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時辰後,輪到張山和他七個弟兄巡邏。


    冷玉坐在唯一不漏風的小門房值夜,對著小盤子裏六顆紅彤彤的解藥發呆。


    去看薛棠華的時候鷹隼又給她一顆解藥,七七四十九到現在,隻剩一粒就能徹底擺解脫。


    冷玉體內的魔種沒有發芽,小九卻站在她那邊警告諸葛鷹揚,小替身比白月光正主厲害得多,實在不得不讓人多想,她到底想提醒什麽。


    鎖閂基本失靈的門被人從外頭推開,諸葛鷹揚麵色紅潤提著一葫蘆酒,和薑慕白勾肩搭背地進來,冷玉沒來得及收起解藥,忙用書蓋住盤子:“你倆來幹什麽?”


    薑慕白笑嘻嘻道:“我吃飯忘了說,我大師兄問您什麽時候驗紫玉鸞簫的氣味,師尊很急但不好意思跟你提。”


    冷玉這才想起東方烏將懷清真人的紫玉簫給了她,被她隨手放在桌上還沒動過:“明日能驗,今晚太遲了。”


    諸葛鷹揚一巴掌揮開書坐在桌子上,打了個酒嗝,捏起一顆解藥好奇地聞了聞:“這是你給棠華買的小果子?”


    從魔域的印章到解藥,他每個看似毫無頭腦的動作都在她敏感點蹦躂,冷玉渾身冒起雞皮疙瘩,強自鎮定道:“放下,那是給孩子的甜果子!”


    諸葛鷹揚哦了聲,放下解藥:“那算了,我不愛吃甜的玩意。”


    然後下一秒,他眼疾手快撈起一顆塞進薑慕白嘴裏:“小薑喜歡甜食,你多吃點。”


    冷玉:!!!


    “給我放下!”冷玉怒喝一聲,反手給了他一巴掌,“這是我的地盤,滾出去!”


    “你打我,冷道友太過分了!”諸葛鷹揚沒迴過神,捂著胳膊震驚道,“不就一顆糖嗎,至於上手打人麽?”


    他越說越耍脾氣,抓起冷玉遮擋盤子的手,捏起最大一顆解藥當著她的麵塞進嘴裏,嘎嘣幾聲嚼碎咽下去,囂張地問薑慕白:“好吃嗎?”


    薑慕白腮幫子一鼓一鼓,彎起眼睛連連點頭:“好甜,還是山楂味兒。”


    “……”


    冷玉陰沉沉地盯住諸葛鷹揚,薑慕白發覺她似乎在生氣,不解其意地撓頭:“師娘怎麽發脾氣,大不了我明天帶薛妹妹再買點更好吃的?”


    望著忽然間少了兩顆的解藥,冷玉欲哭無淚,不想再跟傻子解釋,行雲流水地提刀出鞘:“我數三秒,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諸葛鷹揚終於咽下去,才要開口,冷玉轉頭根本不想聽他解釋:“一。”


    “三,滾!”


    *


    當夜,巡夜迴來的薑慕白和吃了見手青翻車的元熙一起上吐下瀉。


    諸葛鷹揚和薑慕白同宿一間山房,扶著虛脫到腿軟的少年去茅房嘔吐,兩撥人不期而遇。


    魔尊給她們這些人演示調製的毒藥功效,被灌下藥的死囚痛到青筋暴起,滿地打滾求饒直到喉嚨嘔血,一時辰內髒便化為血水,一天之內隻留鋥亮的一具骨架。


    隻有他的解藥可讓中毒者苟且殘喘一個月,冷玉不知沒中毒但誤食魔尊牌毒草大雜燴的薑慕白是否會留下後遺症,但絕對不會像諸葛鷹揚如無事人一般。


    他這個人,絕對有問題。


    諸葛鷹揚咳嗽一聲,拍了拍薑慕白的脊背:“這孩子,都說了睡前不能喝酒他就不聽。”


    冷玉扶著說天空有小人跳舞的元熙,似笑非笑道:“我可不信名裏帶鷹字的人說鬼話。”


    到底是內門弟子,薑慕白嘔了將近一個時辰,直到吐出綠色的膽汁才勉強停下,擦了把嘴上床就睡,發了一晚上的燒,第二天早上醒來,又是神采奕奕的元氣少年。


    “師娘呸呸師姐,昨天吐完好餓啊。”薑慕白啃著穗禾堂的饅頭,居然還能自己跑來找她,“紫玉鸞簫上的花種查到了嗎?”


    冷玉平複了一晚上的心情,這會兒才接受自己小命被諸葛鷹揚兩口沒了一半的事實,勉強安慰自己小道童那裏搶的五顆起碼還有三顆。


    就當多活了三個月,未來無限可能,她還能苟。


    冷玉無精打采地打開長匣,將簫托在鼻下仔細聞了聞:“似乎是幻神花和八瓣若葉鈴蘭混合香,我爹娘生前給我在混沌之地的黑市留下門路,這種用法一般是魅魔看上正道男子的路數,八瓣鈴蘭和她們的巢穴大多在魔域東南,先將男子迷昏拖去洞穴,香氣蠱惑人心放大感官愉悅,主要給昏迷的男子壯陽。”


    心情不好但工作還是要做,她認真給聽得半懂不懂的薑慕白解釋:“魅魔一個月的毫無節製,加上奸細持續投毒,這就是你師尊三年來一直病弱的原因。”


    薑慕白眨眨眼:“冷道友真的不喜歡若葉鈴蘭嗎?”


    冷玉:“濃烈熏人,我不喜歡這種花。”


    薑慕白笑起來,將紫玉鸞簫收好:“冷師姐懂得真多,入歸元派前在做什麽?”


    她虛度的前半輩子在什麽,做魔尊的美人刀,做她不喜歡的事情,做違背人性的惡人。


    冷玉望著湛藍的天空想了想:“在努力做好人。”她又補了一句,“守衛歸元派乃除魔小隊本分,我以後也會對懷清真人認真一點,隻求他別天天作,孩子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薑慕白嘿嘿笑著點頭,顯然誤會了她其中一句話。


    冷玉無奈,又不好明說鷹隼天天都在懷清峰那邊找機會安插眼線,隻能含蓄道:“魔尊不會就此放棄,讓他別再相信外人。”


    懷清真人少年時代大多時候都在閉關練劍,第一次為人師尊也對徒弟下不了狠手,在魔域中招則因輕信弱小,看他手下一個賽一個天真的弟子就知道,冷玉隻是沒明說孩子血脈,他便先入為主認為是自己的種,太容易被騙了。


    冷玉忽然一迴神,她好像最近很關注懷清真人?


    不行不行,作精男人有什麽好關注的,她要好好做事揪出更多奸細,還要騙鷹隼繼續送解藥,男人,隻會阻攔她揮刀的速度。


    “啊呀,這日頭曬得人暖洋洋的,是不是很適合複仇?”


    鷹隼抱著薛棠華在瓜棚附近摘瓜采花,慢悠悠引著孩子過來玩。


    冷玉注視她在樹蔭下編花環,少年溫和地站在她身後,手掌輕輕撫上纖腰,笑意盈盈在她耳旁悄聲道:“小玉兒,想不想知道被魔尊灌藥後……將你送給了哪個正道修士?”


    作者有話要說:


    溫馨提示答案:正道修士,首先排除鷹隼和一集就狗帶的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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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


    久到冷玉已經想不起是哪一年,隻記得秋天西都府的柿子樹開得紅火,魔尊要她們滅口的那家修士姓衛,滿門一百四十五人。


    衛家祖上曾為歸元派修過關押魔物的地牢,西都府分支的衛家家主不堪忍受魔尊手下狗仗人勢橫征暴斂,獨身一人為萬民斬殺駐守在此的魔宮守將,被咽不下這口氣的魔尊命令美人刀屠門。


    熊熊大火吞噬庭院的火紅柿子樹,冷玉歎口氣,提刀木然地踏進火海,撬開密室找到家主令牌中藏的歸元派地牢地圖,看了看藏進衣襟,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假地圖塞進去,收拾完這一切忽然聽到火海深處有孩子的哭泣。


    冷玉眼中忽然亮起微光,迴頭看見領隊正在外邊空地清點屍體無暇注意她,順著細小的哭聲跑進內宅,冷玉掀開床帳,赫然在床底發現一個不足五歲的男孩。


    看到一身黑衣,臉上染血的冷玉提著血跡斑駁的彎刀,男孩驚恐地捂住嘴,眼淚和著鼻涕流進嘴巴:“姐姐,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冷玉沉默思索半瞬,掏出避火符和一袋上品靈石塞進孩子衣襟:“你家後院柴房後有狗洞,順著後邊竹林快逃。”


    她帶起孩子幾步飛躍,將他一把推出去又拿稻草堵住洞口:“竹林外有戶受恩過你父親的老婦獨居,衛家本族在南境,記住你的仇人是魔尊,別恨我。”


    她原路返迴,將令牌交給領隊的女人:“查過一遍內室,隻發現這個。”


    領隊打開令牌看看,仔細將她打量一番:“玉兒,我似乎聽到你那邊有孩子的哭聲。”


    冷玉抬頭對她平視,毋庸置疑道:“查過,沒有。”


    領隊似是而非地笑笑:“可這邊隻有一百四十四具屍體,唯獨缺了五歲的小少爺。”


    冷玉指甲掐進手心,聲線沉穩冷靜:“你記錯了,他家三子一女,全府隻有一百四十四人,不信你問雪霏。”


    雪霏看了眼冷玉,又看看似笑非笑的領隊:“……玉兒說的沒錯,衛家最小的少爺十一歲,屍體都在這兒了。”


    “行啊你倆,就當是我記錯了罷!”領隊冷哼一聲扭頭便走,刀尖的殘血甩落在冷玉手背。


    雪霏擔憂地替她擦去:“玉兒,你又不聽話了……”


    冷玉隻是朝她笑笑,望向遠山綿延數十裏的竹林,抬手觸到滴落的細雨。


    烏雲滾滾,快要下雨了啊,也該迴去向魔尊複命。


    但願那顆複仇的種子不要熄滅。


    果然迴去後,冷玉就被客客氣氣請到魔宮。


    高位上的赤眼男人懶洋洋地開口:“孤聽說你又對領隊出言不遜,年紀不大心眼不少,長得又不是孤喜歡的嫵媚模樣,孤要拿你怎麽辦才好?”


    冷玉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心中飛快思索莫非他發現地圖是假的?


    魔尊捏起一顆玉珠丟在她頭頂,慵懶地歎氣:“衛家的事做得不錯,你也在美人刀呆了那麽久,聽領隊說你最喜歡正道那些物什,孤滿足你的願望,讓你見見渴望許久的正道男子罷,聽說那男子和你都是冷冰冰的妙人兒,絕配。”


    魔尊既沒當場罰她,後續也沒再找過冷玉,就好像是隨口一提的閑話。


    過了一月,冷玉稍稍放下心底不安,鷹隼帶她出去散心,在人魔混雜的市集看似不經心問:“魔尊對你有點意見,我怕他出手就是大招。”


    冷玉接過他剛買來的冰糖水,小酌一口道:“那你要怎麽辦?”


    鷹隼抿了抿唇,輕揩她嘴角的微微濡濕:“等到這事兒完了之後,我去求魔尊娶你,你想去人間過安穩日子,咱們就永遠住你喜歡的地方。”


    ……


    冷玉喝了口水便有點暈,大抵是這幾天實在膽戰心驚,糖水也實在齁甜的緣故,走路腿腳發軟。


    鷹隼攬住腰扶她迴去休息,在她耳旁輕聲道:“別怕小玉兒,再忍一個月就不疼了,苦日子徹底結束,我等你為我穿一次紅嫁衣。”


    再後來的話冷玉沒有聽清,隻記得自己躺進一張柔軟的床,入目是朱砂色的綺羅帷帳,隻想就此睡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屋內熏著迷醉的暖情香,鷹隼已經消失不見,除卻她自己翻身的聲音,屋內安靜昏暗地可怕。


    一聞到這種危險的香味,冷玉豁然驚醒,發現自己雙手被銀環銬在床頭,渾身上下□□,腿心深處血跡斑斑,敏感處痛得撕心裂肺,到處都是被大力掐出青淤的痕跡。


    她恐懼地想喊人求救,卻被身側滿是霜寒氣的赤|裸|男人捂住眼,語氣生冷:“閉嘴。”


    “救命……別碰我,放手讓我走!”冷玉疼得掉眼淚,強忍著身下仿佛被撕裂的痛楚,掙紮躲過他的手,又被狠狠掐住脖頸動彈不得。


    男人側身將冷玉壓在身下,摸索出腰帶蒙住眼睛,拔下她的銀簪扔在地上:“你最好安分點,少來欲擒故縱這套。”


    ……


    她不想再迴憶從痛苦瘋狂到麻木忍受的一個月。


    那時冷玉不明白鷹隼何謂熬過那月就結束的話,現在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在魔域最信任的人,眉眼在鷹隊最陰鬱好看的少年,親手端給她加了藥的冰糖水,親手將她抱上魔尊指定的床,一邊說著娶她的話,一邊將她送給別的男人折磨。


    時間過得真快,已經過去三年多光景,冷玉覺得她是時候忘卻前塵,慢慢走出這場陰影。


    和同樣被送給修士又愛上不該愛的人,拚命也要給修士生下孩子的雪霏相比,她已經足夠幸運了。


    不要信任狗男人,會變得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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