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冷玉氣勢洶洶,提把半人長的尖刀,小道童當然不敢說他看主子抱孩子的動作雖不嫻熟,表麵嫌棄,動作卻又輕又小心,似乎對妹妹還不錯。


    冷玉急過頭後反而冷靜下來,坐在漢白玉台階拉著小道童一句句問:“癟犢子還對孩子幹了什麽?”


    “我將柳山嵩的拜帖交給真人,他拿走後便不知所蹤。”小道童戰戰兢兢指了個大概方向,一邊偷偷觀察她的神情,“您也別太焦急,真人帶她走的時候雲中禦劍,薛妹妹恐高嚇得哇哇大哭,真人隻好抱著她走路,他心裏到底還是有您和妹妹的。”


    冷玉:……他又在說什麽狗話?


    這話說得聽起來還有多重意思,從昨天開始,他似乎把薛棠華當做三年多前他被玷汙生下的女兒,前幾日還揚言要將妖女挫骨揚灰,今天怎麽可能善待他口中所謂“小孽障”。


    人的態度怎麽會在幾天之內轉變得這麽快,難道,接受了自己不幹淨的命運?


    冷玉語氣生冷:“怕不是出去將孩子給扔了。”


    還好她在薛棠華小荷包裏放了子母符,她手中的母符毫無動靜,孩子大抵無事。


    冷玉穩下心神提刀出門,就見山澗小路上慢悠悠的兩道人影扶階而上,懷清真人抱著幾隻布做的兔子老虎貓狗玩具,一手牽著滿頭海棠花的薛棠華,“父女”二人其樂融融。


    抬頭發現冷玉傻傻站在門口,懷清真人對薛棠華道:“快看,你娘在等你迴家吃飯。”


    小丫頭歡唿一聲,小跑著撲進冷玉懷抱:“幹娘~”


    落在後頭的懷清真人隻聽到一聲尾音軟軟拖曳的娘,心口漫過不知名的複雜思緒,麵色如常地笑:“為了我,你這幾年都沒將孩子養在身邊,難得她還願意親近你。”


    “……”冷玉覺得她耳朵可能出了差錯,或者作精男人又開始犯病,“你又不是她爹,管的真多。”


    懷清真人垂下眼,將玩具交給小道童擺放在殿內孩子能夠著的地方,留下綠帽子看了看:“也是,我在你的生命裏來遲了一步,遺憾已經落下,現在補救也不晚。”


    冷玉越聽越詭異,再一看他手裏綠晃晃的帽子形狀的物體,茫然地啊了一聲:“你有事沒事,沒事的話你一個人欣賞綠帽,我帶孩子去吃飯。”


    懷清真人挽留她:“你我之間生分什麽,我叫道童去穗禾堂叫十菜十湯,從你踏入歸元派之後,不就是一場精心布置的局嗎,我入了局便玩得起。”


    “……”冷玉真想用斧頭撬開他的腦殼,看看裏麵都裝了些什麽帶顏色的漿糊,“這時候想起對棠華負責,謝謝但是不需要,她有另外姓薛的爹爹。”


    冷玉說的都是真話,薛棠華也跟著點頭:“對呀,我有爹爹娘親和祖母。”


    望著一唱一和互相逗笑的娘倆,懷清真人一陣心痛:“玉兒,我知我並非孩子生父,但你千辛萬苦潛伏在我身邊,又打算將孩子掛我名下,我隻想問一句,你之前愛過的人是誰?”


    媽的,作精男人怎麽越來越過分,也不知從哪聽了洗腦包,還給她胡編亂造起情緣,這是能當著孩子麵說的話嗎,冷玉給薛棠華加了道隔音符,麵色不善道:“沒愛過,我這輩子最討厭自以為是的男人。”


    懷清真人拿著綠帽,隻當她還在為渣男而心痛不願說實話:“玉兒,我是真心對孩子好,不介意你之前有過……”


    冷玉被他煩得要死,隨口摞下一句:“我被人強過,你滿意了嗎!”


    懷清真人驀然瞪大眼,想到那日廢棄民居裏冷玉的猛烈掙紮,少女臉上帶淚,躲避賊眉鼠眼高顴骨的枯瘦男人,落灰的床榻放著粗麻繩,地下滿是砸碎了的長短各有,粗細不一的玉勢。


    他這才後怕起來,不敢想若是他沒聽到她兄長的求救打碎結界,再來晚一步冷玉會不會……


    庭院陷入詭異的沉默,冷玉撇去心底煩躁,騰出另一隻手抱孩子,小丫頭看樣子精神很好,沒被人為摧殘過,她稍稍放下心,撤迴隔音符離開懷清峰:“雪雪晚上要吃什麽,今天有沒有害怕?”


    薛棠華迴頭望著佇立峰頂的懷清真人:“尊上帶我上山看爺爺,爺爺紮他手指頭出了好多血,還給我糖吃,好些伯伯笑話尊上怕疼沒出息,還要我叫他們伯伯。”


    冷玉想了想:“爺爺叫陽朔道君,伯伯叫掌門?”


    薛棠華一拍小手,疑惑地問:“對,爺爺最後還說尊上不是我爹,但我親爹親娘血脈一個是正道一個是魔道,其他的聽不懂,我爹爹娘親不是做生意嗎?”


    懷清真人隻是心髒脆弱又矯情,他又不傻,突然冒出來個孩子先是生理嚇昏,醒來之後智商迴歸,果然去找陽朔道君驗血親。


    魔尊為驅使從凡人中挑選出來的美人刀和鷹隊,每人身上都種下魔種,威逼利誘他們一步步由人墮魔,靈魂泯滅無法轉世,僅剩的一輩子徹底淪為魔尊走狗。


    雪霏不像她常因不聽話被罰得遍體鱗傷,從沒拒絕過魔尊的任務,魔種在她血液生根發芽,忠誠並沒換來好的結局,最後一次任務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為他舍命生下後代,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幹淨。


    懷清真人似乎認定她是薛棠華的親娘,從而推導出玷汙自己的妖女就是她,思路清奇,卻又在一步步推進真相。


    富商夫婦常年在外,□□再換掉知情的仆人,抱迴年齡對得上的孩子迴祖宅上家譜,凡人薛家沒有懷疑過薛棠華的血脈,但魔種最終還是流淌進下一代,萬一碰上有心人引導遲早會入魔,不如趁她還不太記事早早洗精伐髓。


    但這等大事還得隻會富商一聲,冷玉莫名發慌,唯恐她步入親娘後路,硬著頭皮給小丫頭解釋:“爺爺一個人住喜歡逗你玩,下次我們再去跟爺爺玩好不好?”


    薛棠華開心地彎起圓圓的眼睛:“爺爺也說過幹娘遲早會親自找來,他就等著你呢,還說下次一家三口都過來陪他玩。”


    冷玉:“……”


    果然,這老頭怕是就憋著壞等她求上門為薛棠華洗去魔種。


    有人站在懷清峰下等她,笑眯眯地要伸手接過薛棠華:“這小丫頭胖乎乎的,小玉兒可吃得消?”


    冷玉朝側邊跳開幾步:“阿隼,我告訴過你安分點,內門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一看到她,鷹隼蒼白的臉上笑意暖暖:“一輩子很短,我想每時每刻都能看見你。”


    冷玉擦了把汗,在前邊大步走,一點也不留情麵道:“誰叫你自甘墮落再沒下輩子!”


    鷹隼搖著撥浪鼓,逗朝後看的薛棠華來抓他:“那小玉兒要我怎麽辦好呀,我不入地獄,誰來救你離開地獄?”


    “我叫你閉嘴!”冷玉厲聲喝道,將薛棠華嚇了一大跳,“再提那幾年的髒事我就殺了你!”


    “瞧你把孩子嚇的,不是自己生的就不心疼嗎?”鷹隼也不生氣,摸了摸薛棠華的小臉,“雪霏的骨血五分像她,真乖,真漂亮,哥哥抱抱你好嗎?”


    薛棠華喜歡他手裏的撥浪鼓,又害怕冷玉不高興,小心翼翼張口:“我還是喜歡香香的幹娘。”


    冷玉幹脆把她塞給鷹隼,自己提刀出鞘,寒意凜凜地盯著少年一舉一動。


    鷹隼本就是討人喜歡的少年長相,臉不正常地白是魔種發芽吸幹血色,冷玉譏諷道:“迴去多抹點粉,薛長胤死三年都沒你白。”


    鷹隼不與她計較,跟薛棠華一路笑嗬嗬迴了除魔小隊,內門做事速度很快,山房已經初具雛形,這幾日張山領他一班弟兄閑時就在不遠處瓜棚歇息,新來的幾個內門弟子也適應良好,一起都朝正軌走。


    元熙是丹修,今晚在瓜棚生火架起丹爐燙火鍋,見冷玉來立刻擺出一副碗筷:“冷道友快來,今晚是麻辣牛油的鍋底,切了小羊肉和鮮瓜,馬上就可以吃了。”


    鍋底的香味飄得大老遠都能聞到,除魔小隊人多,用小盤子盛了少說幾十種不同的瓜果肉菜,看起來還蠻豐盛。


    煉丹爐裏燙菜還是第一次見,冷玉驚奇圍觀吃得溝滿壕平的薑慕白和諸葛鷹揚,想了想道:“今晚有個孩子,來點清淡的羊肉湯。”


    元熙這才看到鷹隼懷裏還抱個三歲小孩,哇了一聲:“冷道友什麽時候有的孩子!”


    “……別到處亂說。”冷玉無奈,“這是我故人的孩子,來歸元派求平安符,過幾日便走。”


    元熙嘿嘿笑著給薛棠華盛了一碗蘑菇湯:“羊肉湯還沒好,來小可愛,姐姐這裏有好吃的見手青。”


    諸葛鷹揚不陰不陽地唱了句:“紅傘傘白杆杆,吃完喝完躺板板。”


    元熙瞪了他一眼:“我仔細洗過,火候剛好,沒毒的不信我吃給你看。”


    說完她真一口幹完蘑菇湯,看得冷玉手心出汗:“需要半夜背你去醫修峰洗胃的服務嗎?”


    元熙瀟灑地擺擺手,揭開鍋給薛棠華舀了一碗羊肉湯:“讓小孩靠邊坐,被濺到滾湯就麻煩。”


    奚心晚是劍修,優雅地坐在角落小口吃飯,看她們聊得開心,也開口說話:“這丹爐做火鍋,還是我師妹發現的,可惜她不喜歡有我的地方。”


    給薛棠華遞過小湯勺,元熙隨口附和:“的確,你師尊收你師妹時直接說她隻能做你的替身,人活著連追求自我的權力都沒有,不喜歡當你的影子正常。”


    奚心晚一噎,尷尬地笑笑不說話,諸葛鷹揚一看有瓜,感興趣地問:“就是畫本子裏經常見的替身白月光文學?”


    “小奚以前和我一樣被妖抓去做人質,她師尊以為她死了,便收了個和她很像的女孩子。”


    離開內門氛圍輕鬆不少,晚上正是吃瓜喝酒的好時間,冷玉聽得糊塗,薑慕白低聲給她解釋:“妖族少主真心喜歡小奚,帶她迴歸元派正大光明求親,後來便鬧出一團糟心事,我家師尊很看不上這等做派,說要是他弟子被抓了肯定直接打上去要人,可惜他當時病得厲害,你來了之後才開始好轉,這幾日精神煥發到處跑,還是要謝謝冷師姐。”


    那是因為她來之後一手承包懷清真人的湯藥,小道童以為她是同夥便放心讓她下毒,其實自己壓根沒管過,冷玉笑笑:“為人本分罷了,別尬誇。”


    薑慕白不好意思地撓著頭:“所以我想問問,冷師姐真和師尊……嗯,渡靈氣雙|修過,所以孩子也是師尊的?”


    冷玉:??


    她一把掐住薑慕白的麵皮,皮笑肉不笑道:“給你一次改口的機會。”


    薑慕白痛得嗷嗷叫:“我錯了我改口,師娘饒命!”


    鷹隼嗤笑了聲:“都說不是小玉的孩子,有些人是不是耳朵長腳底?”


    冷玉鬆開手:“你也給我閉嘴!”


    夜裏的瓜棚洋溢著快樂的氣氛,直到被不速之客打斷。


    一白衣少女提盞燈站在瓜棚不遠處,笑意盈盈看向奚心晚,隻是眼中含冷:“師姐,師尊請您不要夜不歸宿。”


    奚心晚皺起眉頭:“師妹,我……不想迴去。”


    “師姐一向隻愛風花雪月,除魔小隊可不是你呆的地方,這兒晚上不安全。”白衣少女的確有三分像奚心晚,看著也就十四五歲,衣衫有點單薄,在夜風中微微發抖。


    她來得突兀,奚心晚表情霎時就變了,冷玉站起來息事寧人:“夜深露涼,休息一會兒就該去巡邏,山房還未修繕完畢,奚道友不如聽聽師妹的話。”


    “抱歉,給各位添麻煩了。”白衣少女不好意思地笑笑,環顧一圈瓜棚諸人,忽然皺了皺鼻子,慢慢走到冷玉身邊。


    “師姐別鬧小脾氣,快跟我迴內門,這兒有魔種腐敗發芽的氣味,真是惡臭。”


    冷玉捏緊拳頭,麵上掛起淺笑:“魔物殘留的氣息熏人,的確不適合奚道友留在這兒。”


    諸葛鷹揚放下碗不悅道:“哪兒來的臭味,我怎麽沒聞到,這位道友不必陰陽怪氣,有話直接說。”


    少女拉過奚心晚護在身後,冷冷盯著諸葛鷹揚:“我說的就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又名,信息不對等爆出的笑話


    第29章


    諸葛鷹揚聞了聞自己:“我真沒有!”


    奚心晚有點害怕地拉白衣少女的衣袖:“小九,我也沒聞到魔血的氣息,大概是他們巡邏時沾染到的。”


    鷹隼陰冷地掃過一遍小九,起身將冷玉擋在身後,這才掛起人畜無害的笑容:“這位道友,如果你想奚道友在這邊的日子不太難過,一開始就不該在她的隊友麵前說這種話。”


    小九條件反射後退幾步,嫌惡地捂住口鼻:“奚師姐,他在道德綁架你還是我?”


    “我和你走,請別再說了。”奚心晚唯恐破壞友誼,隻想息事寧人,紅著臉地向冷玉連連抱歉,“對不起,我師尊不許我在外邊過夜。”


    小九不鹹不淡道:“不承認都我有什麽關係,做賊都不心虛,遲早自取滅亡。”


    “你去吧,有時間再過來就好。”冷玉當然巴不得她師妹趕緊走,目送兩人走遠才鬆了口氣。


    她裝得若無其事,可心中沉甸甸地壓了塊石頭,內門弟子臥虎藏龍,像薑慕白整天一副沒心肺的畢竟是少數,險些讓她掉以輕心。


    小九徹底打亂本還算歡快的氣氛,一提到魔眾人表情各異,元熙慢吞吞收拾碗筷,對諸葛鷹揚道:“我都認得他們峰頭的人,小九一直脾氣不好,剛才冒犯你別往心裏去。”


    諸葛鷹揚氣咻咻哼了聲,唿哧唿哧地搖著扇子:“我用人格保證跟妖魔沒有一根頭發絲的關係,大家都替我作證啊。”


    鷹隼噗嗤一笑:“我們當然信你,都是隊友的交情,還不至於被外人隨便一句話就疑神疑鬼。”


    “好兄弟,一生走。”諸葛鷹揚喉頭嗚咽,一把抱住鷹隼,“以後需要哥的地方盡管說。”


    冷玉默默看著,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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