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方,紅陽曜日,天空是藍與紅碰撞出的調色板,美麗又絢爛。


    連接湖月庭與月牙灣兩岸的是一座長達數百米的鐵橋,巍峨壯觀,絕世僅有;建立成功初期,引萬人觀望,在當年被冠上“天下第一橋”之稱。


    這座橋歸韓家所有,隻有韓家和皇家才能使用,能走上橋的,不是位高權重之輩,便是今世名聲顯赫的人物,其他人未經韓家和皇家的允許,是不準過橋的。


    四年前,韓文的雲來會越做越大,為了日常行動和交通方便,她花費大量資金請造橋匠師用半年時間在月牙灣上建造一座橫跨月牙灣和湖月庭的鐵橋,造橋的材料半分之八十是鐵,半分之二十是泥漿,考慮到安全性和可用性,韓文親自操刀設計,由阿南輔助修改,運用了兩個時代的知識,才打造出這麽一座前無古人之例的長橋,成為了當世一大奇跡,代表了素有天才之稱的韓家至高無上的智慧,更尊定了韓家在商界無人撼動的地位。


    有人這樣稱讚韓家創建的鐵橋——神鬼之作。


    不管是天才還是鬼才,在當事人韓文看來,建橋隻是為了方便生活,節省不必要的麻煩,她是不想出門迴家都要坐船渡江,才花了那麽多銀子來搭一座橋掛兩邊,外界對她設計的橋有什麽評價,她隻當耳旁風,聽聽就算了,不必在意。


    老實說,韓文是偏心的,自己的建的橋隻準自家人過,其他人想過還得看她同不同意。其實她並不想這麽獨裁專製,一座橋而已,誰用誰過都一樣,可問題是,橋的末端是通到她的家,萬一有不知好歹的人上她家切磋鬧事,過一個橋就直接上門了,那她豈不是為他人搭了一個方便的橋嘛,專建一座給自己製造麻煩的橋,這不是蠢貨的行徑嘛。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明確規定,此橋是我開,此路是我造,閑雜人等,一律靠邊,想過橋,得看她答不答應。


    鐵橋,湖月庭,黃金帝國,這些都是屬於韓家,屬於韓文的。


    財富,名聲,地位,天下最讓人趨之若鶩的東西,她統統都擁有。


    可是今天,她突然覺得,永擁有的這些東西並不使她開心,甚至有一種失去的感覺。


    就像她生日的晚上,小雪他們設了一個局來坑她,衝的不就是她擁有的東西能幫他們解難嗎。他們看中的是她的權勢和地位,她失去的是他們對她的關愛,連她的生日都忘了,還算什麽家人。


    可恨的是,明明是他們對不起自己,到頭來她還要替他們攔下麻煩,這真是叫人難受,心裏氣他們,又氣自己。


    又有什麽辦法呢,誰讓她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他們了。


    心裏百感交集,煩悶地在橋上走著,這座鐵橋上隻有她一個人在走,兩岸的風景在身前身後由著陽光照耀盡現雄姿風采,她扭頭向東方望去,那輪巨大的紅日從地平線升起,彌漫了半邊蒼穹的橘紅色霞氣,平靜無浪的海麵染上了色彩,藍色的大海變成了紅色的火海,美麗又壯麗,震撼人心。


    心頭那抹烏雲被紅霞火海退去,韓文心情稍稍好轉,繼續向家的方向走去,享受這天時地利的好風景,已經很久沒看過這樣的日出了,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小十?”


    橋走了一半,她看到橋欄上坐著一個絕色佳人,這一身紅如火焰的女子不是一夜未見的小十,還能是誰?


    韓文偶過去,看她全神貫注地望著東方日出,心想小十大概是在這兒看日出吧,索性也學她把腿伸到僑外,坐在欄杆上。“小十,妳不是去上廁所了嗎,怎麽跑來這裏了?”昨晚發生了太多的事,她差點忘了小十是跟她一起去清心亭的,不過後來一直沒見著她人,她一度以為她是上廁所迷了路,後來又因為花棲的事,她把她徹底的忘了。


    “還好妳沒去聚餐,不然一定會被氣死,那幫家夥根本不是在給我慶祝生日,他們壓根忘了我的生日,不過驚喜倒是有的,就是太氣人了。”韓文心裏憋著氣,正愁著沒地方發泄,現在小十在身邊,她又不會說話,韓文無所顧忌地敞開心扉,對她傾訴自己這一個月來的鬱悶和怒氣。


    “君家每一個好貨,她明明知道我對君家有成見,還不死心地跟君白攪和在一起,我都起她一年了,還離家出走一年,她到現在還幫著君白和我對著幹,更可氣的是,我的生日,她也能忘得一幹二淨,還利用我。我真是服了,有這麽一幫的家人,我是上輩子做錯了什麽事吧。小十.......我是真的很生氣,我本來是想原諒花棲的,可經過這次,我才發現,我在她心裏根本比不得一個君白,她滿心滿意的隻有一個男人,我有這樣的姐妹,真是......這一天真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麽麵對他們。”


    韓文麵向大海,臉色平淡從容,在這樣天高海闊,壯觀雄偉的情景下,她的情緒經過一夜的波動,此時心境已如水一有平靜,所以她沒發現身邊的小十在聽到她訴苦時,波瀾不驚的眼眸裏第一次有了一絲的波動,睫毛也微微地顫動一下。


    不知何時開始,在麵對小十時,她的心一下子平靜起來,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好像打開了話匣子,一開開就合不上了。


    “我和小雪、阿南、花棲還有莫問,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們來自另一個世界,其實也是這個世界,不過是在一千多年後,我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好像是上天開了一個玩笑,把我們送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我不辭換這裏,這裏太危險,總有人為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害人,為了所謂的權勢就殘忍的傷害無辜的人,正義天道不過是紙上的幾個大字,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呢,當然,我也做不到,不過我不想傷害誰,我隻想保護我的家人,我隻想和他們迴家,這裏不屬於我們,走錯一步就是死路,步步心驚,我還真是嚐到了。”


    “小十,我一直在尋找可以迴家的‘路’,我知道,老天爺把我們送來,就一定有‘路’可以讓我們迴去,我要找到它,然後帶著小雪他們離開這裏。”


    “可是現在有個問題,小棲她跟我們不一樣,她是魂穿,也不知道是老天爺弄錯了還是別有用心,就是不讓我們好過,她如今算是半個古人。而且更要命的是,她愛上了不該愛的男人,我知道君白心裏有她,但他們在一起真的是個錯誤,會引發很多事情,到時候傷害的人會很多,我擔心的就是這個。”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昨晚大概是我人生最後的一個生日。我天生心髒有病,不像別人的心髒很健全,醫生說我活不過二十歲,我隻能在這個世界活二十年,要是別人可能會怨天尤人,說自己命不好什麽的。可我不在意,我覺得二十年對我來說足夠了,活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的人會不會幸福。上天給了我二十年的時間可以陪伴家人,那我就用這二十年好好的守護他們,至少要讓他們幸福,這樣我就很知足了。等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會笑著離開,這樣呢,他們才不會因為我的離去傷心難過,我希望......他們記得的是我的笑容,我的快樂,而不是悲傷。”


    韓文完全把小十當作自己的“日記”,說著不能說的秘密。小十是個很好的聆聽著,她是個啞巴,不能說話,不會把今日聽到的東西泄露出去,這也是韓文可以對她一吐為快重要原因,要知道這些秘密可是韓家到死也要守住的,是他們最大的秘密,必須嚴守,誰也不能說。


    可是今天,韓文破例了,她壓抑太久的情緒到了崩潰的臨界點,必須找個人傾泄出來才行,不然會被自己逼瘋的。


    說了那麽多,韓文心裏是前所未有的輕鬆,整個人都好像釋然了。果然,對著活人發泄比寫日記效果要好得多。


    長舒一口氣,韓文渾身輕鬆,轉頭去看小十,見她一副似懂非懂的茫然神情,不知道為什麽韓文有種荒謬感,腦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或許小十聽懂她說的話。可是想想,她說的事,這個古代有誰能懂呢。


    一定是想錯了,她這樣告訴自己,放心地把心中的秘密訴說了一大半,看著雲卷雲舒的風景,她靠在小十的身上,頭靠著小十的肩上,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大海和天空,小十也靜靜地看著。兩個人一動不動,時間仿佛靜止,整個世界似乎隻剩下她們,孤單的依偎在一起,在冰冷的世界相互取暖。


    歲月靜好,現世安慰


    你若安好,我也安好。


    這是最美好的願望,也是她最大的心願,家人平安幸福,她也就幸福了。


    有時候能不能迴家其實不那麽重要,無論是那個時代還是這個時代,隻要家人們幸福安康,她已經心滿意足。


    生命的最後一年,她隻想和家人快樂無憂地度過,這是她十九歲生日唯一的願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橋柱上坐久了,腿腳蕩在空中,已經麻木得不能動彈,韓文想起來,但苦於自己一動,身下酸痛不已,她放棄了這個念頭,繼續陪小十看日出。


    也不知道小十是從哪兒得來的酒,她竟拿出一瓶酒和兩個杯子來,韓文訝異,問:“妳從哪兒來得東西?”


    小十嫣然一笑,朝霞紅光映照下的臉透出嫣紅的光澤,像極了詩詞中的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令人眼睛一亮,看見了世上最美的盛世美顏。她側過臉,跟韓文一道看那恢宏磅礴的江海之景,霞光下,她完美無暇的臉龐被照得近乎透明,好像是有一層熒熒閃爍的光芒覆在上麵,美得純潔,如天上神聖的仙女,卻又那麽的讓人覺得她太不真實,禁不住發出凝問: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美的人呢?


    韓文癡癡地看著小十,本是不想犯花癡的,但心裏就是有那麽一瞬間的悸動,就好像是萌生了什麽,捉不住,摸不清,卻真實的發生了存在了。韓文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似乎每次對著小十才會有這樣的感覺,總會若有若無的心動,會不會是喜歡啊?


    .......不可能,我一定是想多了。


    韓文搖搖頭,心裏狠狠地罵自己,幹嘛對著一個女人發花癡,她又不是男人,用不著貪戀美色。她苦笑,自己是個女人,,小十也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她怎麽會對女人產生不應該有的感情呢,一定是想多了,狠狠地否定這個荒唐的猜想,她提醒自己別因為小十漂亮就想入非非,這很齷齪的。


    喝了不少酒,韓文疲乏地靠在小十身上,一點都不想動,腦子昏昏沉沉的,很沉重。


    “小十,我一直有一個秘密,我誰都沒說,我想等我死了,我也不會說的。”她聲音輕如鴻毛,不知是天太冷,還是酒飲多了,臉色蒼白如白紙,她整個人虛弱的靠在小十的身上,身子軟而無力,連氣息也漸漸的變弱。


    小十察覺到她的異常,不禁伸手去摸她的額頭,觸之燙如火爐。


    “小十......我心裏好,好難受啊,我好,好......難受。”韓文闔上眼,氣若遊絲,身體開始發熱。


    小十連忙伸手去摸她的心房,手掌貼在胸口上,慢慢的,輕輕的,一道低弱的沒有規律的心跳聲通過手心,傳至小十的心口,她一下子明白了,這是心病要突發的症狀。


    因為一連串的事情使韓文情緒波動太大,加上跳進水裏遊泳,她受涼起了高燒,導致心病有了病發的跡象。


    小十抱著高燒昏迷的韓文一路飛奔到湖月庭。


    平靜的湖月庭再次起了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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