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覺得哪邊才是真正的帝國呢?”克裏諾斯冷不丁的問道。


    “如果非要選,我會選冉特。古老的法律依然在帝都運作,保證著國境的安全。”埃布納說:“但如果圖爾的皇帝真的是佩裏亞爾的血脈,事情就大不一樣了。”


    “有意思不是嗎?”克裏諾斯說:“一條血脈給人權力、一紙文書給人權力、就連一座死氣沉沉的城市也給人權利。黑澤什麽都沒有,但是依然有權力加持。不禁讓人遐想,權力究竟是什麽東西呢?許多人用盡手段去追尋它們,到最後還得找一個完美的理由圓場。像是那些理由和借口比石砌的城牆還能給人安全感,保證自己辛苦的來的戰利品不會煙消雲散。為什麽血統擁有權力,為什麽文字擁有權力。是什麽讓佩裏亞爾這個名字比其他的要金貴?又是什麽能讓從來沒有聽說過法律的人民,去遵循皇帝的諭令?權力應當想許多東西那樣,背後一定會有其根本的原因……”


    “權力來源於人。”瑟琳娜插嘴說道。


    “沒錯,這很正確。”克裏諾斯說:“當權者尋找無數理由讓人們相信,自己擁有絕對的權力和正確性。一個名字是最好不過的了,一個被神欽點的名字會把權力和它牢牢的綁在一起,直到它們被記入史冊的時候還沒能分開。這樣就可以把人們的理解,悄無聲息的綁架。但是這遠遠不夠,這種默認和共識必須記錄在紙頁上。法律作為公眾所熟悉的規章,和基本倫理的具體表現,若是把自己絕對的統治權記錄於此,那就是天衣無縫的謊言了。但是當這一幕被揭穿的時候,為權力正名的方式就開始多了起來。有人開始舉著自由和解放的旗幟,輕易的就把人們的意願化為自己的權勢。”


    “你的問題是什麽?”埃布納問。


    “我的重點是,所有的神賦之權、法定之權、自由之權真的能夠賦予一個人至高無上的權力嗎?若是如此,它們所塑造的權力和其他的又有什麽不同呢?權力來源於人,也無法脫離人。可是人在權力的遊戲之中,究竟有沒有被當作一個重要因素看待呢?若是有,為什麽沒見過皇帝向人民祈求自己的統治可以長久呢?吾皇萬歲、賢治無終的祝福從來都是來自於達官貴人們,而他們在權力的組成之中似是無足輕重的鴻毛而已。人們似乎視而不見,或者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對於皇宮裏的貴族是有多麽重要;自己的聲音,可以做到多麽偉大的事情。”克裏諾斯說:“人們把權力移交給一個人,之後就不管不問,任它在奢靡之下潰爛。這種權力的移交和賦予,真的是合情合理的嗎?真的有人能夠任意驅使帝國全境,而不用在乎其他的反對嗎?”


    “如果假定這種權力賦予方式是錯誤的呢?”埃布納說。


    “沒錯,這種建立在謊言和個人之上的權力組成如果是正確的,就應該不會出現如此繁複的流血衝突。我們若是假定這是錯誤的,那又有什麽更加正確的方式可以管轄權力呢?”克裏諾斯說:“新的權力組成應該解決如下的問題。第一,權力的組成方式必須,且隻能按照其根源人民來定製。第二,權力應該避免過於強大和集中,被關進鐵籠之中。第三,權力的權威不能隨意被顛覆,應該避免其他的勢力以任何方式顛覆權力的可能性。”


    “有什麽想法嗎?”埃布納說。


    “有。”瑟琳娜說道:“你們可以去做白日夢。”


    克裏諾斯歎息的說:“那也不失於一個好主意。光是依照人民的意願來組織權力,就是不易的事情。且不談具體的方法,僅僅是讓當權者做出犧牲就不可能。避免權力的集中和強大,更是癡人說夢。權力可以看作像神一般的存在,它可以在國度裏行使任何事情,而不用考慮後果。讓權力限製它自己,就像是問神能不能創造一塊自己舉不起來的石頭。再說到權力顛覆的問題,若是讓軍隊脫離權力就必然會產生政變的可能,若是軍隊屬於權力的一部分,又怎麽能讓它避免強大和集中呢?”


    埃布納苦思冥想道:“要是有一個賢明的皇帝掌握權力呢?”


    “我很開心你苟同了我獨裁的點子。”克裏諾斯說:“那樣,我們的討論可能就得迴到很久之前的時間了。我記得,上一次我們沒能得出什麽有意思的結論。”


    “讓我說些什麽吧。”瑟琳娜一改之前滿不在乎的態度,正經的說道:“別忙著想怎麽拆分權力,或者把它關進籠子裏。當你望向窗外的時候,你能看見什麽?”


    “城市?”埃布納說。


    “那是權力**裸的詮釋,城市、地皮、金幣,全在那裏。”瑟琳娜說:“我不知道怎麽去規劃國家,但我知道讓那些東西呆在我的口袋裏,總比它們呆在別人的口袋裏好。所以別再探討什麽權力和國家了,把握住眼前的利益才是大家玩這遊戲的規則。”


    “我能看出,瑟琳娜小姐希望得到整個帝國。”克裏諾斯說:“在這事成了之後,您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什麽?”瑟琳娜問。


    “把世界改變一點,至少要比過去4oo年要美好一點。”克裏諾斯說。


    “在這事成了之後,我會考慮的。”瑟琳娜說。


    埃布納安靜的看著窗外,希望找到什麽瑟琳娜所說的**裸的權力。


    “這場冒險開始和我期盼的不一樣了。”埃布納一字一句的說:“我不是說沒有設想到它廣泛的波及,而是它開始變得越來越昏暗。我本想是幫自己朋友一個忙,幫助他解答心中的疑惑。可是從中引出的事情,充斥著野心和血腥,充斥著我無法理解的東西。”


    “你開始後悔離開坎塔了嗎,法師先生?”瑟琳娜說。


    “沒有……”埃布納說:“我不知道……”


    “我理解,事情開始變得麻煩了,而且比通常情況都要麻煩。”克裏諾斯說:“但是你知道《埃塔隆法典》裏的故事為什麽能讓人銘記於心嗎?”


    “你告訴我。”埃布納說。


    “所有故事裏,似乎都是那麽的陰暗。壞人四處橫行,可怖的生物遍布每一個黑暗的角落。所有曾經美好的事物,隨著無情的曆史一起蕩然無存。它們那麽的悲觀,以至於大家在沒看到結局之前都在尋思。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之後,世界究竟會不會墮落到無盡的深淵中,萬劫不複呢?”克裏諾斯說道:“但是啊,埃布納·昆斯金先生。總有一個英雄,一個人。他無懼於黑暗和困難,或者那些他不了解的東西。他從萬難之中衝出,直麵黑暗的根源,把世界拯救於水火之中。你知道那些故事為什麽會被先知記載在典籍上嗎?”


    “我不知道……”埃布納說。


    “因為那些故事的主角,有很多機會去放下這一切,任由黑暗去籠罩世界。但是他沒有,他堅定著自己的意誌,憑借它擊敗了黑暗。”克裏諾斯說:“故事裏的信心和意誌,讓它們被記錄在流傳了三千年的典籍裏。”


    “我們又為什麽不讓黑暗去籠罩世界呢?”埃布納自言自語的說。


    “因為啊,總得有人來拯救世界不是嗎?”克裏諾斯笑道:“我想我應該不會很享受黑暗裏的日子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米丹蓋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朝青暮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朝青暮雪並收藏米丹蓋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