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如此確定,陛下這般容不下我,非要置我於死地?”


    於照安就不信自己就是那個倒黴蛋,憑啥好事都是謝長陵,憑啥輪不到自己。


    沒有人相信自己的運氣那麽倒黴,人人都堅信自己才是幸運兒,老天會站在自己這邊。賭徒尤其如此!


    當官,很多時候也有賭博的成分在其中。


    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接受更不會相信自己會落到最淒慘的境地。全都是危言聳聽,全都是話術。


    人人都堅信自己是主角,都有僥幸心。


    “陛下能否容得下你,你最清楚。你認為陛下有容人之量嗎?”


    一句反問,將於照安給問得自閉,一個勁的喝悶酒。


    陳觀樓沒有任何負擔,繼續說道:“你請我來,無非就是因為陛下讓你南下主持大局,你心生疑慮。想必,你身邊的謀士已經給了你數個方案。我呢,一介小小的獄丞,沒有經天緯地之才能,比不上你的謀士,一二三四給你出主意。


    不過看在昔日在天牢相處勉強還算和睦的份上,看在今日你請喝酒的份上,我就說一句,南下肯定是要南下。


    你完全可以換一種思路,既然京城沒有施展的餘地,那就去地方上施展。以你的能耐,總能搞出點動靜來。正所謂東邊不亮西邊亮,目光可以放長遠,格局可以大一點。這天下,很大,不止大乾一家。你說是不是!”


    於照安微微挑眉,卻沒做聲。


    陳觀樓譏笑一聲,悶了一口酒又說道:“楚王滅不滅,其實全在某些人的一念之間。一念啊一念……於相,你想讓楚王生,還是想讓楚王死?”


    “本官可沒那麽大的能耐!”於照安擺擺手,“本次南下,就是個橡皮圖章而已。這才是本官苦悶不已的原因所在。”


    “橡皮圖章看似不重要,可要是沒了圖章,事情就嚴重了。大人何必妄自菲薄。”


    “陳觀樓,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若非你數年如一日待在天牢不肯挪窩,本官都忍不住懷疑你天生反賊,頭生反骨。你這種人,遲早會成為禍害!”


    “承蒙大人看得起。可惜我這人幹不了反賊這活,隻能幹幹獄丞。”


    “哈哈哈……”於照安大笑出聲,“一如當年啊!狂是真的狂,固執也是真的固執。天牢真就那麽好,給你升官的機會都不要。”


    “天牢除了環境和名聲差了些,哪哪都好。大人就不必勸了,我這輩子生是天牢人,死是天牢鬼。”


    陳觀樓一臉正氣的說道。


    於照安受了刺激,一口酒差點噴出來。


    他指著對方,“你可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所謂,離經叛道,不是個正常人。


    陳觀樓卻趁機笑起來,端起酒杯,“大人,我敬你一杯。祝你此次南下一路順風,心想事成。謝長陵注定要做宰輔,你不甘心也無可奈何!”


    “就沒破局的辦法?”


    “或許可以另辟蹊蹺。比如稷下學宮。”


    於照安聽到稷下學宮四個字,當即蹙眉,顯得很愁。


    “稷下學宮的衰落,由你一手造成。你還好意思跟我提稷下學宮。陳觀樓啊陳觀樓,你可真是膽大妄為。”


    陳觀樓攤手,一臉無辜的樣子,“稷下學宮衰落跟我有什麽關係?我隻是打了一架,之後就躲起來療傷。後續發生的一切,都是別人做的。你不找罪魁禍首,卻來指責我,於相,莫非你也欺軟怕硬?嘖……”


    一聲嘖,道盡了數不清的嫌棄和鄙視。


    於照安氣得冷哼一聲,“若非你的那一架,其他人豈能找到機會。”


    “沒有我,也會有李觀樓,王觀樓。就憑稷下學宮做事囂張跋扈,眼睛長在頭頂上,不將他人放在眼裏的行事方式,挨打是遲早的事情。人狂必有禍啊!”


    陳觀樓嘖嘖稱歎。


    稷下學宮咎由自取,關他屁事!


    他堅決不背這個鍋。


    休想將罪責算在他頭上。


    “李觀樓也好,王觀樓也好,唯獨不能是你陳觀樓。”於照安壓抑著憤怒,“你背後站著侯府。若非是你,絕無這般大的影響力,後果也不可能那般嚴重,還有挽迴的餘地。”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於相,你這麽憤怒,要不打一架?你可以將你府上所有的武者都叫上,我一個人不用武器,如何?”


    囂張!


    狂妄!


    於照安氣笑了,“不跟你打!本官瘋了傻了才會跟你打。你走吧!”


    “酒都沒喝盡興,你就趕我走。這就是你待客之道。於照安啊於照安,有你這麽小氣的人嗎?”


    “放心,剩下的酒我會讓人送到你府上,你可以隨時喝盡興。本官現在興致全無,隻能委屈你先行迴去。謝禮改明兒會安排人送去。”


    一聽說有謝禮,陳觀樓暫且容忍了對方的肆意任性。否則,他定會掀了水榭,在於府耍一場酒瘋。


    “謝禮薄了,我可不認。你是知道我的脾氣,我這人就認錢不認人。”


    “知道知道。這麽多年,臭毛病一點沒改。”


    “我要是改了臭毛病,今晚這頓酒你還能請我!”陳觀樓冷哼一聲,格外嫌棄。既要又要,貪心不足,活該被人搞死。


    他默默詛咒對方此行不順,萬事皆不如意。


    於照安多精明的人,隻瞧了一眼就猜到:“你心裏頭是不是在罵我?”


    “對啊,罵你!”陳觀樓大方承認,完全沒將對方當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看待。好似當年在天牢那會,不爽就翻臉。


    於照安先是大怒,接著大笑,“這麽多年,你是第一個當麵承認在心頭辱罵本官的人。來,就憑你這份臭脾氣,本官敬你一杯。喝了這杯酒,趕緊滾吧。”


    陳觀樓嗬嗬冷笑,不伺候了,拂袖離去。


    於照安苦笑著搖搖頭,獨自飲下杯中酒。


    美婢上前近身伺候,“相爺為何對姓陳的如此寬厚?那人不知禮不說,口出狂言,言行無狀,數次冒犯相爺。按照規矩,理應打殺了他。”


    於照安聞言,哈哈一笑,“打殺他?這話可別再說了,本官還想多活幾年。至於他言行無禮,多年來一直是這副臭德行,誰也不放在眼裏。你對他客氣三分,他迴敬你兩分。你要是壓製他三分,他則反擊十分。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偏偏腦子好使,又不為名利所動,堅守底線。這麽一個人,背後還有侯府撐腰,真正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有硬,眾人還奈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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