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丹以為是什麽緊要的事,不聽則已,一聽怒發衝冠,跳起身上,手指向葉離群,大聲說:“此事恕在下辦不到,陸姑娘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禮物,至於享受榮華富貴,飛黃騰達,人各有命,倒也不勞閣下掛心。”他一怒之下,幾乎想動手打人,江湖切口一道而出,一語之後,驚得眾人目瞪口呆,當即有十多名侍衛拔刀劍飛撲而上,朝著胡丹撲去,胡丹傲然而立,絲毫不懼,冷笑著說:“你為一國之君,竟然也如此貪戀女色,置天下民眾於水深火熱之中不顧,你這等昏君,胡丹不才,卻也不是可以讓人隨便擺布的走狗。”

    話至此處,十多名侍衛已近身邊,兩名身高力大的漢子伸手就去抓胡丹的手,胡丹剛要動手,卻聽葉離群大聲說:“住手,滾開。”

    十多名侍衛麵麵相覷,連連應是,一齊退了下去,葉離群盯著胡丹,眼中露出一抹殺氣,冷冷地說:“成大事之人,豈可為女色而迷,胡丹,你是名門後人,但我舉手之間可以讓你成為遺臭萬年的武林罪人。”

    胡丹冷笑著說:“便是粉身碎骨,胡丹也是從不會更改。”

    葉離群哼了一聲,竟不再敢與胡丹目光對視,良久之後,葉離群才大聲說:“起駕迴宮。”

    幾千人馬緩緩而去,胡丹還站在原地,最後街頭的人也慢慢走散了,胡丹還沒有動,黃昏已經來了,胡丹還是沒有動,他忽然發現,陸小丹在他心中的地位竟比他最喜歡的冷芳芸還要重要得多,無論是誰,隻要敢對陸小丹說上一句不好聽的話,他都會暴跳如雷,他甚至於可以輕易為她付出生命,而對他最喜歡的冷芳芸,最憐惜的金如意他都沒有這種感覺。

    這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情感呢。

    胡丹想不懂,胡丹有許多事都想不通。

    胡丹隻是在這時發現自己與葉敗一樣隻要心裏一激動,也一樣會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了,真正別人看到的臉上滿是笑容的那個胡丹,原來隻是他的一個假麵目而已。

    笑容不能證明什麽,笑容也不可能永恆,真正永恆的笑容,隻要一次就夠了,胡丹此時笑不出來,他現在隻想找到陸小丹,讓她躺到自己身邊,靜靜地聽她問自己她美不美,靜靜地看著她看著自己送給她的那張銅鏡裏的她自己,讓她靜靜地陪著自己喝酒。

    往事總是最美的,但往事從不會重複,便是有重複的意境,但當初的新鮮與刺激已經成為了過去了。

    黑夜。

    夜並不全是黑色的,夜並不黑,猶如銀盤的月亮之光灑照大地,入冬的地麵已漸漸有些涼意,倦鳥早已歸家,倦旅客早已入睡,冷風吹卻沒有睡意,他無法入睡,聽雨軒裏的女孩子全讓他趕了出去,那群熱情似火的少女們此時不知又在喜歡上那一個讓她們心動的男人。

    冷風吹此時隻想孤獨。

    孤獨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孤獨的時候卻可讓一個人想到許多往常想不到的東西。他於是來到了狂風穀。

    深夜之中,塵世之上很少有狂風穀這樣寂靜的地方。

    冷風吹坐在刻著狂風穀三個大字的石頭之上,平放著古箏,箏音悠揚,如同珠玉,靜山四周一片寂靜,這正是冷風吹一直所夢想的地方。

    隻有在孤獨的時候,他才會有夢。

    他所有的夢想都是這個諾言,一個也許他一生都無法兌現的諾言。

    二十三年前,孟春風將死之時一句動情的話不僅救活了他自己,也改變了冷風吹一生的命運。

    五年之前,孟春風臨死之時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說後,他就死去了,永遠不存在了,這句話就改變了冷風吹一生的命運。

    孟春風被尊為殺手之中的殺手之王,一生之中很少需要別人幫他做些什麽,更不會求別人什麽,唯獨這一次,他說了他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要他的徒弟冷風吹為他做一件事。

    “你一定要戰勝胡酒,若不能戰勝他,就讓他殺死你,這兩件事隻要發生一件,我就可以瞑目了。”

    冷風吹懂得他的意思,殺手隻會尊敬能夠勝過他的人,當時孟春風身中意外之傷,而胡酒年輕氣盛,不戰就敗於胡酒之手,但他心中一直不服,因為他畢竟沒有與胡酒交過手,胡酒勝了他,隻是異外而已。後來胡酒放過了他,他也沒有臉皮再去找胡酒比試,隻將全身的武藝一起教給他最後的一個徒弟,冷風吹,他最後的日子裏,最大的願意便是能夠看到冷風吹能夠與胡酒一戰,勝了,那他的殺手之王的桂冠並沒有抹黑,照樣是無人可敵的殺手之王,若是敗了,他也是死而無憾了。

    就為了這麽一句話,冷風吹尋找了胡酒七年,卻是從未見到過胡酒的痕跡,胡丹像是從人間消失了一樣。

    在冷家堡附近,胡酒神秘地出現了一次,可以說是救了他一命,但他不會記恩,記恩會淡忘仇恨,他比任何人都懂這個道理,他於是約胡酒決戰,但胡酒並沒有應約,後來又聽到胡丹讓葉離群帶走了,冷風吹不是呆子,他自然可想出其中的疑問,一切可以證明那個人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劍俠胡酒。

    任何人都知道,胡丹一直是葉離群眼中釘,手中刺,一抓他到手,恨不得殺而後快,胡酒即是胡丹的父親,兒子大難當頭,做父親的怎麽可以不出現,況且,胡酒是成名大俠,豈會應約不來,臨陣退場。

    最有趣的事是,雙刀與胡酒是一起成名的人物,相傳兩人以前還是多年好友,但當時雙刀對他說的話,他的臉色就告訴冷風吹那個人是假的,隻是當時情況危機,雙刀並不道破,借機趁機,放了冷風吹。

    “胡酒在何處呢,胡酒還活著麽?”

    冷風吹仰天長歎,箏琴寸寸根斷,他躺在長石之上,望著天邊閃爍的星星。

    “冷風兒呢,冷風兒又在何處,她還活著麽?”

    冷風吹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這兩個人,冷風兒自太原時與胡丹一見麵之後,便再也沒有看到她了,胡丹為人正義,決不會殺一個喜歡他的女人,江湖上有冷風兒那樣武藝的人並不多,若她沒死,那她到那裏去了呢,快一年了,她也不迴來。

    殺手最忌諱個情字,然而冷風吹卻總是趕不開,幸好他殺人時出手冷酷,一刀殺一人,才沒有死於對手刀下。

    冷風吹想著妹妹冷風兒,又想想胡酒,以及胡丹那些人,不知不覺中睡著了,醒來之時,是感覺到一陣輕微的風聲驚醒的,他吃了一驚,翻身而起,手觸上了刀柄。

    這是誰呢,誰有這麽好的輕功與內勁。

    一個人。

    一個蒙麵的女人。

    這個女人並不算高,她正輕輕地站在冷風吹丈外之前的地麵上,雙眼淡淡地望著他,月光之下,隻覺得那雙眼充滿了仇恨。

    冷風吹還是驚得不小,以他的武藝,便是在睡夢中,常人近他百丈之內的地麵上,他就會感覺出來,而這個人直到近到他身邊才感覺出來,他當然知道高手之間,一丈之地,就可輕易要了一個人的性命了,對方若是敵手,她有備而來,而自己在睡夢之中,閃然已敗了一著,但看這女人似乎沒有敵意,不由暗自歎息,起身拱手為禮:“閣下星夜來訪,小可無禮,不及遠迎,恕罪恕罪。”

    那女人冷冷地說:“不必多禮,我來這裏隻說一句話,說了就走。”

    冷風吹聽得那聲音似是個年長的女人聲音,便說:“前輩但請吩咐,在下洗耳恭聽。”

    那女人說:“傳言閣下一直想找一個人,有沒有這迴事。”

    冷風吹眼睛一亮,說:“是的。”

    那女人接著說:“那個人可是胡酒,天下第一劍俠胡酒?”

    冷風吹忙說:“前輩可知道此人下落?”

    那女人說:“我給你一張地圖,你隻待八月中秋之日趕到,便可見到這個人。”說完,揮了揮衣袖,一張羊皮紙自她衣袖裏穿出,直向冷風吹飄去,冷風吹伸手抓住,那女人冷冷地說:“閣下好大的膽子,竟然這樣相信別人,隨便一個人給你東西,竟敢這樣大意地接。”

    冷風吹灑然說:“前輩武藝這麽高,若是想來暗算在下,又豈會用這種下三流的手段,隻待我在醒夢之時,出手一擊,在下就自問略輸一籌了。”

    那女人冷笑著說:“閣下如此自信,我便隻勝閣下一籌麽。”

    冷風吹傲然說:“不錯,以前輩的輕功來看,可勝在下一籌,別的方麵,還須得試後方知。”

    那女人哈哈大笑,說:“不必了,你我無仇無恨,不必刀劍相見。”略頓之後,又說:“若想尋胡酒,八月中秋之日必至,若過一日,隻怕會讓閣下失望了,此際離八月中秋尚有二十來日,已足夠任一人從容趕到了。”

    冷風吹拱拱手說:“如此大禮,冷風吹在此謝過了。”

    又是一陣風吹,那女人在風中一下子便無影無蹤,冷風吹望著她遠去的方向,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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