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墨,繁星點點,遠方一條銀色光帶貫穿天空,如夢又如幻。


    九月之夜,正是夜色涼如水的時候,一陣涼風吹過,站在窗邊望著遠方的洛憶闌忍不住抱臂打了個寒顫,盡管如此,她卻仍然沒有關上窗戶的意思,隻是那麽站著,任憑涼風吹得她的秀發微微揚起。


    抬頭望向天空,望向那遙遠的銀河,沉默良久,終究化為一聲輕歎,“青嵐……”


    洛憶闌沒有想到長安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她竟然會二度碰到蕭青嵐,那個時候她剛吃完飯,正準備起身上樓迴房休息,卻沒有想到竟然看到蕭青嵐從客棧門口走了進來,而蕭青嵐顯然並沒有注意到她,而是徑直去了櫃台。


    四年了,這是她第一次正麵見到蕭青嵐,在望月樓那匆匆一眼不過隻是側影和背影,遠沒有親眼看到那樣來得那樣讓人激動。


    當那日思夜想的臉龐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差點就控製不住自己,青嵐兩個字差點就脫口而出。


    仍如往日的慵懶神態,卻是多了些沉靜;仍如往日的如水眼眸,卻是多了些複雜。少女時的幼稚青澀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的成熟世故。


    原來這四年,不隻是她在變,蕭青嵐也在變,變得越來越讓人移不開視線,變得讓她現在隻要想起那個名字,就是一陣酸澀難言。


    當看到蕭青嵐進來後在櫃台那裏呆了一陣便離開了,而後竟然在門外徘徊。忍不住叫來小二詢問,從小二那裏,她才知道蕭青嵐找不到住宿的地方。


    明明知道有可能會暴露自己的行蹤,她還是沒有忍住,吩咐小二將訂下來的房間轉給蕭青嵐。這次來長安,出於一些考慮和以防萬一,她特意吩咐多訂了幾個地方的客棧。卻想不到竟然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隻是不是給自己用,而是給了蕭青嵐。


    在知道蕭青嵐隻要了一碗麵條時,又吩咐小二加了兩個蕭青嵐曾經最喜歡的菜送了過去,便轉身離開了那裏。既然不想相認,就不能再留下來。


    然而,現在她後悔了,後悔不該送那兩碟菜給蕭青嵐,以蕭青嵐的心智,很難不會猜到她身上,既然不想相認,就不該留下線索,果然是情深不能自己,才讓她當時做出這麽蠢的事來。


    想到送給蕭青嵐的那兩碟菜,洛憶闌的心頭泛出一陣難言的苦澀,過去的往事湧了上來。


    ***


    夏日赤日炎炎,一陣清風吹過,一池荷花隨風搖曳。


    一個少女抬手擋在額前,蹙眉望著前方正往荷花池中心走的少女,兩個人正是東方璃和蕭青嵐。


    東方璃不知道蕭青嵐抽什麽瘋,看荷花看得好好的,竟然想起下河,勸也勸不了,隻能隨她去了。


    “青嵐,你下河到底想幹什麽啊?”


    “撈魚啊,我想吃魚了。”


    “想吃魚去集市買不就好了?”


    “親手撈的和買的不一樣,你等等啊。”


    ……


    “璃兒,你看看,這魚很大吧。”


    “笨蛋,為了這麽一條魚,你看你,衣服都濕了。”說歸說,東方璃還是將魚接了過來,隨手折了一根樹枝,將魚穿了起來。


    “你等等啊,我再去看看有沒有藕。”


    東方璃卻是拽住了蕭青嵐,“等等,這個時候怎麽可能會有啊。”


    “為什麽?”


    “荷花開得正盛,怎麽會有藕,要等秋天,荷花謝了,才會有藕的。”


    “哦……”蕭青嵐有些失望。


    “再等等吧,秋天很快就來了,到了那個時候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嗯,那我再去撈幾條魚,一條不夠吃。”


    “……,真是個笨蛋。”


    ***


    沉浸在對過去往事的迴憶中,不知道站了多久,洛憶闌終於累了,抬手將叉竿取了下來,關上窗戶,隨手吹熄了桌上的蠟燭,走到床前坐了下來。


    黑暗中,寂靜無聲,靜到隻能聽見她自己的淺淺唿吸聲,不知過了多久,她從懷中悄然摸出一柄匕首,匕首與普通的匕首不同,它的刀柄是用上好的青玉石製成,而不是傳統的銅鐵刀柄。


    將匕首從刀鞘□後,雪色刀光微微晃動,倒映出洛憶闌的如夜星眸。她輕輕轉動匕首,隻見匕首的刀柄的一麵,刻著一個山的圖案。


    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個山形圖案,洛憶闌的星眸似有隱約的光亮在閃動,沉默良久,她又將匕首翻轉了過來,隻見刀柄的另一麵,赫然刻著一個‘璃’字。


    ***


    “璃兒,閉上眼睛,好不好?”


    “咦,為什麽?”


    “你就閉上眼睛吧。”


    “好吧。”


    ……


    “璃兒,你睜開眼吧。”


    ……


    “咦,這是什麽?”


    “送你的生辰禮物,喜歡嗎?”


    “喜歡……,但是為啥要送我匕首啊?我更喜歡胭脂鋪裏的胭脂水粉……”


    “呃,我隻是想讓你用它來保護自己。如果我不在你身邊,萬一遇到壞人……”


    “好吧,這個理由我可以接受。”


    “……要不我再買個胭脂送你吧。”


    “不用了。咦,青嵐,這刀柄上怎麽會有個‘璃’字?這麵也有。難道這是你親手刻的?”


    “啊……,嗯。”


    “讓我看看你的手。”


    “有什麽好看的……”


    “讓我看看。”


    “……”


    “……笨蛋,我就知道……”


    “這點傷有兩天就好了,沒事。”


    “待會我要給你上藥,才能好得快一些。”


    “不用了吧……”


    “不行。”


    “好吧。”


    “青嵐,這一麵你為什麽刻的是山的圖案,而不是‘嵐’字呢。”


    “我怕別人會猜到什麽,給你帶來麻煩,就用這個代替了,反正也是象征著我和你在一起。”


    “……,青嵐,和我在一起,會覺得委屈嗎?”


    “委屈?為什麽這麽說啊?”


    “這樣的感情,見不得天日,就連這柄匕首,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刻上你的名字……”


    “別說了,璃兒,我喜歡你,能和你在一起,這些都不是什麽委屈。”


    “嵐……”


    “哎,要誤了伯父給你慶祝生辰的晚宴時間了,我們趕快走吧。”


    “嗯。”


    ***


    端詳著這柄匕首,良久,洛憶闌終是幽幽一歎:青嵐,你和我之間,終究還是情未了,緣未斷嗎?否則又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你。


    可是,此時的你我,就像是光明與黑暗,隻能各自前行,漸行,漸遠……


    ***


    蕭青嵐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腦子紛紛亂亂。


    那個讓給她房間的神秘人,會是東方璃嗎?如果是她,她為何會避著不見自己。這四年,東方璃到底去了哪裏?


    如果東方璃現在還活著,她家裏出事的時候,為什麽第一時間沒有來找自己,而是失去蹤跡。如果那個人是東方璃,她現在忽然出現,又意味著什麽?


    蕭青嵐越想心越亂,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了起來,信步走到窗前,抬手推開窗戶,用叉竿架了起來,頓時一陣涼風‘咻’的竄了進來,吹得蕭青嵐原本有些混沌的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遙望天邊銀河,蕭青嵐的眉間泛上一抹憂傷:璃兒,這個時候,你又在做什麽?如果是你,送我那兩碟菜,是想告訴我你還在嗎?如果是,又為何躲著我?


    耳邊仿佛響起東方璃往日的笑聲,悠揚而婉轉,蕭青嵐蹙起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


    ***


    “璃兒,你看,荷花謝了,下麵肯定有藕了。”


    “別告訴我,你想去挖。”


    “嗯,就是這個意思啊,你等等我。”


    ……


    “看看你,為了弄個藕,弄得一手泥。去集市買不就好了,非得下河自己挖。”


    “自己挖來的比較好吃啊。”


    “這是什麽道理?魚自己撈的好吃,藕也是自己挖的好吃……”


    “本來就是嘛。”


    “行了,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歪理,我懶得說你,去把手洗洗。”


    “好,這個你拿著,我去洗手。”


    ……


    “幹淨了嗎?”


    “幹淨了,我們迴去吧,迴家就讓廚子給你做糖醋藕片。”


    “嗯。”


    “青嵐,你為什麽這麽喜歡吃糖醋藕片啊?”


    “嗯,因為有點甜,有點酸。甜的像我,酸的像你。”


    “蕭青嵐!你說什麽!你才是酸的。”


    “你沒事就吃醋,我和哪個人走得近了些,你就使小性子給我看,不是泛酸又是什麽。”


    “……”


    “唔,唔……,嗯……”


    ……


    “蕭青嵐,下次你要是再這麽說,就是這個樣子。”


    “你這樣讓我怎麽迴去見人啊。”


    “嘖,那就等到它消失了再迴去。”


    “……”


    ***


    手指緊緊扣著窗台的凸起棱邊,指節處泛出淡淡的青白,蕭青嵐的眉頭再次緊蹙了起來,對她來說,那些往事的迴憶,越甜蜜越憂傷,越懷念越難過。


    東方璃,你怎麽就能這麽狠心,說喜歡我的人是你,離開我的人也是你。這四年,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我?還是說我高估了你對我的感情,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想到這裏,蕭青嵐又是猛地搖了搖頭,不會的,如果東方璃在欺騙她的感情,她怎麽可能會看不出,如果不喜歡她,怎麽會和她表白。那樣的柔情眼神,那樣的親密舉止,如果不喜歡她,怎麽會在最後一次見麵時,和她約定一起走。


    剛剛生出的心結再度釋然,手指慢慢鬆開,蕭青嵐這才發現自己太過用力,窗台凸起的棱邊竟是讓她捏的隱隱裂開了一條淡淡的裂痕,指肚也隱約傳來一陣陣又刺又麻的感覺。


    抬手借著淡淡的月光看去,隻見右手手指指肚上一道深深的凹陷痕跡,仿佛在提醒她到底用了多大力氣才弄成這樣子。


    看著那深深的痕跡,許久,蕭青嵐將手慢慢緊握成拳,目光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東方璃,我一定會找到你。這一次,如果找到你,我絕不會再失去你的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又是一個很重要角色出場,猜猜是誰,→,→


    洛憶闌為何不見蕭青嵐,到這裏,我希望各位都能大概猜出來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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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為了避免你們看得混亂,特意根據天機錯兩生花的時間,寫了份簡單的時間表,便於各位理順這本書裏的時間。


    228年四月 贗品紫凰玉在長安城郊失蹤


    228年八月 東方滅門之禍,東方璃失去蹤跡


    228年十一月 戰爭爆發


    229年十月即太平元年十月,雍朝開國


    230年即太平二年七月 煜雅雲千玦離開神機宮


    231年即太平三年三月 神機宮解散


    231年即太平三年八月 顏怡君楚思凡離開神機宮


    232年即太平四年九月 紫凰劫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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