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安和萊米洛跑進奧盧奇格森林,也沒有擺脫身後緊追的腳步聲,蝮蟒族領頭那邪裏邪氣的小子大喊了一聲,“你們兩個蠢貨想叫那雌性死嗎,他中了蛇毒,把他留下,我這裏有解毒的藥丸。”


    法安猶豫了一下。


    “不要停,現在不能退迴去了,”萊米洛急促地說。


    法安側了側頭,脖子上厚密的鬃毛蹭在楊路臉頰上,被鼻息吹得輕輕翕動,令人眷戀的感覺,金毛猻從楊路口袋裏鑽出來,爬到法安背上吱吱叫了兩聲,最近全是倒黴事,誰都沒空照顧它。


    法安聽小家夥的叫聲雖然沒精打采,卻並不淒厲,就知道楊路應該沒有大礙,金毛猻的直覺有時比他還要準確,法安心急地撩了萊米洛一爪子,催促道:“不讓停那你就利索點,磨磨蹭蹭那些家夥跟上來了。”


    “閉嘴,別打岔!”萊米洛平時嘻嘻哈哈沒個正經,一進入奧盧奇格森林好似變了一個人,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肩膀及後頸的肌肉繃得死緊,也不管法安聽不聽得見,一個人碎碎念道:“知道我走錯一步會發生什麽?噢你個混賬小子絕對想象不到,我幹嘛這麽倒黴,非得當個小孩子的保姆,下麵怎麽走來著?混蛋啊,死就死吧……”


    萊米洛一忽兒停下想想,一忽兒神經兮兮咕噥幾句,走的比蝸牛還慢,可轉眼功夫身後就沒了動靜,發現沒有異常,他略鬆了口氣,道:“放心,跟不上來。”


    法安發現他們並不是胡亂在走,似乎每一步都極有章法,向東走大約七八米,折向另一側,然後走十三步,繞一棵麻葉桐半圈後,又換了個方向……


    “幹嘛要這麽走?”


    “跟你說你也不懂。”青年語氣有絲得意,隻是額頭上不時有汗滴落下來,顯見並不輕鬆。


    “那些人去哪了?”法安迴頭望望,追兵早已沒影了。


    “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萊米洛一邊在前麵帶路,一邊問:“路安他怎麽樣了?”


    “還沒醒,但唿吸和心跳都正常,可能隻是嚇暈過去了。”法安本想給楊路清一下傷口,卻發覺傷口不紅不腫,流出的血也是鮮紅色的,他稍稍定心,也許那條蛇的毒性並沒有它斑斕的外表那樣可怕。


    萊米洛朝後飛快地瞥了一眼,不情不願地問:“你怎麽樣?”他恐怕比幻狐族人更討厭這隻小翼豹,可又不能讓他死了。


    法安唿吸粗重,每踏出一步,地上都會留下幾個沾了黑血的足印,不過這些痕跡很快就像被海綿吸收了一樣,消失不見了。


    “我還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法安咽下湧到嘴邊的腥味,身體裏仿佛有東西在撕扯啃食,不光痛,那種被陰暗邪惡糾纏的感覺更令人恐懼,不斷摧垮人的意誌,每天都會咯血,不吐不快,甚至連內髒都想一並吐出來,可吐血的舒暢感持續不了多久,之後又會加倍的難受。


    “是啊是啊,你知道就好。”萊米洛沒好氣地啐道:“臭小子運氣怎麽這麽好。”


    法安沉默了幾秒,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萊米洛聽,“我不會死的,我答應過他,不丟下他一個人。”


    可你的妻子注定不會是路安,這麽一想,萊米洛又有點高興,惡意諷刺道:“別光說的好聽,有本事你別拖累他。”


    法安不吭聲了,萊米洛的得意也隻維持了一小會兒,接下來他不敢再多想其他事,隻顧專注腳下,走走停停,停停想想,似乎走了很久,微亮的光線籠罩在他們身周,再遠點的地方又朦朦朧朧,如水波一般浮動著,叫人分不清虛幻真假,隻覺得格外岑寂,葉縫間透出淡淡的暮色。


    “是天還沒黑,還是天又亮了?”法安喘息越發短促,視線有些模糊不清。


    “想等天黑得要下輩子了。”萊米洛計算著之前走過的路徑,心不在焉應道,應該快到地縛六十四陣其中一個陣眼了,“你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可以找地方休息了,要不你把路安給我背。”


    萊米洛擺出一副可有可無,也不是那麽想做苦力的樣子,可惜法安沒上當,隻亦步亦趨跟著,話都懶得搭理,萊米洛心裏暗罵,又不知走了多久,猝然道:“到了!”


    法安被樹根絆了一下,腳步一個踉蹌,兩條前腿跪著用力撐住,才沒讓楊路摔下來,小金毛猻抓住一撮獸毛,被甩了一圈後,又迴到原位。


    “你小心一點!”萊米洛此刻有種說不出的煩躁,似乎小翼豹精神奕奕的樣子他討厭,可眼下這樣半死不活的,他也沒舒服到哪裏去,真是莫名其妙。


    他們前方百米不到出現一個碧幽清透的小水潭,水潭裏浮泛著綠萍,居然還有遊魚,時不時躍出水麵,法安眼睛微微亮了亮,問:“是這兒嗎?”


    “嗯。”


    剛要過去,又被萊米洛喝止住了:“等一等!讓我再看看。”


    萊米洛沿著水潭周圍十丈方圓來迴轉了十多圈,蹙眉觀察了許久,才試探著移動了兌位和坎位上幾塊石頭的位置,水潭倏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碩大無比的食肉旱蓮,大張著淡粉色的肉質花瓣,清香撲鼻,然而空洞的花心處卻蠕動著猙獰而尖利的齒狀絨毛,任何生物隻要掉進去,須臾功夫就會被腐蝕絞碎,和它附生在一起的百足蛇藤似乎聞到了新鮮血肉的氣息,昂起‘頭’,蠢蠢欲動。


    金毛猻‘吱’一聲尖叫,逃迴了楊路口袋裏。


    “可以了。”萊米洛身上大汗淋漓,總算鬆了口氣,他暫時破了陣眼,等他們離開,陣法又會再次啟動。


    法安小心翼翼把楊路放到一棵空心樹幹燥的樹洞裏,在他脖子的傷口上舔了舔,血跡已經凝固了,舔幹淨之後他匍匐下來,依偎在楊路身側,尾巴搭在楊路肚子上,一鬆懈,神誌便有點恍惚,不知怎麽就想到了第一次偷偷爬到楊路床上的事,他也是像今天這樣……


    萊米洛以為小翼豹昏睡過去了,沒想到剛一伸手,法安就一躍而起,差點把他掀翻在地。


    “你想幹什麽?”法安齜著牙,喉嚨裏發出陣陣低咆。


    “你有病啊!”萊米洛惱火地晃了晃手裏的細頸銅瓶,說:“我隻想看一下路安的傷勢。”


    法安警惕地審視了他半晌,慢慢退迴來,說道:“不需要,我檢查過了,他沒事。”


    萊米洛收起藥瓶,問:“那他為什麽還不醒?”他不認為法安會因為獨占欲而置戀人死活於不顧。


    前段時間楊路一入定就是一兩天,也跟這會兒差不多,心跳輕而不弱,吐納舒緩悠長,氣息沉靜,法安已經習慣了,他知道楊路在練一種奇怪的功法,對身體大有裨益,那天在白犀牛旅館,他把楊路折騰成那樣,也很快就恢複了。


    法安不願跟萊米洛解釋太多,隻淡淡道:“這些天他太累了,你別來吵他。”


    萊米洛覺得有點道理,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把從附近幾棵樹上收集到的野果扔到法安麵前,說:“要出去還要走好多天,我可沒本事在這裏逮兔子,隻能吃這些了,將就點吧。”


    法安抬眼看了看萊米洛,難得說了句:“謝謝。”


    萊米洛嗤了一聲,自顧自啃起果子來,楊路沒醒,他也懶得給情敵好臉色。


    法安撥拉了一顆野果給金毛猻,自己卻沒什麽胃口,隻吃了幾個就又趴下了,頭擱在前爪上,溫柔地盯著楊路,開口問道:“你為什麽會那些?”


    萊米洛把幾粒果核遠遠拋進食肉旱蓮的‘嘴’裏,拍拍手說:“哪些?”


    “你懂我的意思。”法安眼神銳利了一瞬,“萊米洛,你究竟是誰?和雌神有什麽關係?”


    “有沒有關係我幹嘛要告訴你!”青年嘴角輕撇。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法安聲音輕如蚊蚋,口氣卻很篤定,似乎已有成算。


    萊米洛翻著白眼,不屑地哼了哼:“故弄玄虛。”


    “奧盧奇格森林根本不是座迷宮,而是……唔,被擺了某種陣法。”法安原本隻是瞎猜,見萊米洛漫不經心的表情一下僵在了臉上,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武俠片不是白看的,這樣也能蒙對。


    “你怎麽知道陣法這件事的?”


    法安綠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慢吞吞迴道:“我幹嘛要告訴你,我也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麽要費心費力地幫我?”如果說,雌神真是楊路家的祖先,而萊米洛又會破解雌神所設陣法的方法,那麽,他幫自己似乎就有跡可循了,法安心裏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也不知是在假寐,還是昏睡過去了。


    萊米洛怔了怔,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恨恨道:“媽的!臭小子,總有一天搞死你!”


    瞪著安安靜靜擠在一起的倆人,萊米洛也失了胃口,隨便在樹洞裏找了個角落躺下睡了。


    楊路此刻並不是在睡覺,他甚至能隱約感受到外界的刺激和聲音,隻是暫時無暇醒轉,咬傷他的是一條劇毒的彩虹庫曼蛇,傷口又是在頸子上,離心髒和大腦都近,毒素一進入體內,他就立刻用氣將它封住了,但要全部清理出去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楊路有點無法集中精神,胸口處一陣陣發熱,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召喚著他。


    與此同時,鳥獸人杜比正濕答答地掛在一棵矮胖的膠樹上,一動不敢動,浸泡了水的鳥毛七零八落緊貼在身上,使得向來臭美的藍孔雀看上去就像一隻可憐的藍鵪鶉,奧莫裏坐在離他不遠的一棵麻葉桐的樹杈上,樣子比他雅觀不了多少,杜比心裏稍感安慰,可一想到與他們走散了的布倫沙和奇奇柯,心情又低落頹喪起來。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遭水衝了,衝啊衝的也算有了點心得,而最初那幾個跑得不夠快的蝮蟒族獸人早不知被洪水衝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小主人,你怎麽樣?”杜比咳了兩聲,吐出幾口清水。


    奧莫裏黑著臉不說話,他顯然對自己落湯雞的糟糕形象極其煩躁,半晌才從齒縫裏蹦出一句:“很好,還沒死。”


    “小主人,我想到怎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杜比臉上略微得意,但更多的還是懊惱,這麽簡單的方法他怎麽才想到。


    奧莫裏從頭發上抓下幾片爛樹葉,嫌惡地甩了甩手,道:“噢?你說說看。”奧莫裏不是對杜比的重大發現不感興趣,而是壓根就不信可以出去。


    杜比指著上方樹與樹之間的缺口,說:“我們簡直蠢到家了……”見奧莫裏嘴角一抽,杜比連忙改口:“不,我的意思是一時疏忽了,我們幹嘛不獸化後從那上麵飛出去。”


    “你真確定那上麵能出去?”奧莫裏擰幹長發上的水,猶豫著假如能活著迴去,要不要換個酷一點的發型,也許現在華麗風已經不走俏了,至少有人就不欣賞。


    杜比傻眼,“啊,不能嗎?”


    “你可以試試看。”


    杜比原本興衝衝地還想獸化了示範給奧莫裏看,聽他這麽‘誠懇’的建議,反倒猶疑起來,抬頭來來迴迴望了好幾次,最後掰了一段樹枝下來,用力朝上一扔,樹枝剛過樹梢就被數十道無形的勁風切割成了碎片,紛紛揚揚灑落下來,如果剛剛是他飛上去的話……


    杜比喉嚨裏‘咕咚’一聲,不敢再想自己變成一盤雞塊的樣子。


    奧莫裏輕手輕腳從樹上下來,盡量不去觸碰到更多的地方,一看自家近侍木愣愣的傻樣,不耐煩地說:“走了,你還賴在那上麵幹嘛?等著它給你做飯啊!”


    杜比欲哭無淚:“小主人,我這棵是膠樹。”


    “膠樹怎麽啦?”


    “它粘住我的胸毛了。”


    奧莫裏:“……”


    杜比當然不願再去想象,他的那點珍貴的鳥毛之後是否還會被蹂躪一百遍,而離他們不過半公裏遠的地方,一小撥蝮蟒族獸人正遭受風刃陣的攻擊,他們的咒罵和慘叫幾乎響徹雲霄,卻絲毫沒有傳到其他人耳朵裏。


    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下雨出太陽扔了一個地雷~~づ ̄ 3 ̄)づ


    提醒一下,上一章內容有改動,可以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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