什麽跑來這裏?她說自己怕在筵席上呆久了會控製不住自己喝個不停,出來透透氣。


    無奈,韓文暗中碧螺按兵不動,簡單地跟劉莫問說了下今晚的事,想讓她去處理刺殺龍氏的殺手。不出所料,莫問聽得火氣衝天,恨不得抓了幕後黑手暴揍一頓以泄憤。


    成功地支走莫問,韓文不再擔心龍氏的安危。


    後院安排好了,前院也要處理妥當。


    可能連幕後黑手都沒料到自己費盡心思的籌劃著讓龍氏暴露,結果龍氏的人主動暴露,完全的出人意料,這陰差陽錯的發展雖是達到了目的,可也徹底打亂了某些人的計劃。尤其是韓文的插手就扭轉了整個局勢。這下可好,龍氏不用躲躲藏藏了,直接光明正大的在南楚的眼皮子底下被韓家接走。縱使有人反對,可誰敢正麵對抗韓家。


    天下首富的名聲和地位可不是顯擺著當花看的,即使是王卿貴胄,也得給韓家三分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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