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德孝迴到家,還帶了個如花似玉的嬌女子,把個許家前妻喜得心胸大開,暫時忘卻了二子走失之痛,忙著幫兒子鋪排起一切。

    阿香眼皮子活嘴巴甜,出來進去,一口一個媽,並早以許家少婦人自居,盡其所能,超長發揮,幫鋪許德孝的事業。

    全力發展經濟是國家號召,也是大勢所趨,燕城市尤其在建了開發區之後,也是對經濟方麵重視的很,支持力度非常大,何況製造vcd光碟這種項目,方圓數千裏,這是第一家。許德孝很快租得一處現成的廠房,安置機器,購買原料,招兵買馬,開始進行生產。

    這時阿香慌起自己的婚事,幾次催許德孝,許德孝遲遲疑疑,隻是一味搪塞,把阿香氣的吞咽兩難,七竅生煙。

    看著阿香蔫蔫的,許家前妻知道她是有了心病,細細一談,才知兒子不肯與人家結婚,把人家姑娘給氣成了這樣。她把許德孝叫到自己的房內,盤問道:“德孝,媽這幾日用心看這阿香,一心都撲在你的身上,忙前忙後,吃了不少苦。你也不小了,就和她把婚事辦了吧。”

    許德孝半晌無語,禁不住他娘一再羅嗦,便歎一聲,說:“媽,你光說她好,就沒看出點麽來?”

    “麽?”

    “你仔細想想。”

    許家前妻這才意識到,阿香那女子眼風兒太媚,腰肢兒太軟,說話鶯聲,走路雀躍,恐不是好養的女人。

    “她在廣州是做小姐的。”許德孝懶懶地道,“——就是舊社會,下賤胡同裏的姑娘。”怕他娘不懂,他又解釋了一遍。

    “啊?”許家前妻愣在了那裏。默了半晌,說:“那總得想個法兒,打發了她。一直這樣兒不行,你得趕快給我娶個媳婦,我急著抱孫子呢。”

    “急什麽?有錢能使鬼推磨,還怕找不著個女人?”

    “你該不是想像你爹那樣,找個跟燕坤蘭那樣兒的洋女人吧?”

    許德孝不吭。

    “你媽的鱉,真是一輩不如一輩,賴爹生出個賴兒。你叫我怎麽去地下跟你許家的先人交代呢?過日子,蒲扇扇的大手大腳、能幹活生孩子的女人才好!臉蛋兒漂亮,多識倆字兒,能當飯吃啊?拽不完的洋詞兒!”

    德孝忽然有點兒理解他父親了。是啊,是該找個燕坤蘭那樣的女人做老婆。

    阿香再蠢,也從許家母子的言行中看出了他們的意思。但她隻一味裝作不知不明的樣子,鞍前馬後,輔助許德孝的事業,夢想能夠有一天可以使他們感動,自己也算是終於有了一個不算差的正經歸宿。

    許德孝專門到豪苑去看了他父親。

    燕坤蘭不在家,隻有老保姆陪著許大來。對這個爹,德孝有很多怨恨和非議,但是他們畢竟是血緣關係,他的心裏又那麽可憐他,感到疼。許德孝和他父親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迴到家,母親貴雲問他許大來怎麽樣了,德孝做出輕鬆的樣子,說:“好著呢,有專人伺候。”

    貴雲說:“你要是能賺錢,把你爹搬迴來也行啊。”

    許德孝說:“搬什麽搬?你好好歇歇吧。”

    貴雲也不好再說什麽。

    老保姆告訴坤蘭,許德孝來過。坤蘭也聽說,許德孝開了個廠子。她知道,那肯定是賣白金鑽鋪的底兒。對於這點,她很看得開,東西已經是人家的了,人家愛怎樣用就怎樣用吧。但願二子知道她真的沒有追究這件事情,早點迴來。

    燕坤蘭從上海迴來後,一心一意經營燕氏貿易,偶爾迴豪苑看看許大來,也不過是盡夫妻的責任與道義。

    一等二等,始終沒有普春暉的音訊。燕坤蘭心裏對他且想且盼且恨且愛,幾番聯係,語言信箱不是迴答關機,就是迴答不在服務區內。燕坤蘭也曾讓美芝專程趕往上海打探,不幾日美芝迴來,說他找遍了上海,也不見普春暉的影子。洪小蓓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燕坤蘭心中隱隱作疼。普春暉已經成了她生活乃至生命中的重要一部分。誰也找不著他。也就是說,他失蹤了。燕坤蘭心下一驚,對他的所有的怨恨都化作了牽掛。失蹤,唉,失蹤。他們是不是又重複了多年前的錯誤?她好後悔,後悔不該在那樣的情形下把春暉一個人扔在上海,讓他自己去麵對那一切的窘境。美芝安慰她,說春暉不會有事的,那麽大個人了,還能找不著家?

    申曉盟思女心切,幾次三番打來越洋電話,催燕坤蘭赴美探親。大嘴美人兒也思子心切,在電話裏一再囑咐坤蘭把她的兒子民民帶過去,以慰她與昝通的思念之情。

    美芝也勸坤蘭去散散心,暫且把春暉放下,等從美國迴來再說。

    燕坤蘭遵照姐姐的囑托,前往昝家,商量欲帶民民赴美一事。昝家二老氣得老臉失色,先將不孝的兒子罵了一通,又說他們是存心奪愛,把民民弄到美國去,斷兩老的活路。特別是昝通的媽媽何芳,直掉眼淚,訴罷養兒不易,又說怎樣的對美蘭有心有恩,還責備說:“她說得好聽,當初不讓她跟通兒走,她說去趟美國跟串迴親戚差不多,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兒;她去了這一年了,怎麽還不迴來串趟親戚呢?哄走了我的兒子,還想哄走我的孫子!虧我當初疼她,親手把她接生下來,親手把她送了個好人家,送了又不放心,三番五趟去看她,又存心培養她與昝通的感情,主動撮合他們的婚事,告訴她她的出身,她就這樣一去不迴,啊?我不能讓民民走,走了就再看不見了,他們兩口子就再也不迴來了。”

    昝老先生在一邊,繃著臉,也不出聲。半天,才氣唿唿地道:“美國有麽好?它有的,咱都有!你說是要原子彈,還是要火箭!”

    燕坤蘭被昝通老爺子的倔勁逗笑了,勸道:“昝大伯,大姨,你們的恩情我姐姐美蘭的不會忘記的,也一定會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報答你們的。我媽媽和我,也打心裏感激你們。探親簽證是有期限的,到時我保證把民民帶迴來,不行嗎?”

    “不行。”老兩口異口同聲地說。

    燕坤蘭見二老如此堅決,怕一再強求,惹他們心煩生氣,若氣出個三長兩短,不但自己內心難安,姐姐和姐夫在美國也會心慌意亂。看來此事勉強不得。燕坤蘭調轉話題,問起民民的各種情況,和二老又聊了一會兒,說些好話將他們安慰了一番,這才起身告辭。

    去還是不去?坤蘭幾番的低徊徘徊,一時半會兒也確實脫不開身。

    似有什麽東西放心不下。是什麽呢?爹娘交代給了哥嫂,民民交代給了他爺爺奶奶,純純自己帶著,公司交代給了美芝……

    是春暉,那是春暉。

    坤蘭去不了,母親申曉盟,就打算迴來看她,同時,申曉盟還有一件大事要辦,——把丈夫凱樸樂的骨灰帶迴燕島安葬。美蘭、昝通也將隨行。

    坤蘭想,這樣也好,大家都可以都見見麵兒,以慰思念之情。

    在等待母親申曉盟到來的日子裏,在表麵的平靜下,坤蘭內心波濤洶湧,非常惦記春暉、思念春暉,也越加後悔,後悔不該在那樣的情形下把春暉一個人扔在上海,讓他自己去麵對那一切的窘境。她不能再像前幾天那樣聽美芝和自己的勸,暫時把春暉放下,她不去美國了,她不能再等。她站起身,走出辦公室,徑直上車,對司機說:“去老城。”

    司機發動了車子,向老市區駛去。

    燕坤蘭覺得新區通往老區的路太漫長了,簡直是一種煎熬,但又在一打盹間,卻到了普春暉的家門前,又太快了。她似乎是還沒有做好充足的思想準備,近情情更怯,普家應該會有春暉的消息吧?春暉無處可去,也許會迴家來?

    燕坤蘭按響普家門鈴。普媽媽打開了家門,也打開了記憶的閘門。她喃喃地問:“你……你是那個……”她想起了多年前那個下雨的深夜,燕坤蘭怎樣頭發濕漉漉地,帶著企盼與喜悅闖進了她的家,又怎樣傷心欲絕地奪門而去。“大姨您好,我是燕坤蘭。”

    “請進,請進,請坐,請坐。”普媽媽客氣地把燕坤蘭讓進了屋裏,請她在沙發上坐下,打開冰箱,去拿飲料。

    “伯母,您別忙了。我來沒別的事兒,就想問一下,春暉迴來了嗎?”

    “沒有呀!”

    “那他……有沒有什麽消息?”

    “沒有呀!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他不是在上海好好地上著班嗎?”普媽媽驚覺起來。

    “啊,沒事沒事。春暉說,可能最近出差路過,想迴來看看。我看他迴來了沒有。”燕坤蘭連忙掩飾著,怕普媽媽擔驚。

    “哦,是這樣啊。”普媽媽遞了一罐飲料給燕坤蘭,自己也坐在沙發上,兀自感慨:“春暉這孩子,從小就聽話,又乖、又孝順、又勤快。咳,自從找了洪小蓓那個女人,就變了,也不聽話了,也不孝順了,成年累月,信都不來一個。他心裏也許惱著我呢,不是我不喜歡那洪小蓓,那姑娘也太過分了,從來不知道心疼春暉,就知道讓春暉陪著她玩兒。那一年家裏修下水道,春暉忙前忙後一身泥水,活兒還沒幹完,她就賴著讓春暉陪她去逛街。我看不慣,說了她兩句,她就和我吵了一架,拎起包兒就坐火車走了……。後來,誰知道後來怎麽又弄到了一起,害得我們母子,輕易也見不上一個麵兒。”

    “大姨,春暉還是您的春暉……”燕坤蘭安慰著普媽媽,靜靜地坐在那裏,心內卻好不難受。有些話,還是不告訴老人的好。

    普媽媽掉下淚來,又開始講起兒子,講他小時侯是趣事兒,講他上學時怎樣用功……,燕坤蘭用心聽著,對於普媽媽這樣的演講,她知道,自己永遠也沒有聽厭的時候。

    將黃昏時,普媽媽留燕坤蘭吃飯,燕坤蘭卻起身告辭了,說:“大姨,無論春暉什麽時候迴來,或是有了任何消息,請您盡快通知我,好嗎?”

    “好的好的。”

    “我還有些事要辦,就先走了。春暉不在,家裏有什麽事,你盡管說,不要客氣,我會交代人經常過來看看,你也可以往我的公司打電話。”燕坤蘭遞過去自己的名片。

    “謝謝,謝謝。”普媽媽拉著燕坤蘭的手,一直把她送到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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