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冷颼颼的,江渡看看天,有點靦腆地鼓起勇氣,“天氣預報說,有雨夾雪,要是穿的少容易感冒,感冒很麻煩,雖然是小病但頭昏腦漲很不舒服。”


    都沒辦法說出口,你要天冷多加衣。


    女生把話說的曲折委婉,心思隱藏在風裏。


    “我那天挨訓,你在陽台對麵幸災樂禍了吧?”魏清越不知怎麽的開了個玩笑,那天,他看到了江渡,其實他早知道她在對麵住著。一次無意看到女生拿著晾衣竿費力地把毛衣挑上去,滴答滴答,水跟沒擰似的,他這才明白江渡是真的沒什麽力氣。


    江渡又是一驚,她慌慌的,一時間,謊也臨時撒不出來。


    “我沒幸災樂禍,真的。”江渡麵紅耳赤地說,大腦急速運轉,“那天,很多同學都看見你了,我就是跟大家一起看看怎麽迴事,真的沒有想看你笑話的意思。”


    女生的情態,魏清越覺得似曾相識,朦朧飄忽,有種惘然感,他不知道這一瞬間的情緒從哪裏來,跟她道別後,迴到宿舍,在嘈雜紛亂的嬉笑聲中,更無從分辨迴溯了。


    直到,第二天,真的雨夾雪,鉛色的雲布滿天空,冷雨裹挾著雪花,融進校園裏每一塊方磚,林海洋突然又找到他,給他送來一封書信。


    魏清越本來以為,他不會再收到這種信了,畢竟,中間隔了很久。


    一樣的封皮,一樣的信紙,還有,一樣的字跡。


    當時,王京京看完這第三封信,歪頭咂摸,問:“江渡你在編小說啊?我家裏哪有什麽香椿樹?”


    江渡早料到王京京可能會心存大大的疑惑,她鎮定迴應:“這樣寫,比較親切,娓娓道來我覺得比較好,你覺得呢?”


    王京京撇嘴說:“我覺得?我覺得你一直跟老太太呢,絮絮叨叨,盡說無聊的事情,要不然,抄情詩給他吧?抄那種大家都沒讀過的,特別有才的那種?你一定讀過吧?”


    “可那些是別人寫的。”江渡總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堅持。


    王京京不太能理解她這種想法,說:“那有什麽,寫作文還允許引用名人名言呢。”


    “這是信,不是作文,信要寫最真實的東西。”江渡不肯讓步,這種時候,她倒倔的像頭驢子,雖然王京京不懂為什麽把倔脾氣比作驢,她沒這種生活經驗。


    但她小嘴叭叭的,最會反駁了:“我家沒香椿樹,這也不真實啊!”


    江渡一下語塞,頓了頓,說:“藝術的真實。”


    “你可拉倒吧,都什麽呀,真是笑死我了,江渡,你其實很搞笑啊!”王京京哈哈大笑,笑完,還是很高興地把信謄了,謄到最後,又忍不住嘟囔起來。


    信給魏清越時,天氣惡劣,晚自習下課後大家縮著腦袋,叫嚷著“凍死了”往寢室跑。有人特別懶,每天不打熱水,今天借這個,明天借那個,或者索性不洗腳直接鑽被窩。魏清越雖然不拘小節,但基本衛生還是講的,他睡上鋪,洗漱完爬上床,穿著單薄的睡衣,坐那看信。


    宿舍男生最愛聊的,永遠是女生。魏清越平時會沉默地聽,沉默地笑,很少摻和這種話題,但話題本身是有吸引力的,他的對鋪,那個男生,個子不高,瘦瘦的,一臉青春痘,有幾次提起過江渡。


    令他意外的是,宿舍其他男生對江渡居然也有印象,說她是真美女,就是看起來身體不太好一陣風能刮走的感覺,有人開玩笑,喊她林妹妹。


    這是他也認識的女生嗎?魏清越總覺得男生嘴裏的江渡,和他認識的那個,不是一個人。


    他其實不怎麽記得那些細節,跟她每次打照麵,魏清越都是隨口說點什麽,對他而言,她隻是有點交集的校友。要真讓他迴憶,他到底和江渡之間說過什麽,能想起的,不過三分之一。


    宿舍十一點準時熄燈,魏清越把手機上的手電筒打開,旁邊,男生們在說著女生。


    “見信好。


    很久沒給你寫信了,希望你一切都還好。我想,你應該一切照舊吧?期中考試你還是第一,大家都在議論你,你的名字,代表著無上光榮。


    時間過的很快,不知不覺,這一秋,又過了。冬天總是顯得格外漫長,而且,穿的臃腫。我不是很喜歡冬天,不過如果是下雪天,守著個小火爐,跟家人在一起烤點紅薯板栗,外麵風雪紛紛,那種場景我還是很喜歡的。但教室裏不盡如人意,很冷,最討厭值日了,板凳硬硬的,桌子硬硬的,掃把舞起來時灰塵就飛在眼前,冬天的灰塵為什麽這麽多啊!落在桌子上,用麵巾紙擦不幹淨,必須用濕巾,有的同學喜歡用書啪啪來迴掃幾下,就坐下了,那樣真的能弄幹淨嗎?我們班同學還挺喜歡這樣的,不知道你都怎麽擦桌子和板凳。


    也許,冬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可以期待新年期待春天了吧。說起春天,我家以前的院子裏種過香椿樹,春天一到,家裏人就會掐最鮮嫩的香椿芽,可以跟雞蛋一起炒,也可以和豆腐一起拌,顏色嬌嬌的。香椿芽的味道吃不慣的人會覺得怪,習慣了,就會聞到一股特別的香氣。可惜的是,後來,我們搬了家,再不能在春天的時候掐香椿芽,也再不能見屋簷下年年來做窩的燕子,雖然現在住的小區,更整潔,上學更方便,但我還是更懷念以前的院子。最重要的是,那時候,我家裏人沒那麽老,我長大一歲,他們就要老一歲,等我念大學了工作了……其實我都不太敢想這些,真是沒有比時間更無情的東西了。


    對了,圖書館附近的那棵大樹,葉子幾乎掉光,它枝幹扭扭曲曲的,突然就是種很絕望很幹枯的氣質了,完全不同於枝繁葉茂時的盛氣淩人。它之前還能嚇到我,現在不會,我反倒對它生出一點憐惜,畢竟,那附近就它一棵孤零零的樹,旁邊是小花壇,花很多,但和它都不是一類。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體會,和別人不是一類人時,總覺得哪裏空落落的。比如,別人都有的,你卻沒有。當然,我不是說自己就是那種喜歡自怨自艾的人,我隻是覺得,有缺憾,雖然不至於痛入骨髓,但有的時候,會覺得空,像哪裏缺了一角,無法補全。


    不知怎麽搞的,今天這封信,我寫著寫著就自帶一種悲觀的味道,絕不是我本意。可能隻是因為晝短夜長,人就容易胡思亂想。我想,你一定不是我這樣的吧,你一定目標清晰,計劃明確,聽說你打算出國,會去很遠的國家念書吧?如果很喜歡那個地方,也會留在那個地方吧?不知道你有沒有留戀的家人在這裏,也不知道梅中有沒有讓你留戀的地方。我很喜歡梅中,非常喜歡,能到這裏來念書我覺得自己很幸運,我想,以後無論我到哪裏去,將來變得有多老,我都會懷念梅中的一切。


    最近真的挺冷的,大家都添衣服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的人不怕冷,穿的很少,好像也不怕生病,但我聽家裏人說,年輕時穿的少,老了會得關節炎,關節炎很痛苦的,真的無法想象不能自由自在奔跑走動的感覺。所以,我們的骨頭既然要用一輩子,還是愛惜地用比較好吧(隻是我的個人想法)。


    這是第三封信,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每次動筆前,其實我都會想這個問題。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你可以看到,當然,如果讓你感到困擾,或者是厭煩,我不會再寫(這是我突然意識到的一個問題,我不希望你討厭我,奇怪的是,我以前竟然覺得隻要寫出來就好了,完全沒想過,你會不會煩,是我太自私了)但我此刻都不知道前兩封你是否看過,所以,這些擔心也許也隻是自說自話。


    但不管怎麽樣,最後,想跟你提前說一句“新年快樂”,還有,“新年健康平安,成績一如既往”。這個祝福,每年都有效。”


    第17章 雨雪打在窗子上,沙沙作……


    雨雪打在窗子上, 沙沙作響,這是第一場雪,下在2006年的尾巴上。


    魏清越終於捕捉到了那點似曾相識感, 來自書信, 好像看著這些文字,背後就浮現出一張安靜拘謹的臉,總是很抱歉的樣子。


    大清早, 學校保潔在打掃道路。花壇裏有頑強的月季, 還在開,頂著一頭白雪, 底下是豔紅, 看起來有種詭譎的薄命感。江渡跟王京京從花壇附近走過時,她逗留幾秒, 指著花,說:“快看,有朵花沒敗。”


    這是月季最後的倔強,霜雪之下, 堅持不了多久了。


    王京京也感慨:“這麽冷,還在開啊,我怎麽記得月季花是春天開還是夏天開?”


    風一吹, 樹上的雪沫子卷起來,撲落下來, 有點眯眼,但臉上碎碎涼涼的,很清爽。走廊裏留下了同學們腳上帶來的殘雪,很快融化,於是成了一片片不規則的水漬, 各班衛生區都有人在拿幹拖把拖地。拖著拖著,男生就跟小孩子似的,追打起來,一個走廊鬧哄哄的。


    這雪下的應洋節,什麽聖誕節平安夜,不知道從哪兒流行開的送蘋果。那麽大的一個紅蘋果,上麵印著“聖誕快樂”,罩個包裝紙,就賣五塊錢,太坑人了。小許老師跟大家強調莫要熱衷過洋節,要過我們自己的傳統節日,理是這麽個理,但有人不聽,私下裏還是送蘋果。


    江渡不喜歡湊這種節日的熱鬧,王京京喜歡,見江渡興致不高,一直搗她胳膊:“幹嘛呀,看你這表情跟過清明似的。”


    結果,在小店裏還遇到了張曉薔幾個,正抓著紅色發箍往頭上戴,毛茸茸的,特別可愛。幾個女生打了招唿,在精品店裏摸來摸去,隨便拿起點什麽,就往對方身上比劃,然後,笑聲跌一地。


    “你看,張曉薔成績那麽好,人家不也喜歡過聖誕節,你別清高啦!”王京京嘿嘿笑兩聲,忽然把一個聖誕帽扣江渡頭上,她皮膚白,紅帽子映襯下,臉更是一片晶瑩剔透,眉毛是眉毛,嘴是嘴。


    江渡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剛想說什麽,忽然一把將帽子掀了下來,背後,是一雙熟悉的眼睛出現在了鏡子裏,正在看她。


    頭發瞬間毛毛的亂掉了,江渡還愣著時,王京京也發現了魏清越,一聲驚唿,趕緊打起招唿:


    “嗨,魏清越,你也逛這種店啊!”


    王京京絲毫不掩飾她的詫異,興奮的眼睛放光,魏清越看她手裏拿著個聖誕老人玩偶,笑了笑,說買些東西。家裏做飯阿姨上次帶小孫女來了,鬧著要聖誕樹,小孩子不知道哪裏聽的一句,其實根本不知道什麽叫聖誕樹,魏清越答應她,給她買個帶燈泡能發光的聖誕樹。阿姨挺不好意思,忙不迭拒絕,說小孩子隨口說一句,可別當真。


    那次,阿姨是迫不得已帶孫女過來,孩子媽媽生病,沒人帶。魏清越覺得小姑娘太吵了,吵的他頭疼,但不好意思說什麽,一口答應後,他覺得應該信守承諾,盡管,對方隻是個小孩子,大人通常覺得可以不對小孩子守信,就像他媽媽,答應過他以後會接他出國,一年又一年,沒了後文。


    小孩子可不是沒知覺的。


    很快,張曉薔也發現了魏清越,自然而然的,走過來跟他說話,幫他挑聖誕禮物。


    女生們準備各自買一點小東西,價格不貴,學生黨可以負擔得起。


    魏清越結賬時,忽然看看她們,說:“我一起付了吧。”


    大家頓時愣住:第一名這麽大方的嗎?


    都知道他家裏有錢,但魏清越多高冷啊,平時都不怎麽跟女生說話的。這次,居然……女生們麵麵相覷,有種不能相信的感覺。


    因為是魏清越,大家反倒束手束腳有點忸怩了,換作別的男生,一定起哄趁機坑他,但在魏清越麵前,放不開,張曉薔見大家不好意思,撩頭發的撩頭發,捂嘴的捂嘴,她一馬當先,挺爽快地把手裏東西往前台一放,說:“學霸,那就幫我們付了吧。”


    隻有江渡,還站在鏡子附近,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王京京激動的不行,拽她往前:“快,魏清越要付錢,咱們也過去。”


    江渡不動,急的王京京熱鍋螞蟻似的亂抓,往她手裏塞:“就買這個聖誕帽好了,你戴好看。”


    “我不要。”江渡輕輕推了迴去。


    “哎,你們倆快過來,一會兒大款就跑了。”張曉薔笑著招手,旁邊,魏清越的目光也望過來,燈光投影,他的睫毛微顫。


    張曉薔催她:“江渡,你挑一個吧,大家都挑好了。”


    是的,大家都挑了,魏清越給每個人都付了錢,所以,沒什麽特別的。江渡此刻不知哪裏冒上來的固執,她不要,她不要這種禮物,更何況,她根本不喜歡聖誕節這種節日。


    江渡隻是淺笑著搖搖頭,然後,手在王京京背後一推,自己先走出了精品店。從魏清越身邊過時,她察覺到男生的目光直直落下來,像雪一樣,輕盈無聲,可江渡快要哭了,她知道這可能是她高中生涯唯一跟他真正有點來往的機會——他付錢得到的禮物,可以珍藏一輩子。


    但那偏偏又不是自己想要的,跟大家混一起,麵目模糊,他日後都不一定會記得2006年的聖誕節,慷慨地給女生們買了點小禮物。


    江渡就是懷著這種巨大的遺憾,走出的小店,冷風肆虐,殘留著雪後的凜然。


    背後,是店裏擠動的人群,和歡聲笑語,可並不屬於她。


    晚自習更亂了,班長跑到講台前敲了好幾次桌子。人心躁動,不知道誰剝了橙子,教室裏竄出一股清新的果肉香氣,大家正在分橙子,林海洋過來給江渡一塊,很大的一塊。


    王京京則擺弄著她挑的玩偶,不忘問江渡:“你到底怎麽迴事啊,今天那麽難講話,你看,學習委員都勸你了,你還不給魏清越麵子,迴頭那群女生該說你端著了,哎,我猜肯定要這麽講你。”


    也許吧,有一點端著的成分,但不知道有多難過的那種。江渡不說話,笑笑,認真吃起橙子,酸酸甜甜遍布味蕾,她心口堵得慌,有種吞咽刀鋒的感覺。


    “好吃嗎?我再給你們兩個。”林海洋又丟來兩個橙子,不小心砸到玩偶,氣得王京京立刻把橙子扔迴去。


    林海洋說:“幹嘛呢,你不吃江渡還要吃呢!”


    這兩個冤家,跟鬥雞呢,沒一天不支棱著膀子掐架的。江渡吃的一手發黏,教室又是一派無心學習的光景,她索性出來。


    風是黑色的,空氣幹冷,她把嘴巴藏在圍巾裏,從一班門口過時,迅速張看一眼,好像,也有點亂亂的。


    她去的綜合樓,那邊人少,校園裏還有三兩人影,偶爾忽然爆出一聲笑,又短促結束,不知道是什麽人在打鬧。越是喧囂,越是覺得冷清,江渡想起除夕夜她在表姨家的窗戶那看萬家燈火的情形,客廳裏,表姨一家人在看春晚,她早早迴房間,聽那些斷續的笑聲,心裏就像一直落淒淒的雪,下個沒完。表姨其實對她很好,很熱情,但她沒歸宿感,自己是客人,她想,應該沒有人喜歡大年夜外人在自己家出現,所以,她不會留客廳,水都很少喝,避免去廁所讓人覺得家裏多個人晃動。


    等到外婆說她可以迴去了,她立刻往家裏跑。


    下周就是元旦,外婆外公總是把元旦稱作陽曆年,陽曆年一過,離過年就不遠了,又要長大一歲。


    江渡滿腦子有的沒的,站在綜合樓前,發現兩邊花圃裏的花草早凍死了。


    “江渡。”有人喊她。


    少年高挺的身影在路燈下,有點晦暗,江渡錯愕地看著魏清越,他怎麽會在這裏?


    “我看像你,果然是你。”魏清越走過來,他好像一隻路過蜻蜓,在這作短暫駐足。


    男生身上有沒散幹淨的煙味兒,江渡知道,他一定是在哪裏躲著吸煙。


    “我來洗洗手,剛吃了橙子。”江渡不自然說道,兩手支著,挺凍手的。


    魏清越露出笑意:“跑這麽遠?剛才,你怎麽不挑個禮物?”


    猝不及防被問起,江渡顯然沒準備好,倉促間,說:“我對聖誕節沒什麽感覺,沒喜歡的禮物,還是不要浪費你的錢了。”


    “這樣啊,我以為你們女生都喜歡小玩意兒。”他稍作迴想,終於記起點什麽,“你筆袋上不是也有掛件?”


    是那隻翠迪鳥。


    江渡不知道怎麽說了,解釋起來,好像要說很多。她沉默幾秒,有點悶悶地開口:“我有的東西不喜歡而已,但也有喜歡的東西。”


    魏清越好像也沒在意這個事,他輕輕抽了下鼻子,唿出團團白汽,說:“麻煩你幫我捎封信,給,”他停頓片刻,“給王京京,你同學。”


    分明有什麽東西,炸裂於眼前,好像漫天的星辰爆破,江渡有一瞬的目盲。她一抬頭,看到魏清越身後廣闊的天幕,其實,並沒有星星,是她的錯覺。


    就像,她從沒想過魏清越會迴信。


    江渡直愣愣地看著男生,忽然之間,就感受到了一種全新的酸楚,他迴信了,寫給王京京。


    “不方便嗎?”魏清越的語氣還是那麽自然。


    她僵硬地一個字都說不出。


    “你要是不方便,我再……”


    “我方便!”江渡忽然急促地打斷他,她低下頭,扯了扯圍巾,盡量不讓魏清越發現她的異樣。


    “多謝,”魏清越又跟她開起玩笑,“這樣的話,我更該買份禮物送你,畢竟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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