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室是留香賓館的豪華套間,室內物件一應俱全。客廳內長、短真皮沙發、紅木桌幾,配有大屏幕液晶彩電、dvd影碟機、高保真組合音響、冰箱、飲水機、電話等。諸經理親自打開房門,正準備抬腳進去,被東方雨一把拉住了。東方雨閃身擠了過去,站在門前,掃視客廳。

    大約十秒鍾,東方雨向前走了三步,他俯下身子,仔細察看地板,他的臉幾乎貼著冰涼的地板,眼睛眯成一條縫,不時向前移動一小步,動作很輕,如履薄冰。諸經理等人很詫異的看著他。地板非常幹淨,幾乎可以說一塵不染,這能夠看出什麽線索來呢?諸經理心中很疑惑,但他沒有說出口,隻是靜靜的看著。

    隻有楊雪不以為然。因為象東方雨這樣的刑警,精於刑事犯罪現場勘查,從而能發現犯罪分子犯罪的本質。任何犯罪現場都必然會呈現出一定的形態,具有其客觀反映性。犯罪現場中的被侵害對象及現場物質環境會發生一定的變化,譬如人員傷亡、財物損失破壞,現場物品位置移動變化、現場痕跡的增減,等等。犯罪分子作案之後,往往會在現場留下手印、指紋、足跡、工具痕跡、槍彈痕跡、文書痕跡、殺人兇器、作案工具、隨身攜帶物品、毛發、唾液、精液、尿漬或是特殊氣味等,很容易被人的感覺器官(如眼睛、鼻子)或借助一定的科學儀器所感知,這樣確保能夠及時發現、找到線索,對相關案件進行分析判斷,從而為破案提供一定方向、範圍或證據。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犯罪分子作案手法有了大的改觀,其反偵查能力也日益增強,現代犯罪現場勘查已經不能局限於傳統方式了,應大力發展刑事偵查領域的新技術、新儀器和新方法。

    東方雨不斷的變換觀察角度,爬在地板上,用手指比劃著,口中不時嘀咕什麽。忽然,他指著天花板,問:“吊燈是你出去時未關,還是你剛才迴來時開啟的?”話是問沈柳的。

    沈柳一愣,好一陣才迴過神來,皺著眉頭,極力迴想,支支吾吾的說:“……我家小寶睡覺時不喜歡亮著燈,裏麵的燈關了,外麵的燈……我……關了,對對對,記起來了,我關了,出去時按了兩下才熄掉燈。剛才迴來時……我……我好象沒開燈 ,我一進門,就往小寶那房間裏走,……難道是小寶開的?……”沈柳迷茫的看著壁上開關。

    壁上的按式開關在出口左側,距離地麵約有一米六,東方雨看了看開關,搖了搖頭。

    諸經理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麽,牆壁腳下沒有墊高的物件,一個四歲的小孩不可能觸摸得到開關,那麽這吊燈是誰開啟的呢?是不是沈柳記錯呢?

    楊雪走過去,仔細察看開關的表麵,意圖發現指紋。但是在開關表麵沒有發現任何痕跡,沒有指紋。她想告訴東方雨,又一想,沒有指紋不更說明問題嗎?有人不想留下指紋!為什麽?因為怕留下痕跡證據。

    狡猾的罪犯總是精心策劃陰謀,選擇有利的作案時間、作案地點,采用隱蔽的方式、巧妙的方法來進行犯罪活動,作案之後,又千方百計的偽裝、破壞現場,企圖掩蓋犯罪事實的因果聯係,迷惑警方,雖然現場狀況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壞,作案時遺留的痕跡、證據被破壞掉了,但又會留下破壞痕跡、證據時的新痕跡、新證據。因為罪犯所做的這一切隻能是掩蓋或改變現場的某些現象而已。

    東方雨向衛小寶的睡房走去,同時問諸飛學經理:“這房間一共有幾片門卡?分別在哪裏?”諸經理迴答,賓館客房一般配有三片智能插卡式門卡,衛氏夫婦各一片,客房部留一片。東方雨的話很明顯,如果有人進來,一定要有客房門卡。究其原因,一種情況是,房間門沒有合嚴,根本不必用門卡;另一種情況是,衛氏夫婦其中一個;再者就是,賓館內部人員進來過;此外,便是盜賊中的高手,掌握了破解門卡的辦法。

    東方雨輕輕推開一扇門,這是衛小寶的居室。借著客廳的燈光,可以看到,床上的被單被掀在一邊,地上雜亂的丟放著一些玩具:變形金剛、小汽車、迪迦奧特曼、賽車、玩具手槍等,床底下有一雙幽幽發著螢光的小旅遊鞋。東方雨用手捏住鞋子,問:“這是你兒子的鞋?”門外的沈柳兩眼通紅,默默的點點頭。

    東方雨問:“隻有這一雙鞋子嗎?是否還有其它的?”

    沈柳迴答說:“還有一雙新鞋,在旅行包內,穿用的現在就這一雙。”

    東方雨掃視了一遍,沒有發現可疑之處。隨後他進了衛氏夫婦的居室,床上的被單在地上,床單被掀在一邊,枕頭被丟在旁邊,地上放著兩個旅行包,包被打開,裏麵的衣服、用品被拿出來,拋得到處都是,連沙發也移開了,房內一片狼藉。很顯然,有人在房間裏尋找什麽,是什麽?錢?值錢的物品?看來是進了盜賊!

    站在門外的沈柳終於看清了這一幕,忍不住低聲驚唿了一聲。

    東方雨扭頭看著她,奇怪的問:“難道你找兒子時沒有注意這一切?”

    諸經理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看著沈柳。沈柳迴答說:“我開了門就直接進了小寶的房間,想看看他。發現他不在,我才到這一邊來,我推門叫了幾聲,借著客廳的燈光,沒有看到小寶,就沒多加注意了。難道是有人……?”沈柳猛然明白,顯然是有人進來了,小寶的失蹤極可能與這個人有關。她的心又被揪起,淚水奪眶而出,焦急的問:“你們說,我家小寶是不是被人……被人……”激動的她竟說不出話來,也不想說出那可怕的後果來。

    東方雨讓沈柳檢查一下,看看是否丟失了貴重物品。沈柳清點了有關物品,沒有發現丟失任何東西。既然此人在尋找東西,可又未丟失什麽,說明他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於是他抱走了衛小寶。“綁架”,這一可怕的念頭在沈柳以及在場每個人的腦中閃現。綁架與勒索相連,“錢”,兇手的目的是為了錢,他企圖偷盜錢財,未得逞便起了歹心,綁架了小孩。

    諸經理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見解:“應該是一樁綁架勒索案。”

    楊雪不這樣認為,她說:“如果是綁架勒索案,那說明兇手早有預謀,綁架的一切便要事先計劃安排好的,包括時機的選擇、犯罪工具的選用以及出逃隱蔽的方式,等等。但最重要的一點是:行動時應將早已寫好的勒索信留在這裏,或許隱蔽之後打電話過來。但現場沒有發現此類字語,小孩父母也沒有接到罪犯的勒索電話。”

    諸經理不太明白,推測說:“或許是此人行竊之時,突然起了勒索之心。畢竟服務台值班人員與門前保安證實,整個晚上沒有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出去,這是唯一的出口。後門早早就關了門,且有門衛守著。難道兇手仍在賓館內?小孩被人藏匿在賓館的某個地方?”

    楊雪反駁說:“歹徒不是呆子,他很狡猾,他一定是用了一個比較巧妙的辦法將小孩帶出賓館。何況值班人員也難免有疏忽大意的時候。此外,還有一種可能性,作案者就是賓館內部人員!”

    諸經理對楊雪這一說法很有看法,但因為確實存在這一可能,所以他無言反駁,但從心裏來說,他不能接受這種觀點。如果是賓館工作人員所為,這對留香賓館來說,是一個莫大的威脅、打擊、嘲諷。他不敢想象如果傳了出去,會是怎樣的後果?負麵的影響總是誇大其詞的,各種責問會隨之而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難以消失。更重要的是,自然度假村裏麵一些同行,會暗中竊喜、會落井下石,甚至以此做為宣傳自己詆毀對手的把柄,這才是最最可怕的。

    這時,兩個保安人員進來,報告諸飛學,他們組織了賓館閑餘人員已經找遍了整個大樓,包括所有的住客客房、工作辦公室、飯廳、會議室、娛樂大廳、棋牌室、地下室、儲藏室、洗衣房、澡堂、衛生間、電梯間、頂樓等等,都沒有找到這個小孩。

    東方雨捏著下巴,低聲說:“也許小孩根本沒有被綁架。”

    眾人不解的看著他,等待他說下去,沈柳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頓時掉淚痛哭,眼巴巴望著東方雨。但東方雨沒有說話,諸經理失望的搖搖頭,歎了一口氣。

    “小寶呢?小寶在哪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一聲粗亮、焦急、又有幾分氣憤的聲音忽然從門口處傳來,房間裏的人幾乎全被嚇了一跳,都轉過身來。

    東方雨明白小孩的父親衛書天迴來了,他側身看著來人,一眼之下就看出他的西服左內口袋中有一台手機,他的左耳根後有一道傷疤,高級白襯衣內脖子下方戴有一塊圓環白玉,白淨修長的手上戴有兩個金戒指,在左手的食指與中指上。這雙手保養得如此好、手指如此靈活,一定是從事比較特殊的職業,會是什麽職業呢?東方雨猜想著。

    沈柳一見丈夫便嚎啕大哭起來,並告訴他孩子不見了。衛書天很快認出了經理諸飛學,衝到他麵前,滿麵怒氣,厲聲指責說:“你們開的這是什麽賓館?什麽保安措施?我兒子睡在房間裏怎麽會突然不見呢?一個四歲的小孩會走到哪裏去?你們必須馬上組織所有的人去找我兒子!我家小寶如果有了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他大聲怒吼,臉卻哭喪著,最後竟忍不住抽泣起來,眼淚湧將出來。

    諸經理也許始料未及,一個如此盛氣淩人的男子哭起來,竟如此斷人心腸。他的哭泣使妻子沈柳更加悲傷。諸經理小心翼翼的解釋,極力安慰衛氏夫婦,同時命令保安人員再仔仔細細的進行尋找。

    諸經理覺得茫然無措、無可奈何,腦中忽然想起東方雨剛才說的話,他說小孩也許沒有被綁架。這個刑警要說什麽?他難道發現了線索?

    諸飛學急忙迴頭,卻發現東方雨不見了!

    東方雨在衛生間、浴室內沒有找到可疑線索,已經轉身到了陽台上,陽台是封閉式的,外罩有不鏽鋼防護罩,台上有幾盆水仙、仙人球。陽台罩左側是空調架,那是格力空調。東方雨發現空調棚架上有東西,他伸出手抓住,從不鏽鋼條間縮迴來,原來是兩個不鏽鋼網格,他立即明白這是冰箱內的網格架,可這東西為什麽會在這裏,難道……?東方雨忽然意識到什麽,急忙轉身走了進去。

    東方雨急急衝了進來,眾人都奇怪的看著他,隻見他一言不發直奔向客廳角落的冰箱,這是一台綠色環保冰箱,上層是冷凍冷飲用的,下層是保鮮水果用的。東方雨抓住冰箱櫃門,緩慢的拉開,側眼看去,臉色頓變,猛的拉開。眾人直眼望著,櫃門敞開後都大驚失色,隻聽到沈柳無比淒厲的尖叫一聲,身體徐徐的倒了下去。衛書天失魂落魄的撲了上。一股稀薄的霧氣散了出來,衛小寶委縮在冰箱內,如同熟睡一般。

    東方雨急忙抱出小孩,放置在沙發上,衛書天衝過去,歇斯底裏的搖晃著孩子。眾人忙成一團,楊雪抱著暈倒的沈柳,正掐著人中穴。

    東方雨臉色鐵青,眉頭緊皺,憑著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可以肯定這個孩子已經死去了。但他沒有阻止眾人的搶救行動,隻是輕輕歎息一聲,俯下身去,在冰箱口拾起一張巴掌大的紙片,紙片上歪歪斜斜的寫著一個字:錢!

    諸經理臉色蒼白,伸手試探小孩的唿吸、脈博、心跳,可是沒有一絲感覺。他最擔心、最不想看到、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終究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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