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當所有的細節被敲定,並且經過一次簡單的彩排之後,我決定,擇日不如撞日,本次大新聞,就在小寒這天搞了!


    不是我不怕冷,而是再往後拖就更冷了啊有沒有?!


    於是按照計劃,快吃晚飯的時候,我跟阿糯鬧著想喝排骨湯,而且是很想喝很想喝,不喝就不想吃飯那種,所以阿糯雖然有點不懂我又哪兒不對勁了,但還是什麽都沒說,乖乖去青碧齋給我弄排骨湯去了。


    然後我就立即鑽進碧白屋裏和她會合,把衣服換上,又把道士頭改成類似半丸子頭的樣子。不過也不是完全的半丸子頭,而是把上麵的丸子變成了一個挽住了的髻,用風虞送我那支玉笄鬆鬆定在腦袋頂上,雖然沒什麽仙氣,不過看起來有種慵懶和閑散,至少不會減分。再然後就是化妝,這沒什麽好講,就是試妝那天的流程ctrl.c+ctrl.v。


    最後把一大堆雜七雜八計劃需要用的東西抱著,和碧白一起到後山之前看好的地方,開始布置場地。


    這是一小塊難得的地勢較高視野廣闊,又相對平坦的天然舞台。


    雖然地上樹上還有薄雪,但好在沒有風,也不算太冷。


    就算是隻在單薄衣裙外麵裹了一層棉衣的我,也不覺得有多冷,大大咧咧地蹲在地上跟碧白一起擺蠟燭。


    啥?為啥要擺蠟燭?


    廢話,大晚上的,不擺蠟燭誰看得見我美美的衣裳美美的妝啊!


    不過本來在我的計劃裏也是有蠟燭的部分就是了。


    我和碧白把從塵愉掌管的庫房那兒,順出的幾十根竹竿粗細、一指來長的蠟燭擺成一個心的形狀,又把場地周圍巡視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麽計劃之外的東西出現之後,我倆爬上旁邊的一棵樹,坐在一根比人頭再高一點的粗壯樹枝上,擠在一起聊天。


    按計劃,阿糯弄排骨湯應該要耽擱至少一個時辰,然後等他迴到枯榮苑,就會“巧遇”剛進苑裏的塵愉,而塵愉會告訴他,碧白無意間在後山發現了一株稀有的藥草,迴來拿了采藥的工具要去采,然後沒什麽事做的我也跟著去了,結果後山比前山要冷得多,於是跟著一起去的塵愉就被派迴來取衣服,那麽這種情況下,阿糯絕壁會親自拿了厚厚的棉外套來後山找我。


    這計劃簡直完美。


    然鵝,我錯估了自己和碧白的效率,原先計劃一個時辰弄完的妝發蠟燭,結果剛半個時辰過兩刻就弄完了,剩下快兩刻的時間,我們就隻能守著沒有晚餐的燭光純聊天了。


    天早已經黑了個徹底,或許是因為白天下了雪的緣故,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隻有半輪月亮掛在黑漆漆的天上,還被看不見的霧氣擋得模模糊糊,隻能隱約看見一團暈開的暗淡白光。天地間到處都是黑的,隻有我們腳下這一小塊位置被瑩瑩的燭火照得亮堂,讓人不禁生出一種自己身處在世界中心的錯覺。


    “小姐……迴了京城打算做什麽?”


    我偏過頭瞧了瞧碧白。水靈靈的眼睛,不是很白但看起來就很健康的皮膚,一身素色粗衣也掩不住少女的嬌俏。十九歲的姑娘,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其實說起來碧白長得比我好看,雖然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美,但是總讓人想起小家碧玉四個字來。就像是清晨獨自在山間漫步,無意間撞破幽澗邊,一株帶著露珠的茉莉花的盛開。


    “那你們呢?怎麽打算?”我抱著膝蓋往她跟前又蹭了蹭。方才一直忙東忙西的,不覺得冷,現在坐著不動彈了,倒是感覺到了幾分涼意。


    碧白看了看我,美麗的眼睛閃了閃,然後垂下頭去看地上的蠟燭。


    “……他說要我先迴去,等他及冠之後再去……求親……”燭光映照下,她的臉被染上了溫暖的橙色,真實的表情卻被交錯的明暗掩蓋。


    “你想他怎麽做?”我看不清她的心思,我隻知道,她心中定是有所惶恐,且是深重的惶恐,才會忍不住與我這個,她一直當做妹妹疼愛嗬護的“孩子”,提起這些她向來隻會放在心裏獨自思忖獨自承受的東西。


    她抱住蜷起的雙腿,下巴擱在膝上,露出一截柔弱的脖子,眼睛裏有些叫做茫然的東西。


    “我能要他怎麽做……”碧白喃喃著,聲音輕得剛一出口就散在了無盡的山嵐裏。


    “你在怕什麽?”我看著她,問道。


    她轉頭看我,眼神裏滿是更深重的茫然。


    “你怕他不去嗎?”


    碧白突然抖了一下,毫無征兆。


    “為什麽?”我皺眉,完全不明白為什麽她會這麽想。


    她看了我一會兒,眼底有種我看不懂的深刻,然後又將下巴擱在膝上,垂著頭看蠟燭。


    就在我以為她不打算說什麽,想開口再問的時候,她卻說話了:


    “他在青雲宗會過得很好。而我隻是個奴婢。”碧白的眼眸垂下,被陰影遮蓋住了所有情感。


    我一時語塞。


    確實,碧白沒說錯,如果留在青雲宗,塵愉現在已經是風素老頭的親傳,以他這些年的表現,將來有很大可能會繼任青碧齋的負責人,自然是風光無限。而碧白與我關係再好,她,與她一家,也是奴籍,想去掉這個奴字也不是說說就能簡單做到的,至少對一個本就身在奴籍的人來說,簡直難如登天。一般官宦家的奴婢到了適婚年齡,都會由主家給婚配,普通的就是配給家裏的下人小廝,好一些的、得主家寵的會給配管事或者鋪子裏的掌櫃。像碧白這樣的年歲,恐怕剛迴京城,就該許人了。


    “小姐……是不是奴婢……太貪心了?”她微微偏過腦袋看我,眼睛裏空蕩蕩的,可怕極了。


    我皺眉,這樣的碧白我不喜歡,很討厭。


    “你才不是奴婢!”我厲聲道,“你的奴籍我來改!塵愉那小子要是敢不去京城求親,我就寫信讓風虞弄死他!”


    碧白被我的豪言壯語弄得一愣。


    “.…..好吧,讓風虞弄死他可能有點困難,不過把他逐出青雲宗那還是沒點問題。所以說,放心吧,”我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惡聲惡氣地說,“他絕對不敢不娶你。”


    她的目光閃了閃,然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說得好像我很難嫁出去一樣……”


    見她笑了,我繃了半天的臉也終於能鬆下來了,對著她撇撇嘴,毫無形象地翻個白眼。


    “小美人家也不是始亂終棄的那種人啊!”


    她嘴裏嗯著點點頭,但是心裏那道坎卻不知道是真過去了,還是假過去了。


    沒辦法,她就是這個性子,表麵上看好像挺強勢一妹子,其實內心比誰都柔軟敏感,還因為自己是奴籍所以有種與生俱來的自卑。


    隻能交給時間和塵愉那小子來慢慢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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