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昆侖雪域歸來之後,我打算改行不做摸金校尉了,並計劃去美國從商,去國遠行在即,我們想再好好看看冬天的北京,於是我帶著shirley楊一路信步而行,到北海湖去看溜冰的熱鬧場麵,順便商量出國後的安排,冬日的北京寒風正勁,灰蒙蒙的天空預示著一場降雪即將到來,可這些都擋不住人們的興致,在古典皇家園林中溜冰的樂趣使人們流連忘返。

    我告訴shirley楊我準備金盆洗手了,以後都不想再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去倒鬥了,並掏出大金牙給的摸金符在她眼前一晃,表明了我的決心,不帶摸金符,祖師爺就不保佑了。

    實際上我確實也想過要把真的摸金符摘掉,不過我這些年的經曆告訴我,世事無絕對,不論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所以盡量要給自己留下餘地,前人不止一次說過:“寧可備而不用,也不可用而不備。”

    從北海迴家的路上,shirley楊喜上眉稍,但對我的舉動好象還有點不放心,想把摸金符要走,替我保管起來。我心想這可不能給她,於是趕緊鄭重其事地對她說:“我是國亂思良將,家貧盼賢妻啊,我還以為認識了你之後,我一團糟的生活現狀將會徹底改觀,可你為什麽總不信任我呢?這……這不符合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客觀規律呀。”

    shirley楊說:“別來這套,我就是對你太了解了才不放心的,我發現凡是你一本正經說話的時候,所說出來的話幾乎沒一個字是可靠的,倒是那些漫不經心看似玩世不恭的話語,還稍微有幾分真心的流露,你再把那枚摸金符給我看看,剛才我都沒看清楚是真是假。”

    我被她說得一怔,自己在心裏問自己:“我真是那樣嗎?平時說話就這麽不靠譜?凡是嚴正聲明都被視為扯蛋?開玩笑的話卻能被當真?肯定不是這樣,要不然都說中美文化存在差異需要求同存異呢,從這點上看還真有差異。”腦子裏一轉念,就想到了一個借口引開shirley楊的注意力:“在有關摸金校尉的傳說中,印符術甲都是祖師爺傳下來的,幹這行的全憑祖師爺賞飯碗,倒鬥的時候也要默念幾遍祖師爺保佑,可說來說去,天下七十二行之首摸金校尉的祖師爺究竟是誰?這裏邊的事情現在可都說不清楚了。”

    shirley楊說:“這有什麽說不清楚的,七十二行,古董占先,倒鬥是屬於外八行,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自成體係,有完整手藝行規傳承的行業,總計共是七十有二,例如戲子伶人的祖師是唐明皇,宰豬屠戶拜的

    是張翼德,縫紉製衣拜的是軒轅,木匠拜魯班,竊賊拜東方朔,這七十二行又分為九流十三等,外八行中摸金為王,所以說摸金校尉也正是這傳統七十二行當中的王中之王,不過說到這倒鬥的祖師,卻是有三位。”

    我剛剛隻不過是話趕話隨口一問,卻不料問出許多名堂,而且都是聞所未聞,於是請教shirley楊,讓她詳細講講其中淵源,萬一將來有人問我,我也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免得被人笑話做了那麽久摸金校尉,卻不知祖師爺是誰。

    shirley楊對這些倒鬥行規傳統的了解,也都是從她外公鷓鴣哨留下的日記中得知的,七十二行中能被尊為祖師爺的,並不一定是做這一行的第一人,但各行各業之祖師均是青史留名的人物,至少在曆史上的風雲人物中占有一席之地。

    早在在春秋戰國時代之前,世上便已有了倒鬥之事,可最有影響力的,怕是要數伍子胥發楚王墓,鞭屍雪恨之事為首了,伍子胥挖墳掘墓是為了報不共戴天之仇,並非為了楚王墓中陪葬的明器,他這是“有所為而非為財”,所以後世同樣“有所求而非求財”的搬山道人,便向來尊伍子胥為祖師。

    秦末楚漢爭霸,項羽發秦陵燒阿房,掠取其中寶貨不計其數,項羽劉邦皆為秦末義軍,故後世卸嶺之徒取其“義”字,作為聚義分贓的招牌,並尊西楚霸王為祖師爺,而且霸王力拔山兮,也是以外力掘墓的卸嶺力士所圖之彩頭。

    漢代的盜墓活動已經非常頻繁了,摸金校尉這一字號正式出現於後漢三國,實際上早在西漢便已成形,但尚未成勢,後來三國時期,曹操以需要軍餉掃平亂世,從而還百姓清平世道為借口,吸納了不少倒鬥高手,並設立正規的倒鬥部隊軍事編製,至此才有了摸金校尉之說,千百年來沿用至今,古人雲:“名不正,言不順”,各行有了祖師字號才可自成一體傳承後世,但摸金校尉的行規和種種手藝,及其易理五行之框架,都是到了唐代才徹底發展完備,後來更是吸取了江西形勢宗風水理論的精髓,有了“尋龍訣”和“分金定穴”這些摸金校尉獨有的風水秘術。

    三國時期群雄割據,倒鬥部隊也並非曹魏所獨創,孫吳就曾為了補充軍事開支,在嶺南掘了南越王嬰奇之墓,不過孫權麾下的這支倒鬥部隊,在發掘越王墓時遇到了非常大的意外事故,全軍盡墨,事後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此事在倒鬥的手藝人中口耳相傳,但史書上無半字記載,野史上卻與傳說完全相反,隻說功成身退,未知是真是假。

    這些野史奇談中還提及曹操墓也是摸金校尉設計的,所以後世難以被人發現,夫葬者,藏也,欲為人之不得見也,有些古墓確實占盡形勢,得天獨厚,如果不知道其中真相,不以極特殊的辦法來尋找,幾乎沒有任何被發現的可能性。

    我恍然大悟:“原來盜墓祖師的傳承是這麽迴事,不過這三位祖師雖然所處時代不同,但都有一個很相近的共同點,曹操既是詩人也是軍人,伍子胥伐楚時做過將軍,項羽更是統帥三軍的楚霸王,可以說他們全是能征慣戰的兵家出身,有著很深的軍事背景,這恐怕也不能單純的說是某種巧合,他們敢於帶頭去倒鬥,多半與久經戰陣之人身上罡氣足,不信邪有關,若非是行伍出身,又哪有這般膽氣見識。”

    我對shirley楊說:“搬山卸嶺拜伍子胥和西楚霸王,還真是頭迴聽說,終於有點茅塞頓開的感覺了,不過摸金校尉的祖師爺是曹操,這倒不出我之所料,老早以前我就知道了,不過聽我祖父講這未必準確,其中是不是還有隱情?”

    shirley楊說:“摸金拜曹公是自後漢開始的,但實際上摸金校尉穿梭往來於陰陽界,所遵循的雞鳴燈滅不摸金之行規,早在西周時期就有了,當時有個作為給幽王人殉的奴隸,埋入墓中竟得不死,取走了幽王墓中的丹砂異書,傳於後世,摸金校尉進退八門之法,全都得自其中,按說真正的祖師爺,是這位從墓中活著出來的奇人,不過遺憾的是,此人姓名和日後結局都已失傳,不可考證了。”

    我借機把話題越扯越遠:“看來古代山陵中果真是有神符靈藥和陰陽秘訣,不過這些東西也未必管用,要不然墓主也不會被裝進棺材裏了,那時候有許多人就是因為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才致命早死的……”

    說著話不知不覺間,就快走到我住的那條胡同口了,可想不到說了這麽半天,shirley楊的思路卻絲毫沒受幹擾,再次問我要那枚摸金符,我正彷徨無計,卻見胡同裏來了救兵。

    把著胡同口,設有一部公用電話,又有一劉大媽,她專門負責接電話,一有電話打來,她就先在電話裏問明白了是找誰的,然後去胡同裏招唿這個人,招唿一次二分錢,剛好是有電話找胖子,管電話的劉大媽去院裏把胖子叫了出來,胖子披著件大衣晃晃悠悠地跟著她出來,見我和shirley楊從胡同外往裏走,抬手對我們打了個招唿,拿起電話大大咧咧地講了起來:“喂喂……我就是環球倒鬥有限公司的波士王……什麽你沒聽說過?你沒

    聽說過打電話找我幹什麽?嘿我這爆脾氣的,我說你存心找練是不是?你哪的?麻溜兒的自己滾過來讓胖爺捏死你……”

    我趁此機會趕緊對shirley楊說:“你瞅這胖子,從昆侖山迴來後,剛深沉了沒幾天,又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嘴上也不派個站崗的,在大庭廣眾之下倒鬥長倒鬥短的,常言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信著他這麽折騰,早晚要捅婁子。”

    其實我才懶得管胖子說什麽,隻不過借機把摸金符的事擱在一邊不提了,邊說邊和shirley楊迴到屋裏,不一會兒胖子也打完電話迴來了,興衝衝地告訴我:“剛有人打電話來說要請客,咱們晚上可又有飯局了,早知道如此我中午就省一頓了,咱們要勤儉辦一切事業嘛。”我問胖子誰來的電話?胖子卻說沒顧得上問,光問在哪吃了,地方還挺偏,據說有特色,不過從電話裏的口音來聽,倒象是明叔那老不死的。

    shirley楊插口說:“這可不行,陳教授康複後從美國迴北京了,他今天晚上特意設了家宴,想讓咱們當初去新疆的幾個人一起聚聚,我已經答應他了,咱們晚上都得去陳教授家,現在天不早了,你們換換衣服咱們就走吧。”

    我一看既然如此就沒辦法了,陳教授的麵子當然不能不給,心說當初在北京窮得快混不下去了,來碗鹵煮火燒都算改善生活,那時候怎麽沒人請客吃飯呢?這裏邊的諸多原因好象還都挺深,索性不再多想了,也將那通沒頭沒腦的電話丟在腦後,隨便收拾收拾就跟著眾人來到了陳教授府上。

    應邀到來的還有大金牙,他和陳教授是老相識,而且我和胖子參加沙漠探險隊也是由他引見,這次聚會沒有什麽外人,用不著怎麽客套,眾人各分賓主落坐,席間說起別來之情以及近況行止,不免感慨良多。

    陳教授雖然從沙漠撿了條命迴來,但那次在精絕古城折了不少同伴,又盡是至親至厚之人,導致他神經錯亂,在美國經過一番治療,基本上算是恢複過來了,他思念故土,不肯留在異域,病愈後一個多月,便迫不及待地迴到祖國。

    陳教授喝了幾杯酒,想起他的助手和學生葬身沙海,情緒變得稍稍有些激動,舉箸握盞的手都跟著哆嗦了起來,我們擔心他舊病複發,都勸他少喝幾杯,逝者已去,過去的事情也就已經過去了,誰也沒辦法改變什麽,還活著的人得看開一些,不能總活在過去的陰影裏。

    陳教授又歎息一聲:“雖說往事已去,可人要是不懷念往事,沒有了迴憶,那

    活著也如同行屍走肉,正如同每一個民族都有每一個民族的曆史,那些文物古跡就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迴憶,我們從中能了解到自己的底根在哪,血脈在哪,這樣才有了一個人的精、氣、神,我這把歲數了,想做些什麽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一想起這些事來,我就覺得肩頭這曆史的重擔不輕啊……”

    我被陳教授這番話說得心中一動,越聽越不對勁,這肯定是話裏有話,不知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麽,聽這意思最後須是話鋒一轉,就要有事托付,我可不打算再跟古物扯上任何關係,隻有想方設法婉轉拒絕,但必須聽聽陳教授究竟想說什麽,於是我對他說:“教授,我說一句您別不愛聽,這些大道理,我們雖然沒什麽文化,可我們多少也懂點,一個人如果不遵重曆史、敬畏曆史,那肯定是生活無指南,前進無方向,吃飯都不香,咱們大夥對此都非常了解,而且早已溶化在血液中,刻在骨子裏,並最終落實到行動上了,不過這些道理實在是太深刻,要真說起來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全麵,您病剛好別累著,所以我看您就別說這些內容了,留著將來講課做報告的時候再說也不遲,您現在要是真想說,能不能直接說這些大道理之後的內容?該不會又想帶著我們這夥人組織探險隊,去考察什麽消失的古代文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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