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憂思館中——


    小姐目瞪口呆地站在彩楹朱戶的大廳裏,看著眼前一大波濃妝豔抹的姑娘,彈琴、唱歌、跳舞......圍著一個男人說笑歡樂。整個樓子裏沒有別的男人了,當然,現在多了她一個“男人”。


    “哎呀快看,又來了一個公子。”一聲嬌喊,幾個姑娘上前拖著她到裏麵,把她和那個男人圍在一塊兒。她懵了,身子僵硬,杵得跟塊木頭似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夾在姑娘堆裏,和樂融融。


    “公子,打哪裏來?往哪裏去?”


    “公子,你是什麽人?是做什麽的?”


    “公子,你要找姑娘嗎?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公子......”


    “公子.......”


    幾個姑娘巧笑倩兮地擠在她麵前,七嘴八舌的問這問那,“公子公子”的說個不停。她聽得耳朵嗡嗡作響,再也不想扮公子啦。


    “夠了夠了!消停會兒!沒事閑在這兒偷懶嗎?”突然出來個罵人的,是個年近四十,打扮比所有姑娘都豔麗濃妝的老婦。她應該是這間樓的老板娘,傳說中的老板娘。“這位公子哥,真不好意思,今兒我們憂思館不開業。您啊,還是去別處尋樂,我們不招客。”她罵完姑娘又扭頭滿臉堆笑地對小姐說道。


    小姐冷笑的哼道:“不開業妳把門打開,妮玩我啊。不招客?不招客妳這一堆的姑娘是怎麽迴事,還有這個人,我要是沒瞎的話,他也是個男人吧。”她指指姑娘,又指指胭脂紅裙堆裏的男人。


    老板娘啞口無言,一幫姑娘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聲。


    大廳頓時安靜了。


    小姐伸出去指著男人的手停在半空,愣愣地看著麵前的一堆人,他們正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這種微妙的氣氛讓她不由得驚慌一下。


    這時,一直玩的不亦樂乎的男人站起身來,撣了撣沾染香料脂粉的衣袖,他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前。“小公子,這地方今夜被我包了,你還是去別處歡樂吧。”他懶散的聲音飄蕩在空中,聽了覺得像是濃鬱的香氣,醇厚濃重,化不開,散不了。


    小姐後退一步,用袖掩鼻,嫌棄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什麽來頭?憑什麽你能包下這樓?有錢是吧,老子我也有的是錢。”這男人身上的濃香味跟豔麗的姑娘一樣,芬芳濃烈,熏人心神猶如墜身雲端,飄飄忽忽。她不喜歡這種豔俗的香味,刺鼻的緊。這男人一靠前,她一聞這味就知道這人慣行於花樓廝混,是個青樓高手。


    男人聽她半分不客氣的話,也不惱怒,隻邪肆地扯唇笑了幾聲。他對身旁的老板娘吩咐:“把門關上吧,今日破例讓這小公子留在這兒。有個伴陪我玩也挺有趣的。記得,別再放人進來。”後邊的一句話幾乎是拉小溫度貼在老板娘耳朵說的,驚的老板娘臉上濃妝脂粉皺成河間溝紋,淌淌地流冷汗,她忙跌聲下氣地點頭應道。


    小姐離男人不遠,也聽到他說的話。見那老板娘對他畢恭畢敬的小樣,大抵明白過來,這男人身份不凡。她今日是惹了什麽不得了的人嗎?


    “我還是不在此打擾這位兄台的雅興,你還是自己慢慢地玩吧。”說罷,她看著對方的臉色,一邊淺笑地對上那人帶笑的眼睛,一邊悄悄地移動小步。突然,她猛地衝跑向大門,眾姑娘被這舉動驚到,高唿一聲,紛紛叫嚷起來。


    她全力衝刺的速度很快,快要跨出門檻時,一道勁風自身後卷來,一下把她連聲帶人地拉迴了過去;接著“呯”一聲大響,她整個人撞在放在大廳中央的長桌上,桌子立刻碎裂數塊。


    “疼!”抽氣聲溢出嘴邊,她扶著快要撞斷的細腰,掙紮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一下撞的不輕,她忍不住痛的指著人家,破口大罵:“該死的混蛋!拒絕你還動上手了。哪條道上的,就算在青樓裏至少也得講講規矩!你他娘的小時候沒人跟你講規矩嗎?”


    氣急的出言罵人,往往是說話不經大腦的呆子。一向精明的她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變成呆子。


    大廳寂靜,所有姑娘收了剛才的慌亂,都怔怔地盯著她,連老板娘都是一副“完蛋了”的哀怨表情。唯獨男人喜笑眉開,全不在意她的出言傷人,甚至笑嗬嗬地走上前,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她。


    她被這人看的渾身不自在,寒毛聳起。她縮了縮脖子,硬聲道,“我是江湖人士,出言損傷貴人有違江湖規矩,可你也不能出手傷人,這更有違規矩。”


    “江湖規矩......”男人細細品位字中含義。“這裏是東淄,江湖規矩沒有任何用處,在這裏有用的是金錢和地位。”


    “又不是皇宮高門,在這裏爭權奪勢有個屁用。”她隨口而出。


    男人笑道:“噢,原來你也懂得這裏的規矩,看來姑娘不是外行人。就是不知道妳這假冒的小丫頭懂不懂這裏的規矩。”


    “這裏”自然是指青樓行院。


    她頓時一怔,暗暗心驚。這男人果真不同常人,她苦學多年的偽裝術竟被他一眼識破,還被他戲弄一番。心裏又氣又急,忘了老江的叮囑,她扯下外衣,顯露出女兒身。


    男人挑眉,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發現她女兒身的樣貌不比身邊一堆的姑娘的顏色差,反而清麗脫俗,秀氣靈動,很活潑可愛。


    她的眼睛很大,眼珠轉動時,波光流轉,尖尖的瓜子臉上靈氣多了一分,更別提櫻桃小口粉潤嬌嫩。


    男人越看她越覺得好看,不由得繼續戲弄,“原來姑娘模樣不錯,一個女孩明目張膽的跑進青樓,妳也太大膽了。還是說妳幼小的太過寂寞了,嗯?”輕佻的眼神,戲謔的語氣,他整個人痞子似的,讓小姐越看越惡心。


    “寂寞你個大腦袋!”話音剛落,她抄起的凳子就扔到他的跟前。


    他沒任何反應,反倒是她跟一幫姑娘們亂作一團。姑娘們平日裏侍候貴客,很少有亂子出現,就算有麻煩事發生,也沒見過今夜這般直接動手打人的一幕,她們早就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驚慌失措地逃到遠遠地地方。他很是淡定自若,不見一絲表情的麵目定定地正盯著那個乘亂逃向門外的嬌小身影。


    這時,凳子已到了離他不過一寸開外的地方。他閉上眼,下一刻睜開眼時,滿盛笑意的眸子裏變得陰冷凜冽,似有刀光閃電在裏麵出現,那凳子被擊中,突然在他眼前炸開,四分五裂的飛落在旁處。


    老板娘在混亂時躲在柱子後,見大廳的大部分人鳥走飛散,她戰戰兢兢地走到他旁邊——哆嗦個聲音,顫道:“十分抱歉,公子。今日之事實屬意外,我馬上著人去抓那丫頭。”


    “不用了。”他抬手。“我來東淄是機密,冒然抓個鄉野丫頭豈不是不打自招,告訴天下人本皇子偷出皇宮,來花樓尋歡作樂嗎?”


    “那......現在怎麽辦?”


    “今夜凡是見過我的姑娘,除了剛剛溜走的一個,其餘的不必留著,處理了吧。”他拉拉掉下去的衣服,悠悠哉哉地上樓。不去看亂糟的大廳,也沒看臉色慘白的老板娘。


    “是,明白了。”老板娘恭敬地對那人的背影俯身行禮,額頭冒出密密冷汗,腿腳在裙子裏抖擻成篩子。


    公子大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一眾姑娘沒了活命的機會,老板娘害怕的不敢出口大氣,隻能按命令行事。


    今天夜裏,又要流血,這東淄何時能平靜呢。


    二


    逃之夭夭的小姐一口氣跑迴老江的園林,她可沒忘剛才在那裏迴眸時的震驚一幕。那男人竟能隔空毀物,這修為到了何等地位才會有這樣出神入化的武功呀!所以為了保住小命,她決定乖乖聽老江的話在家呆個十天半月,做個安靜的淑女吧。


    老江迴來時就看到一副小家碧玉樣的小姐,安靜嫻雅地端坐在臨水窗邊,優雅地品茶,優雅地賞月靜心。老江覺得不可思議,忙擦亮眼睛看了又看,才確定眼前之人是自家小姐沒錯。他欣喜,心道野丫頭終於悟實到自個是女孩,開始學做淑女。可喜了沒半會兒,小姐說的事讓他氣得胡子都翹了。


    “妳說說妳!早跟妳說了姑娘家的別去花街那種地方廝混,有汙名聲不說,若是遇到個危險。妳.......妳叫我怎麽跟大小姐交待啊!”老江耐著性子,苦口婆心地勸導頑固又桀驁不馴的小姐。


    然而他家小姐全不如他這般焦急,還對他擺擺手,輕鬆道:“哎呦,不就是被人看到我樣貌了嘛,沒什麽大不了的。這城裏人這麽多,他能在人海茫茫中識出我嗎?”


    “小姐!”老江氣的直接拍上自個的大腿,“那人能一眼識出妳是女兒身,還武功極高,一定不是尋常人。妳無意中招惹了這樣的人物,難保人家日後不會找妳麻煩。”


    小姐歪著頭,眼珠轉了轉,點頭道:“也對,一般這樣的人物是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的。”她抬頭望著老江,說:“老江,你在東淄人脈廣,把那個男人的身份查查,看看他到底是誰。”


    “能在螺玉街讓整座青樓的人聽命於他,這樣的人物在東淄也找不出十個,不難找。”老江細細分析,想到了什麽,問她。“他長什麽樣,妳可看清了?”


    “呃.......”她舉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才想起男人的樣貌。抬手摸著額角廢力道:“他長的還算一表人才,風流倜儻......明目劍眉,高鼻薄唇,皮膚比我黑一點,個子比我高,身上有種遛街痞子氣,很輕浮,很浪蕩。就是那種一看就知道玩世不恭的臭男人,反正我看的就這麽多。你找個畫師隨意畫一張,讓人暗地裏查不就行了。”


    老江歎氣。這還叫看的這麽多,都看全了!他不好出言責她不禮貌、大膽地看陌生男子的失儀之態,隻好小聲問她,“這事我會去辦,可妳這幾日是否還要偽裝出門?”


    小姐迴頭望他:“怎麽了?”


    “妳要是出去,我好安排好護衛暗中保護妳啊。”


    小姐臉色唰得一下垮了,氣道:“老江,我是個有身手的人。你找人保護我,我要是出門豈不是惹人注目,到時候我該怎麽好好地玩啦!”


    “身手?”老江用異樣的眼光瞅著她,搖搖頭。“妳要是身手好,會被人識破了身份還差點被抓嗎?”他可不想往後一段時日替小姐操心勞累,不然怕是要給調皮的她不少善後了。以前大小姐在時,也總是給她善後;雖然大小姐不會如他一樣為小姐提心吊膽,擔驚受怕,但也沒少勞神勞力。為了這個,還特意定下規矩製約小姐,效果顯著,至少她在大小姐那裏闖的禍少。可他不同,身為部下,越級管束小姐屬於大不敬行為,他不能直接管教小姐,隻能多操心。


    小姐不高興了,擺著蠻橫的架勢,大叫:“我很厲害的!姐姐都說了這天下沒多少人能和我對抗。”


    “是,是,妳厲害。下次別讓人抓了去。”老江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甩袖離去。


    “人家本來就厲害。”她仰著頭,衝著老江的後背吐了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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