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起綁架案,警方懷疑與許家兄弟有莫大關係,在村上悄悄調查了,都說沒見許二子迴來過。許家前妻貴雲也好久不在這兒住了,住在城裏她大兒子那兒。許家大門整日鎖著,連個人影也沒有。警察們返迴去找許德孝,廠裏的大門也鎖著,根本未見一個人影。一打聽,說這廠子已經倒閉了。

    警察們重又返迴許家村,在許家門外守株待兔,專等夜深人靜時,悄悄潛進去偵察一番,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不料天剛黑透,卻見許家前妻貴雲開了小門閃身而進,少頃,出來,急急而去。

    這許家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鍾隊長接到報告,立即命令:“跟蹤監視,隨時準備作戰,我馬上就到。”

    貴雲慌慌忙忙、神神秘秘地跑向海邊,撲向一塊大礁石。

    那礁石有幾丈高,連著一片猙獰亂礁,突兀在海水裏,在黑夜裏黯幽幽的,被海水撲打著,令人頓生恐怖。

    海水漲上來,隔開了海岸和礁石。

    許德孝做賊心虛,支楞著兩隻耳朵,早已聽到外麵情況有異,再放眼看,隱隱綽綽,有許多人影晃動。他大喊:“媽,你把警察引來了。”

    貴雲邊迴頭,邊匆匆地往礁石上爬著。

    鍾隊長一行人在後麵悄悄地跟著,暗暗地接近了大礁石。考慮到純純的安全,警察們沒有貿然而進,而是嚴密布控,封鎖了出口。

    坤蘭她們也連忙趕來了。

    警察們開始向許德孝喊話:“許德孝,你已被包圍了。趕快放出人質,立即投降。”

    許德孝心一橫,一不做二不休,一手拎小雞一樣地拎著純純,一手橫握著一把匕首架著純純的脖子,站在大礁石上,破釜沉舟地冷笑一聲,罵道:“他媽的,來吧,誰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把這小丫頭割斷了脖子從這兒扔下去。”

    貴雲爬上大礁石,哭喪著臉勸兒子說:“德孝,放了她吧,一個小丫頭,不劃算咱給她抵命。”

    純純的哭聲激烈地傳來。燕坤蘭心疼萬分地嘶啞著嗓子喊著:“純純,媽媽來救你了。”說著,就要撲上前去。

    普春暉抱住了燕坤蘭,勸道:“冷靜點,鍾隊長他們有辦法。”

    漢森雙手捧著脖子上掛著的純純給他的玉墜,輕輕地吻著,口中喃喃著:“哦,感謝上帝,純純活著。”

    警察們在鍾隊長指揮下,開始慢慢向目標接近。

    原來這許德孝自從被公安、公商、文化部門聯合行動,搜出不少黃碟,把廠門給他封了,令他限期整改之後,他心中好不懊惱,再也打不起精神,勉勉強強維持了些日子,卻又傳來藍盤問世的消息。什麽是藍盤?就是由藍色激光束製作而成的光盤。它密度極高,比原先紅色激光束製成的光盤能多承載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信息量,一上市就把紅盤市場給衝了個稀裏嘩啦。尤其像許德孝這種經營狀況不太景氣的小企業,那更是首當其衝。科學日益發達,新舊產品更新換代速度驚人,這也怨不得某人。在這個競爭如此激烈的社會,你卯足了勁兒穩紮穩打地做人,要想順順當當,已是十分不易。如若不走正道,盡做些雞摸狗盜,就算一時得利,卻遲早有爬臥下的一天。這就叫天做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許德孝一番忿怨,想了又想,想要訛燕坤蘭一筆錢,以圖東山再起。於是便留心打起了純純的主意,伺機行動。終於以二子迴來了為借口,哄騙得思念小哥心切的純純到手。他做好了一切準備布置,想要借此狠狠地敲燕坤蘭一筆。

    許德孝聽得四下動靜,感覺有人開始往大礁石上攀,舉起純純,就要一刀割下,扔下大礁石去。

    純純大哭,脫口高叫道:“小哥——,快救我。”

    一嗓子把大家都驚呆了,人們不免四處張望,尋找著許二子的蹤影。尤其許家前妻,哭泣道:“德孝,你放了純純吧,她要是有個好歹,恐怕二子哪天迴來了,肯定不能依你。”

    說話間純純再次尖著嗓子哭道:“小哥——,快救救我……”

    “純純,純純,小哥來救你——”

    眾人聽得時,聲音已在近前。果真是許二子,大步流星,一頭是汗跑了過來。

    這許家二子,獨自一人,浪蕩在廣州,未免常常要想起那些過去的事情,想爹,想娘,想哥哥,最牽掛的,就是純純這個小妹妹。他年齡尚小,謀生艱辛,日子一久,拚命要爭這一口氣,混出個人樣兒來,也就把故鄉與往事淡淡忘卻了,一心放在活計上。因為他手腳麻利,人品又好,深得老板賞識,慢慢地便把他帶在身邊,做個貼身貼心的伴兒,視若自己的兄弟一般。

    許二子心寬了,長壯了,無事又常常的會想起家鄉來。他切切地思念著家鄉的山,家鄉的海,甚至於家鄉樹上知了兒的鳴叫,他切切地思念著他的親人們。也許是念的太切,一連多日,胡夢顛倒,竟在某天午夜,夢見純純,咧著小嘴兒,一臉的淚水,殷殷地巴望著哭道:“小哥,救我,小哥,救我……”

    許二子一個激靈醒來,心想這夢做得奇怪。萬種鄉思,再也難忍,連夜辭了老板,星夜兼程,直奔許家村而迴。

    許二子進得村來,便聽村民一片嚷嚷,邊嚷邊往海邊跑。他情知不對勁兒,急忙的三步兩步,跟了過去。到了大礁石,抬頭一望,吃了一驚,他哥哥許德孝正舉著他小妹兒純純要往下摔。

    許二子一邊高喊:“純純別怕,小哥來了。”一邊麻利地向大礁石攀去。

    許德孝猶豫了,呆呆地望著他弟弟。

    許二子就要上去了。

    鍾隊長命令:“上。”

    警察們迅速地攀向大礁石。

    許德孝高喊:“二子,你再敢往前走一步!”

    但是二子似從天而降,轉瞬之間,已站在他母親與哥哥的身邊。

    許德孝攥緊了匕首,匕首在暗夜裏發著寒光。他冷冷地道:“二子,你想一塊兒死嗎?”

    貴雲上前把二子摟住了,哭道:“我的兒呀,想死媽了……你爸過世了,你知道不知道?”

    二子一聽,呆在那裏。

    許德孝手拿匕首,向下一指道:“都是燕坤蘭那娘們兒害的。燕坤蘭,我跟你世世為仇,代代結怨,咱們沒完。”說著,揮動匕首,向下就戳。

    貴雲撲將過來,頓時鮮血直流,倒撲在地。

    許二子撲過來,大叫:“媽——媽——”

    許德孝揮動匕首,再次向純純刺去,二子縱身而上,護住了純純。許家前妻不顧一切,用力撲將上去,壓在了二子身上,高叫道:“德孝,德孝,你殺媽吧,媽不告你……別殺他們……要抵命的……”

    許德孝已是殺紅了眼,揮動匕首,撲撲撲撲,一陣亂刺。

    警察們將許德孝扭住了。

    燕坤蘭跌跌撞撞,狂奔而上,一把摟過純純,捂在懷中,哭叫道:“純純,純純,媽媽來了……”

    純純用頭抵著燕坤蘭的肩,藏起了臉兒,一聲不吭。普春暉伸手挽扶住了她們母女,輕輕地道:“別怕別怕,沒有事了……”

    漢森拉過純純的小手吻著,口中喃喃地說著:“哦,感謝上帝……”

    許家前妻貴雲躺在小兒子的懷裏,虛弱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燕坤蘭默默地看著二子,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人間已是太多的悲劇,多少人還爭著要做這悲劇的主角。

    許家前妻貴雲,因這許多是是非非,斷了一條性命,怎麽說也牽連純純多多少少,對純純有相救之恩,又是許大來的結發妻子,二子的娘親,燕坤蘭焉能袖手旁觀?少不了帶了人,帶了錢和車,幫忙二子料理他母親的後事。二子沒有推辭,也沒有言謝。

    二子安葬了他媽,鬱鬱寡歡,閉門不出。燕坤蘭幾次上門去叫,叫他到燕家去住,或在燕氏貿易找份活兒,安排個工作給他幹,二子都沒有明確的答應,隻在天氣好心情好時,偶爾到燕家去探望一下純純,兄妹兩人玩在一起,背著大人們嘀咕一些誰也猜不著究裏的悄悄話。

    二子心事沉沉,閑轉悠著,就到了邵師爺的家。邵諸葛見了他,既無驚詫,也無歡喜,隻淡淡地道:“二子,你來了。”二子應一聲,坐在他的對麵,倆人默默地坐上半晌,極少有話,而後,二子在他想告辭的時候告辭而去。

    隔了幾日,二子再來。

    一來二往,話便多了。邵諸葛長歎一聲,說:“公平,是最大的慈悲。老天爺是最公平的。”

    二子默默無語。

    “二子,人這一輩子,是怎麽著?常說男怕就錯行,女怕嫁錯郎。我們做師爺的,最怕的是跟錯主子。我跟了你爹一場,你爹那個人我了解得透透的,也是個性情中人,對燕坤蘭對純純,那真是好到了一個份上。又怎麽著?先走一步,自己娶得老婆生得閨女都留給了別人家。

    “你父親這人大方,穩當,坐得住陣,下得了手,是個成大事的人。可他仗著自己是這一方的地頭蛇,手裏又有倆錢兒,也沒少辦下昧良心的事。單說他對那燕坤蘭,一眼就迷到了心窩子裏,使了多少手段,才弄到手!落這個結果,也是活該。說實在的,當初我為幫他,也出了不少餿主意。

    “自古以來,能斷情者,方能斷天下。可是多少英雄豪傑,難過一個情字之關!也合該你父親有這一劫。若他當初,肯寬容大度,高抬貴手,贈金送銀,放小錦雞一馬,焉知非福?可他那人,他能負人,人不能負他。心胸有點狹窄啊。

    “二子,你記住:頭上三尺有神靈。虧心事做多了,人能饒過,天不能饒過。所謂人欺人,天不欺人。一鋒太銳,天必鈍之。人收拾不了的人,最後都是叫天給收拾了的。長天遠地,做人不可目中無人,心中無人。

    “二子啊,我看你的相貌、德行,天飽地滿,鼻直口方,兩眼有精氣,行走有儀態,雖然年少,卻有容人之達,寬人之意。大丈夫行走天下,傷不得天,害不得理,你隻百折不撓,一力向前,不刻意去求富貴,更不可為求富貴使些卑劣手段,利己時莫損人,日後必能修下正果。”

    二子剛剛十八歲,邵諸葛說得一番話他雖然領會了意思,心下卻更迷惘,完全不知該何去何從。

    二人默坐了一會兒,邵諸葛問:“二子,你對自己今後有什麽打算?”

    二子說:“我不知道。但我總得給我大哥收了屍再說。”

    邵諸葛點點頭,默默地望著他,不再說話。

    許德孝的案子很快判了下來,綁架殺人,國法難容,必死無疑。

    公安局貼出了布告,許德孝的名字上打著大大的紅叉子,擇日擇地,執行槍決。

    許德孝插著亡命牌,被苛槍實彈的警察們押著,從公審會場押往刑場。

    大多的司機都不願拉這死人,何況被正法的!二子拒絕了燕坤蘭的幫助,傾盡錢囊,好不容易,租了一輛車子,抵著風,低低地哭泣著,為許德孝收了屍。

    人去樓空,二子把自己孤單單的鎖進院子,一任朝風暮雨,全不去問,把自己從身到心,封了個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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