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在現代,安琳琅早就報警叫保安了。


    “這婆子明顯就是來訛人的!說話前言不搭後語,連個謊話都撒不圓,還想來我食肆訛人。玉哥兒!”


    工具人周攻玉一愣,眨了眨眼睛,試探地應了一聲:“在?”


    安琳琅豪氣衝天:“把他們趕出去!”


    周攻玉:“……”這丫頭是真拿他當打手使了。


    不過確實很煩,跟無賴是講不通道理的。他站上前去,將那塊白布重新蓋屍體頭。旁邊的鴻葉也來幫忙,兩人抬著屍體正準備丟出去,老爺子不知何時走過來。他枯瘦的手扒了扒屍體的眼瞼又看了看舌苔,“四肢僵直,大小便失禁,麵孔扭曲,應該是誤食老鼠藥所致。”


    老爺子聲音不大,但在場離得近的人都聽見了。


    方大河的臉有一瞬的扭曲,頓了頓,蠻橫道:“你怎知是中了老鼠藥?你是大夫嗎?”


    “老夫不是大夫,但老夫有眼睛會看。”老爺子旁觀了一場鬧劇,心情不是很美好。他雖說辭官,但多年為官公正,似這個明擺著栽贓嫁禍的事情格外地膈應。他背著手站起來,枯瘦的模樣卻擋不住清貴的氣度,冷冷道“你若是不信,大可找來老鼠試一試。”


    這年頭,除了特別窮,家徒四壁的人家老鼠都嫌。誰家還沒個老鼠?


    還別說,老爺子這麽一說,眾人再看那地上屍體的死狀,確實跟吃了老鼠藥死的模樣一樣。人都是人雲亦雲的,誰說的信誓旦旦,他們就信誰。


    方大河聽著人群裏傳來的質疑,權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釁,他的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了。


    但他今日就這麽放過西風食肆,不可能。別說自己這關過不去,就是縣城公子那裏也交代不了。方大河鐵青著臉也蹲迴屍體旁邊,裝模作樣地翻看眼皮舌苔。看不懂,嘴上死不承認:“你怎知這老鼠藥不是店家放錯東西給撒進去的?”


    “就是就是!方大人說的是!”那被踹到的婆子又爬起來,附和道:“我家有多窮那是一個村子的人都看在眼裏。我家別說老鼠藥,就連老鼠都沒有!我兒總不能在家毒死……”


    “可笑,既然窮得連老鼠藥都買不起,那又何來的閑錢吃我家食肆的飯菜?”安琳琅又插了一刀。


    那婆子梗了半天,假裝沒聽見。


    裝模作樣了半天,其實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但方大河裝得好似檢查好了,拍拍膝蓋站起來。辯駁不過這些人,他蠻橫地下命令道:“來人,給我搜!我倒要看看這食肆裏是不是有老鼠藥毒死人!要是被我搜到了不應該有的東西,這人就是你們食肆出的事!你們誰也別想摘清關係!”


    這些人在鎮上橫行沒人管過,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可以說是為所欲為。


    門外看熱鬧的人這會兒再不知道西風食肆是被冤枉的,那就都是傻子。如今這家飯菜有沒有吃死人不重要,這是方大河賴上了西風食肆。他們心裏雖然唏噓,但興致勃勃地看熱鬧。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西風食肆倒了,他們還能多分一點生意。


    安琳琅沒想到這些人說搜就搜。方大河帶著人直衝二樓後廚。別說周攻玉安琳琅兩人氣得要命,就是老爺子等人也第一迴 見。


    “迴去,叫人來。”老爺子臉色及其難看。


    他好不容易有個安生地兒待著,哪裏容得這些人猖狂:“把林主簿叫過來。“


    他好歹是個主簿,這事兒他不管誰管!


    老爺子搬出林家老宅,林主簿卻暫時沒離開鎮子。這些日子時不時還會過來西風食肆用午膳。這會兒鴻葉過去,他正在院子裏跟原配爭執,吵著非得跟去縣城。


    原配在鎮子上老老實實生活了十幾年,一直沒有要求過去縣城。但自打林主簿開春將林老太太接去縣城以後,她這心裏不免就有些慌。唯一的男嗣也早被帶去縣城養在另一個女人的膝下,將來認不認她還說不準。要是被那個女人養得不認親娘,她跟她的兩個女兒該怎麽辦?


    所以這迴,她這迴死活也得跟去縣城的。


    鴻葉來的及時,林主簿當下甩下原配就出來了:“老爺子那邊有事,小的自然義不容辭。”


    說著,也不看身後原配哭得要死要活,忙不迭地就跟著鴻葉走了。鴻葉臨走看了一眼後院,他是知曉這院子裏住的是林主簿的原配,但林主簿跟原配之間什麽貓膩是丁點兒不知的。


    見他總往身後瞧,林主簿連忙打哈哈:“內子性情粗莽,稍有不如意便會大喊大叫。叫鴻葉公子看笑話了。”


    “無事。”鴻葉順勢收迴了視線,加快腳步:“西風食肆那邊兒得快些。”


    幾個人跑得飛快,林主簿這老粗胳膊老粗腿兒的跑起來要老命。但又怕耽擱了事情叫老爺子不高興,他盡力再跑。等兩人匆匆趕到,方大河已經將人趕到大堂中。周攻玉和安琳琅還在一旁站著,中間跪坐著一個人哭哭啼啼的婦人。


    方大河將老鼠藥往地上一丟,冷笑:“看,果不然就是有老鼠藥!”


    他逼問安琳琅周攻玉問不出什麽,但逼問桂花嬸子卻是一問一個準。


    桂花嬸子本就是個膽小的人,買了老鼠藥也沒敢動手。這會兒突然被丟到眾目睽睽之下,她情緒緊繃之下,腦子都一片空白了。四五個舉著棍子的人對著她,逼問搜出來的老鼠藥是不是她買的。她茫茫然沒說話,但那心虛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嗬!我就說不可能斷錯。”方大河得意洋洋,“我方大河辦事從來都是沒有錯的!”


    周攻玉眼睛眯了起來。


    “怎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不認?”


    “不是我們食肆的事兒,為何要認?”周攻玉淡淡反問。


    “老鼠藥都搜出來,證據確鑿!”方大河怒道,“明擺著的事兒你要怎麽賴?!”


    “照你這麽說,隻要有老鼠藥的就是下毒。”對於這種拉低智謀檔次的對話周攻玉真的是提不起勁,“那瓦市那家賣老鼠藥的掌櫃豈不是罪該萬死?”


    “你別胡亂攀扯別人!”


    “這就是攀扯了?那我還說你如今張口的話都是攀扯呢!”安琳琅忍不住譏諷道:“這屍體是這個婦人拖進來的。何時死的,在何處死的,又到底是不是這個婦人的兒子你都沒有查清楚,空口白牙地就斷定他死在我們食肆,吃了我家食肆的飯食被毒死。怎麽?你親眼瞧見了?”


    方大河才不管這些事兒,武原鎮上他方大河說了算:“今兒隻要這寡婦說不出她枕頭下麵搜出來的老鼠藥是怎麽迴事,你們食肆就別想逃脫關係!”


    桂花嬸子哆嗦了半天,沒想到自己一包老鼠藥,真的給方家惹上事兒了。她腦子裏嗡嗡的,一時間什麽都想不起來。被人推推搡搡地推到正中央,嚇得六神無主。


    安琳琅一看她這額模樣,迴想起早上看到她神色不自然的模樣,心裏頓時一涼:“嬸子?”


    桂花嬸子張口就喊:“是我買的!老鼠藥是我買的,跟琳琅玉哥兒無關!”


    “我買迴來是要毒老鼠的,還沒用過。麽毒死人,你方大河心裏難道不清楚嗎?”她哆哆嗦嗦的,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忽然高聲道:“三年前你一個遊手好閑的街溜子,東家蹭飯西家偷的。搖身一變成都保正,本性難移,難道不是故意來西風食肆訛錢的?”


    方大河沒想到桂花嬸子上來就把他老底給捅了,憤怒舉起手中的棍子就往桂花嬸子腦袋上敲。


    “住手!”


    林主簿來的及時。氣喘籲籲地趕到,厲聲喝道:“方大河你好大的膽子,當街打人?信不信老子給你都保正的名頭摘了!”


    那方大河扭頭一看,沒想到這些人沒把鎮長請來,倒是把林主簿這尊大佛給弄來了。


    他是不清楚林主簿跟方家的關係,委實也沒想到林主簿這老狐狸竟然會為一家食肆出頭。瞪著林主簿身後的鴻葉,驚疑不定。心道這是什麽人?怎麽有本事把林主簿叫來。


    他的問題沒人迴答,隨著林主簿走進,他隻能老老實實地把棍子放下來。林主簿不是一般人,這是正經有朝廷冊書的官。雖然是個九品芝麻官,但比起他一個都保正,這才是正經的官。方大河憋悶不過,慢吞吞地給林主簿行了個禮:“大人。”


    “別,大人我當不得。不過一個小小的主簿還當不得這一句‘大人’。”林主簿冷哼一聲,看著滿屋子的人,眉頭蹙起來。


    一旁老爺子端了個椅子坐著,一言不發。雖說不清楚老爺子的具體身份,但林主簿能混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是有眼力見的。他不敢扯這個官威,清了清嗓子就問道:“這又是出什麽事?”


    方大河臉色變了變,當下就添油加醋,將西風食肆毒死人的事情說了。


    他雖然沒去過縣城,卻清楚林主簿是張縣令的下屬。既然是下屬,自然劃撥到自己的陣營。那架勢,是恨不得林主簿當場就封了這間食肆,好一全他方都保正的威風。


    本以為說完,林主簿必定跟著他義憤填膺。然而卻見林主簿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就扭頭問安琳琅:“耽擱了這麽一會兒,看來午膳是沒做了?”


    一句話,方大河臉瞬間一僵。安琳琅也是一愣,頓了頓才笑道:“林主簿午膳想用些什麽?”


    林主簿眼睛瞥向老爺子,別的話也沒說。就似模似樣地心疼了一句:“老爺子的脾胃不好,餓不得。不如這頭的事兒讓玉哥兒來,你先去後廚忙?”


    林主簿這話一說出來,方大河等一行人以及地上跪著沒走的婆子臉瞬間就白了。


    第四十一章 (修)   雙更合一


    方大河額頭的青筋不自覺地跳動了幾下, 心中幾番衡量,意識到林主簿過來不是幫他的。想著張二公子的交代,他忍不住刺了一句:“主簿大人, 您可得想好了再說話。這西風食肆的菜再好吃, 難道比得上自己的錦繡前程?可別一時貪嘴壞了機緣。”


    這話說的好笑, 林主簿眉頭揚起來。說起來, 他在鎮上多年這還是頭一迴被個都保正給威脅了。於是眯著小眼睛斜向方大河, 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方大河身子一顫。


    但想到張二的交代,方大河也不怕別人聽見:“主簿老爺,張二公子可是住隔壁呢!”


    哦, 原來這裏頭還有張二的事兒。林主簿立即就明白了,怪不得行事這般粗糙, 那蠢貨就沒長過腦子。張縣令家二子林主簿如何不知?他上峰的兒子,性子暴戾,時常惹出一堆爛攤子。張縣令幫他收拾爛攤子就不知收拾多少迴,怎麽?縣城還不夠他鬧騰,跑武原鎮來搞事?


    林主簿目光那麽往大堂一掃,立即就猜出來。張二怕是看上了西風食肆這店鋪了。


    方大河看他臉色不對, 以為是自己威脅起作用了。於是揚起了下巴, 趾高氣昂的:“想起楚便好。為了一個村姑得罪張二公子可不劃算。”


    這小子瘋得很,被他咬上了甩都甩不掉。張縣令又是個愛子如命的。在武安縣,除非張縣令被罷官,不然誰都不敢招惹張家人。


    怎麽一進來就遭遇這種棘手的情況?林主簿有些後悔答應得這麽痛快,此時進退不得。


    正當林主簿為難,桂花嬸子掙開舒服,趁機撲到抬腿進來的林主簿跟前用足畢生勇氣喊冤:“主簿老爺,小人有冤要伸!小人今兒拚著一條命也要說。三年前, 小人兒子被姓張的公子縱容仆從當街打死,小人狀告旺客來的張公子,求主簿大人主持公道!”


    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已經沒有後路。她一鼓作氣將自己的冤屈喊出來,整個食肆內外都聽得清楚:“那個張公子三年前殺人連個交代都沒有,主簿老爺求你給民婦做主啊!”


    眾目睽睽之下,他這冷不丁的被桂花嬸子一嗓子給架起來。


    林主簿臉一下子鐵青。可當著眾人的麵,他就是再滑頭也不好說不管,隻能憋屈道:“你先起來,有話咱們好好說。這事兒等稍後再說,先將這婦人兒子被老鼠藥毒死之事審問清楚。”


    被點名的老婦人頓時麵色一緊,下意識看向方大河。


    方大河避開她,那婦人頓時就慌了。


    果不然,沒有方大河做支撐,那婦人根本就經不住幾句問。林主簿一站到她跟前,方才還哭天喊地的老婦人老實得跟鵪鶉似的,半個字都不敢喊。眼睜睜看著‘兒子’的屍體被拖出去半個屁都不敢放。耷拉著腦袋都不敢說了,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


    就這會兒,有眼睛的都看出是怎麽迴事了。這就是明擺著的上門訛人啊!


    聽說那張二公子在旺客來?眾人眼睛一找,旺客來的掌櫃劉生就在角落裏站著,時不時煽風點火。看客們懷疑的目光投向他。剛才還嚷嚷的大聲的人,這會兒倒是裝鵪鶉了。人群中不知有誰說了一句:“聽說這旺客來掌櫃家的小妹正在給縣城哪家貴人當妾?該不會那貴人就是什麽張公子吧?”


    一句話驚起千層浪,人群瞬間議論紛紛。


    旺客來的掌櫃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想反駁不是又怕多說一句話牽扯到自身,趕緊扭身走了。


    他這麽一走,人群就更唏噓了。西風食肆這禍事,指不定就是這旺客來掌櫃的幹的!畢竟這兩家在隔壁,原先西風食肆沒開張之前,就屬旺客來生意最好。如今商旅來了鎮子上,越過他家直奔西風食肆。看在眼裏吃不到嘴裏,可不就是心生嫉妒?


    旺客來一家好歹毒的心思!想占這便宜,也不想想自家菜燒得什麽味兒?


    人心就是這般輕易被動搖。剛才還在指摘安琳琅菜要價貴。這會兒又反口罵旺客來的東家心思歹毒。沒影兒的事,全憑自己猜測就下了定論。


    這案子其實沒什麽好斷的,明擺著栽贓陷害。倒是這個桂花兒子被人打死的事,是個大熱鬧。


    三年前有人被當街打死他們是知道的,當時這事兒不算小事。聽說其中有人靠著這事兒飛黃騰達,當時好多人猜測,誰靠著這事兒爬上去。沒想到苦主就這麽撞到了眼前來。眼前這一出,唱戲都不敢這麽唱的,有這等熱鬧他們哪裏能錯過?


    桂花嬸子已經顧不上其他了。事已至此,她滿腹的冤屈今日要一口氣全說出來。


    桂花嬸子一邊哭一邊說,將自己的生平一字一句說出來。她十四進的方家門,十五生了方大山。十九歲相公摔下山坡重傷身亡,後來十多年獨自拉拔孩子討生活。三年前她家大山被大幾歲的同村人方大河說動,去鎮子上給食肆當小二掙錢。結果才去不到一日就被人當街打死。


    “……我兒不是那等會惹事的人。他打小沒父親護著,三四歲就比人家十多歲的孩子都懂事。在村子裏十幾年從來沒跟人吵過嘴。這樣一個老實孩子,哪有那個膽子招惹貴人?”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


    “話不是這麽說,”方大河冷笑,“娘不嫌兒醜,你是他親娘,自然想著自家兒子說話。”


    “你這是說的是人話嗎!”桂花嬸子本來就懷疑方大河,聽到他這麽說話就冒火,“三年前,我兒就是跟你一道來鎮上。如今我兒死得不明不白,你個街邊二溜子倒是搖身一變成都保正了!”


    方大河最討厭別人說他過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戳老底,當下就要惱羞成怒。


    這般肆無忌憚著實惹惱了老爺子:“住手!話還沒說完就想打人,你眼裏還有王法嗎!”


    老爺子已經辭官很多年,卻也容不得這般草菅人命。小鎮上就算是個沒有像樣的府衙,說兩句就喊打喊殺。一個都保正都敢當眾打人,真是目無法紀!他嗬斥道:“身為父母官,本該為當地百姓請命。這個都保正當著你的麵就敢打人,要你這個主簿有什麽用!”


    林主簿被吼得一激靈,立即道:“案件自然是要查的。”


    “要查就快查,磨磨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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