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他勞苦的工作,把那些貨物為老板搬上運河的船隻。而他完全看不見自己悲慘的生活,全以為這樣的待遇理應屬於出蠻力的勞工。換誰也看不出來吧?若是不告訴盒子裏的小醜是一個玩具,他還會以為自己是無限空間裏的永恆君王呢。


    所以我就去開導他,想把他無知的枷鎖解開。


    所以我問他,你們的工錢從哪裏來?他迴答,是老板給的。


    那麽老板的錢從哪裏來?


    他迴答,做生意賺的。


    可是做生意的隻有老板一人嗎?無數勞動者參與了這個生意,到最後為何隻有老板裝滿了錢包。


    財主和股東為生意投資,自然出了力,理應得到分紅。但是勞動者付出的汗水,就不及股東投資的一分一毫嗎?到最後勞動者隻有從老板那裏分得剛好糊口的油水。無緣高等教育的貧苦人,被永遠限製在經濟生產工作的最底層。擁有資產的老板貴族則憑借自己的資本,一遍又一遍的搜刮社會財富。


    到最後這樣的社會隻能剩下黑暗,再無他物……


    布萊克·格蘭瑟姆聽著這囚犯喋喋不休,他目光呆滯的訴說著任何湧進腦海裏的事情,無論巨細。從塞繆爾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催眠之後,這家夥就沒住過嘴。塞繆爾讓他說他想說的話,說不定會吐露什麽秘密呢?現在他的催眠程度不深,若是問他敏感的問題很可能會解除他的催眠狀態。


    塞繆爾·韋斯利是一個法師,而且對幻術催眠情有獨鍾。對他而言把一個人的腦子剖開,是一種獨特的享受。聽到詹姆斯說這裏可能用得上自己的天賦,他就撇下了手頭不重要的事情來訪了布萊克的地牢。沒有帶什麽“專業”的器具,隻是簡單說明來意之後粗略的檢查了兩個囚犯的精神狀況。


    他決定先拿這個沒被殘酷審問過的囚犯開刀,塞繆爾從囚犯的眼睛裏看出來了不知所措的恐懼,這種恐懼早早的就把他抗拒的堅定掃空了。囚犯帶著手銬的手指做著小動作,不知道是個人習慣還是某種宗教性的儀式。當他這麽做的時候,眼裏的恐懼變少了不少。


    囚犯的眼睛掃向塞繆爾,看著這個衣著光鮮的貴族像是被塞進華麗的紙盒裏一樣,表情像是他衣服上的壓痕一樣不會變形。怎麽看都想一個瓷器藝術品,不是那種能掉出渣來的土東西。他把所有的細節鎖在自己的身上,連同自己的秘密都藏在標誌的華服裏。


    他臉上總是掛有微笑,乍看上去很是和藹。但是他從不做出別的表情,看久了會讓人不寒而栗的反應過來這人其實是冷冰冰的怪物。笑容是怪物頭頂上長著的誘餌,把無辜的小魚吸引到他的嘴邊。


    僅僅是看了幾眼,囚犯就不敢繼續盯著他看了。


    “羅斯塔姆先生是嗎?”塞繆爾終於說:“讓我們談談吧。”


    囚犯把眼睛正過來,對著塞繆爾,試著穩住自己飄忽的目光。


    “羅斯塔姆,據我所知你是一個石匠。”塞繆爾說。


    “是的。”囚犯用年輕的聲音說:“我的父親是石匠,所以我也是石匠。”


    “我很佩服石匠。”塞繆爾說:“就我個人來說,石匠是一個偉大的行當。早在帝國出現之前,石匠建造了許多屹立至今的偉大建築。那些東西需要精湛的數學,力學的知識,還有怎麽讓事情越快越好的工程學。曆史上叫他們石匠,實在是不尊重他們了,他們應該被稱為建築師。”


    “我不造那麽大的東西。”羅斯塔姆說。


    “但是你能造是嗎?”能被同濟會吸收的人,都是有些學識的,“所以我就叫你建築師先生了好嗎?”


    羅斯塔姆八成是一個假名,若是用這個名字開始催眠難以保證催眠師話語的權威性,而權威性是這種情況下催眠的唯一可能,所以塞繆爾給了他一個代號。


    “全憑大人的意思。”羅斯塔姆說。


    “跟我說說,建築師先生。你在工作的時候,習慣用哪隻手呢?”塞繆爾問。


    羅斯塔姆一下沒明白,“什麽?”


    “我問你,你習慣用哪隻手?”塞繆爾重複道。


    羅斯塔姆眼神一晃,沒等他說出口。塞繆爾就指示獄卒壓住他的左手,把他的五指死死的抵在桌上,指甲在木質的桌麵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跡。


    “建築師先生,我們來玩個遊戲。”塞繆爾厲聲道:“想留著你的左手嗎?那就好好聽話。”


    塞繆爾掏出腰間的匕首,嗵的一聲刺進他指縫之間的桌麵裏。一時間建築師被嚇的不敢出聲,大喘氣被驚嚇的屏息替代了。


    “聽話,建築師先生。”塞繆爾在他的耳邊小聲重複,囚犯呆住了……


    開始照著塞繆爾的指示,把腦海裏的東西全部講出來。從同濟會的工作,到自己怎麽討厭多莉健忘的毛病。塞繆爾不知道這些事情有什麽關聯,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遵照時間順序。也許有些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隻是囚犯在恍惚之間用頭腦補全了事件,像是我們斷斷續續的夢境一樣。


    這時候說了一半故事的建築師開始念叨天上的巨人,還有城堡裏的老鼠廚師……說的東西越來越不著調,惹惱了布萊克,“塞繆爾先生,你來可不是為了讓他發瘋的吧?”


    塞繆爾解釋道:“催眠是一種技巧,而不是破開城門的機器。對懷著抵抗心理的人,達到這種程度我認為已經是極限了。”


    布萊克無視了塞繆爾說的話,拎起囚犯的領子質問道:“同濟會在計劃什麽!”


    但是他依然自顧自的說著話,把眼前這個滿臉怒色的大漢分毫不差的說了出來。


    “帝國的爪牙想用暴力逼迫我說出組織的秘密,但是我不說……我不說……我不說……他的臉色暴怒,深紅色的臉上急出了青筋,額頭上掛著汗珠快要滴落下來。那些汗珠……那些汗珠一滴就會打斷我一根骨頭,我應該慶幸現在它還掛在他的頭上,而不是魯莽的衝向地麵……他在質問我,像是我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歹事。我做的不過是為了光明,為了把光明傳向冉特,把那個從東方升起的光明……”建築師說:“這些惡魔,惡魔。他們想抵抗光明,抵抗光明……”


    “為什麽他不聽我的話?”布萊克放開他的領子問。


    塞繆爾對布萊克說:“因為我引導他進入了催眠,我給了他建築師這個名字。”


    “那就快問他一些重要的問題!”


    “我們不能那樣做。”塞繆爾說:“違反被催眠者主觀意願的事情,會導致他立即退出催眠狀態。”


    “所以我們隻是這樣聽他胡言亂語嗎?”布萊克道:“早知道我就不應該浪費時間,拔掉他幾片指甲說不定他就什麽都招了。”


    “不會浪費太久時間的,布萊克爵士。”塞繆爾細看了建築師一會,說道:“明天他會吐出所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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