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給鄭東打電話,讓鄭東再替他一天就行了。

    最後一次開夜班車了。前幾天的經曆讓鄭東大開眼界,他想,今天晚上指不定還碰上什麽人什麽事呢。

    這不,一個中年乘客上了鄭東的車,去一個部隊醫院的家屬區。那個中年人坐在副駕駛座位從一張包著的報紙裏拿出了幾捆錢認真數了起來。那一張張粉紅色的百元大鈔讓鄭東看得怦然心動,他想自己什麽時候有這麽多錢該多好啊!自己用這筆錢為兒子買一台電腦,為妻子買一身象樣的衣服,然後,然後三口人找一家有檔次的酒店,在迎賓小姐的歡迎下,很體麵的走進去,點上燕鮑翅,體驗體驗有錢人的感受,彰顯一下自己的尊嚴……

    中年人終於把錢數完了,又用報紙包好。誰也不會想到,這一張舊報紙竟然值三萬塊人民幣!“大哥,挺有貨啊!”鄭東搭訕道。“有什麽貨,我是過路財神——這錢是給別人送去。” 中年人說。“辦什麽事用這麽多錢?”鄭東問“一個朋友的女兒在部隊工作,托我找人把他的女兒調到部隊醫院去,我這是受人之托。”

    又一個乘著夜幕進行公關的。但他公關的目標讓鄭東迷惑不解:“怎麽,部隊也興這個?”“部隊怎的?部隊比咱們地方更黑。”

    鄭東感到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眼前的世界了。崔健在一道歌裏唱得好:“不是我不明白,是世界變化快。”

    一連幾天幹著白班開著夜班,鄭東有點吃不消了,有點幹不動了……他把車開到一家高檔酒店,排在了等活的出租車的後麵,在這裏等活吧,還能歇會兒。

    大酒店裏燈火通明,高朋滿座。那豪華的裝飾與鄭東陳娜帶兒子去的小烤肉館完全是兩個世界。“有錢的感覺真好”鄭東想著想著竟眯起眼睛睡著了,他太困了。

    忽然他覺得有人拍自己的肩膀,他醒了,原來是酒店的保安在叫他,保安打開車門,兩個乘客一前一後上了鄭東的車,去一個別墅區。你想想,從這種酒店出來的人,他的家怎麽會住在普通小區。

    車開起來了,涼涼的風吹得鄭東精神起來了,他聽見前麵的人對後麵的人說:“陳主任,坐出租車讓您受委屈了。我那台奔馳沒敢開,我倒沒事,我怕對你影響不好。人家看見你坐在我的車裏,又該瞎猜疑說閑話了。”“無所謂,無所謂。”後麵那個陳主任打了一個飽嗝,“坐出租也很好嘛,一樣能迴家。”前麵的乘客拿出一塊口香糖放進自己的嘴裏,“陳主任,那件事你幫大忙了。大恩不言謝——這把房鑰匙給你,一百二十平,錯層的,給你。”說著話那把亮閃閃的鑰匙在空中形成了一個拋物線穩穩落在了陳主任兩腿之間。“老弟,你也太客氣了。”陳主任半推半就把鑰匙握在手中。“咱們誰跟誰呀?”“這是應該的。”前麵的乘客一臉嚴肅,“你給我掙錢的機會,我迴報你,天經地義。對了,陳主任,”他似乎想起了什麽,“王局長那麵是不是也得答對一下?”“當然要答對啦,你準備怎麽表示?”“那,那我就送他一把車鑰匙。”“那你可別送捷達,桑塔納一類的啊。”“這事我明白,給人家桑塔納不是罵人家嘛!怎麽也得送帕薩特,馬自達6一類的。”“行,行”。

    鄭東覺得眼前的陳主任和那個王局長就是兩張多米諾骨牌。那麽,王院長呢?趙行長呢?某某縣長呢?某某海關長呢……

    鄭東突然想起了自己過去看過的一個錄相片,因為劇情精彩,他記憶猶新。那部錄相片的名字叫“玉蜻蜓”,大意是講,在古代,一家珠寶店裏六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被盜。接到報案後,公務員查大人帶領手下捕快偵破此案,而有一個年輕人時常暗中關注他們。一方麵查大人兢兢業業,一方麵年輕人撲朔迷離……

    到最後,劇情完全展開,那個查大人竟是偷盜六顆珠寶的元兇!就在查大人準備逃跑之際,那個年輕人追了上來,說:“想不到,查大人竟是萬惡之首。”查大人迴敬了一句:“想不到的事多著呢!”無疑——黑吃黑,兩個人打了起來,漸漸的查大人體力不支,他說:“不要打啦,六顆珠寶我們平分。”誰想到那個年輕人獅子大開口:“六顆我全要!”查大人一聽,還得繼續打呀!終於,查大人被年輕人扭斷胳膊倒在地上,他問年輕人:“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那個年輕人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牌,說道:“我是欽差密使,專誅邪惡。”

    全劇終。

    三個人在前麵向鄭東招手,鄭東開過去停下了,三個人一個三十多歲,兩個二十多歲。那個大一點的說:“師傅,本溪去不?給你二百。“鄭東立刻警覺起來,這大半夜的出城往往兇多吉少。但他看著眼前這幾個人穿著體麵,不象似壞人。他實在舍不得放棄這個掙錢的機會,但他還有些猶豫,他試探道:”大半夜的去那麽遠幹嗎?有事白天再辦嘛。師傅,我媳婦在本溪出車禍了,我急!你到底去不去?“那,上來吧。”鄭東雖然讓他們上車了,但對他們依然半信半疑。他一邊開車一邊觀察著三個人,三個人默不作聲,一個勁抽煙,時而那個大一點的說:“師傅,快點開,到地方加五十。”

    汽車在空曠的青年大街急馳。鄭東仍然感到矛盾,這到底是個掙錢的機會還是陷井?自己到底該不該去?去,萬一出事怎麽辦?不去萬一三個人不是壞人自己白白失去了一個掙的機會。此刻他的心情異常複雜。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陳娜打來的,陳娜告訴他,晚間新聞報道,說有兩台出租車被搶了,她害怕,讓他別拉活了快迴家。

    陳娜的電話讓鄭東清醒了很多,他終於冷靜下來了,什麽事都要往壞處想,萬一碰上壞人,為了那點錢自己把命丟了多不值!自己死了倒無所謂,就當解脫了,可妻子和兒子怎麽辦?陳娜要麽給別人打工一個月掙個四百五百的和兒子艱難度日,要麽去當舞女,象自己昨天拉的那位舞女一樣……

    這個活說什麽也不能拉了!他把車停了下來,對三個人說:“哥們,對不起,車來毛病了,走不了了。”三個人悻悻下了車,邊走邊攔著別的車。

    陳娜的電話挽救了鄭東!

    第二天有媒體報道!“昨天夜間在本溪發現一輛沈陽牌照的出租車,出租車司機被勒死在車內,警方正全力偵破”雲雲。

    鄭東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從心裏感激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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