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站在一張桌邊,他的對麵是馬西米蘭,馬西米蘭幾次想把自己的苦惱告訴對方,可是想到瓦朗蒂娜的囑咐又把話咽了下去。伯爵看到不遠處的馬爾塞夫主動走到騰格拉爾旁邊,談起了什麽,騰格拉爾還是那副高傲的姿態,馬爾塞夫看起來有些不快卻又隱忍著沒有發作。

    伯爵心想:“在騰格拉爾麵前,馬爾塞夫就好像還是當年那個魯莽的漁夫。現在是馬爾塞夫在乞求騰格拉爾,讓我來做些什麽,讓他們互換個位置,這一定很有趣。”

    伯爵走近了他們,聽到馬爾塞夫正提到訂婚宴的事情,而騰格拉爾態度不明確,隻是敷敷衍衍地說著話。馬爾塞夫也發覺了對方的冷淡,有些惱怒地走開了。

    “噢!”基督山走到騰格拉爾身邊,說,“我是不是該恭喜您了,令愛與馬爾塞夫先生的訂婚宴,相信很快就要舉辦了吧?阿爾貝是個不錯的青年,一定會使小姐很幸福,而且他遲早都會有作為——他父親的地位很不錯。”

    “哼!”騰格拉爾說,“這正是我在意的。我指的是他父親的過去,我知道他的出身。”

    “但一個父親過去的生活影響不了他的兒子。”

    “那倒是真的。”

    “難道您不滿意這門婚事了嗎?在我來巴黎以前,我已聽說你們兩家都很希望結成這門親事啊。”

    “那隻是馬爾塞夫伯爵一廂情願的想法,我看阿爾貝根本不在乎呢。我為什麽不為女兒另選個更好的人家。”

    “難道您考慮毀約嗎?”基督山假裝詫異地說。

    騰格拉爾大笑起來,“那種事情可是天天都有的,即使發生了也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

    “沒錯,”基督山說,“‘契約’是最不可靠的東西。比如,最近,法波銀行的大股東法郎克和波爾曼,最近就宣告破產了。”

    “真的嗎?”騰格拉爾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不會有錯,我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我有一百萬存在他們銀行,但及時得到警告,在一個月以前就提出來了。”

    “啊,我的上帝!”騰格拉爾喊道,“他們開了一張五十萬法郎的匯票給我!”

    “您可得小心一點,他們的簽字隻剩百分之五的信用了。”

    “是的,但太遲啦,”騰格拉爾說,“我看到簽字的票據就照付了。”

    “哦,男爵閣下,我想以您的實力,並不

    需要太擔心。”

    “但願。”騰格拉爾每損失一分錢都會心如刀割,對於他來說,五十萬可不是個小數目!但他安慰自己說還好,手裏的公債很快就能大賺一筆,彌補上損失。

    基督山借故離開了這位銀行家,騰格拉爾眼睛轉了幾圈之後便走到了馬爾塞夫的旁邊,這次完全沒有了剛剛的冷淡,笑得比大波斯菊還燦爛。

    維爾福先生沒有來,維爾福夫人對瓦朗蒂娜的婚事本就不情願,因此隻象征性地勸她和弗蘭士跳了兩支舞便不再管她。

    為了避免尷尬,弗蘭士一邊跳舞一邊問道:“維爾福先生的工作一直都很繁忙吧?”

    “哦,是的。又正巧趕上強盜事件,您知道吧?”瓦朗蒂娜低垂著目光說,她覺得馬西米蘭的目光這會兒正燒得她背上火辣辣的。

    “羅吉·萬帕嗎?我還見過他呢。”弗蘭士說。

    “哦?對了,您一直在意大利留學。”瓦朗蒂娜說,“他什麽樣?是像故事中說的那種大盜,兇狠而殘暴嗎?”

    “不,我想如果您見到他本人一定會大大的感到意外,他既年輕又英俊,如果不是在強盜窩裏見到他,我會以為他是一位學者,或者是藝術家,甚至是王侯。總之,他看起來讓人琢磨不透。”

    “您這麽一說,我倒好奇起來了。”瓦朗蒂娜對弗蘭士的話產生了興趣。

    馬西米蘭在遠處,裝著不經意地,偶爾看過來一眼,每當看到瓦朗蒂娜輕輕彎起嘴角對弗蘭士微笑,他的心都會抽動一下。好在瓦朗蒂娜一跳完舞後便匆匆離開了弗蘭士,否則馬西米蘭手裏的杯子都快被他捏碎了。

    “你比我幸運,親愛的男爵。”阿爾貝拍了拍弗蘭士的背,眼睛指向瓦朗蒂娜,“她看起來溫柔可愛,又剛剛繼承了一筆遺產。”

    “說實話,我對這些並不在意,隻是完成母親的心願而已。阿爾貝,聽說馬爾塞夫伯爵剛剛和騰格拉爾男爵把您的婚事定了?”弗蘭士說。

    “是啊,我本以為騰格拉爾先生對這件事不在乎了呢。”阿爾貝說,“他今天見到我的時候可是沒有一點高興的表示,好像我欠了他錢一樣。”

    “哈哈,什麽時候舉行婚宴?”

    “五天後。”阿爾貝說,想到結婚後每天都要被歐熱妮的琴聲和歌聲包圍,他痛苦地皺了皺眉。

    伊林離開了和她談話的幾位夫人,她們一直拉著她談最新款皮包的話題,直到伊林耐心地

    給她們解釋了所有想知道的問題,才心滿意足地放她走。伊林一眼便看到人群後麵的伯爵,在她眼裏,就好像除了他的身影其他一切都是半透明的一樣。她不知道伯爵是不是也如此,但每次她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時,他都仿佛感應到了一樣,馬上抬起頭以溫和的目光迴應。

    “你把銀行破產的消息告訴騰格拉爾了?他一直笑得像哭一樣。”伊林走到伯爵身邊,挽起他的胳膊。

    “是的。”伯爵迴答。

    “據我所知,他大部分的錢都投在公債上了,如果這時候有人去他的銀行取大筆的款,恐怕就會周轉不開了。”伊林說。

    “明天一早,公債還沒開始交易時,就會有五六個人去他的銀行提大筆的款項。”伯爵優雅地對向他打招唿的人迴了個禮,接著對伊林說,“他如果想要保存信譽支付這些款子,隻有一條路,就是拖延付款時間,立即賣掉公債。而公債一開始交易,他買的那支就會跌停。”

    “幾天後,他就會賠得老本都沒了。一個銀行家沒了信譽,還剩下什麽?”伊林笑,想到不能親曆現場看到騰格拉爾氣得半死的表情,很是遺憾。“到時候馬爾塞夫還肯和他結親嗎。”

    伯爵勾起嘴角,“本來就醜陋的嘴臉,終於要卸下掩飾了。”

    “至少歐熱妮不會受她父親的牽連了。我已經給了她要的那兩張護照,估計她今晚聽到訂婚的消息之後,很快就會離開。”伊林接著說。為了讓騰格拉爾載這次跟頭,她可是浪費了不少時間做鋪墊。

    強盜的出現讓巴黎警方丟盡了顏麵,在郊外連續發生了幾起綁架事件,一時間許多貴族都不敢出城入城。

    “誰能告訴我他究竟是為什麽跑到這裏撒野?難道羅馬還不夠他的胃口嗎?”維爾福把報紙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聽說已經發現了強盜的據點,大概很快就能把他捉住了。”下屬說。

    “他們一共多少人?”維爾福問。

    “那些被綁架的人都被蒙住眼睛,堵住耳朵,沒人知道強盜們具體的情況。”

    “可恨!”維爾福說,“我聽說基督山伯爵與那強盜頭有些交情,這是真的嗎?”

    “是的,馬爾塞夫子爵在羅馬被萬帕綁架,就是基督山伯爵救下的,連贖金都沒交。”

    維爾福皺眉,“關於基督山伯爵的資料查得怎麽樣?”

    “警務部的報告說,基督山伯爵本名叫做柴

    康。基督山是一個地名,是一座岩礁的名字。”

    “他的身世呢?”

    “一個有錢的馬耳他造船商的兒子。”

    “造船商的兒子可以這麽有錢了?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他不是靠賣船發家。據說他在希臘當過兵,納瓦裏諾戰役結束後,他向國王奧圖要求那個區域的開礦權,國王就給了他。他因此成了巨富。但那種財產是不穩定的,一旦銀礦枯竭,他的好運也就到頭了。”

    “還有呢?”

    “沒了。”

    維爾福吸了口氣,壓住怒火。這份報告沒一點提到他和強盜是什麽關係。基督山伯爵救過他的妻兒,他不好意思親自出麵去詢問伯爵萬帕的事情,但又不甘心失去線索。

    就在維爾福終於下了決心準備去問伯爵的時候,警察總監送來消息,萬帕已經被抓到了!

    這條消息被刊登在第二天的早報上,全巴黎都在談論這個新聞。據說警察們派出一個誘餌,強盜中計了,在郊外一個樹林裏被生擒。

    “‘等待他的將是最公正嚴明的審訊,我們會讓他明白,在巴黎,我們講究的是法律!’維爾福檢查官說。”伊林一邊喝咖啡,一邊念報紙,“羅吉·萬帕如我們從羅馬人口中聽到的傳言一樣,相當的年輕……”

    突然,餐廳的門被推開,海黛拿著報紙跑了進來,“夫人,您看到報紙上說的了嗎?萬帕先生怎麽會被抓起來,昨天他還來看過我呢!”

    “恐怕正如報紙所說的。”伊林難過地搖頭。

    “不!上帝啊!夫人,求你們救救他!伯爵一定會救他的,是嗎?”海黛充滿希望地問。

    “我會想辦法的,可是,你知道,我在巴黎並沒有什麽根基。”伯爵說,“你為什麽這麽激動?要知道,他選擇了這份營生就注定了可能有這種後果。”

    “天啊,大人,這真的是您嗎?”海黛瞪大她的眼睛,看著伯爵,“您說這話的意思好像是您已不抱希望能拯救萬帕先生了!”

    “我會盡力想辦法的。”伯爵安慰她道。

    海黛苦笑了一下,搖搖頭。她魂不附體一般地晃迴了自己的房間,再次讀了一遍手中的報紙,每讀一個字,就覺得心裏更加地涼一分,想到萬帕可能受到的極刑,她快要窒息了。

    “我們這樣對她是不是太狠了些?”伊林已迴到房間,擔心海黛會受不了打擊。

    “我想她能抗得住。”伯爵說,“不然將來怎麽能當壓寨夫人。”

    “哎,我可憐的孩子,身為公主,竟然要當強盜的妻子了……”伊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聯想到鐵扇公主。

    伯爵笑著搖頭,“現在說這個,你不是一直在撮合他們的麽。”

    “他們在一起可不是我促成的,我隻是能看透本質,再起到個媒介的作用。”伊林說,“不像某個人,想撮合哪對兒都不成功~”

    “好吧,我承認這方麵不如你。反正,我和你是一對,這個不變就夠了。”伯爵把伊林從椅子上輕輕拉起來,擁進懷裏。他的臉貼著她的發際,感受著這份真實的幸福,每次擁抱她,那種感覺都不變,是心靈在輕輕震顫。

    “你想變我也不攔著~”伊林調皮地笑道,“反正我比你年輕,不愁找不到新歡啊~”

    伯爵緊緊地鎖著眉頭,擁著伊林的手臂不覺地收緊了。

    伊林伸出手指,輕輕柔柔地撫平他的眉間,“愛德蒙……”她最喜歡這樣輕輕喚他的名字,不管他是什麽身份,他的外貌如何改變,在她的麵前,他都隻是那個自己深愛的人。

    伯爵彎起唇角,舒展出一個最柔和的笑容,眼裏透著滿滿的愛意,“那麽我請求您,現在就允許我證明一下,我和您一樣年輕,夫人~”

    “我——不——準——”伊林輕盈地後退一步,做好跑路的準備。

    “哦?你說什麽?”伯爵裝著聽不清,同時已經迅速地伸手將她打橫抱起,“那我就要當一迴強盜啦!”

    伊林的驚訝瞬間變為大笑,伯爵竟抱著她轉了幾圈,像一個青澀的少年第一次抱起自己仰慕的女子般。濃濃的愛意通過他強壯堅實的臂膀、爽朗清澈的笑聲、清朗明亮的雙眸傳遞給懷裏的至愛。

    “好啦好啦!快放我下來~”伊林笑著叫道,“輕一點,我要和你說件事~”

    “遵命,我的夫人~”伯爵將伊林輕輕放到柔軟的床上,一雙黑眼睛熠熠生輝,“快說吧,這一定是件有趣的事!”

    “不,不是有趣的事。”伊林用胳膊撐起半邊身子,低著頭,像是受了委屈的小貓一般,伯爵的心一緊。

    她突然揚起頭,臉上是忍得很辛苦的笑意,“是高興的事!我好像懷孕了!”

    伯爵愣住了,繼而緊緊地抓住她的雙肩,“上帝啊,這是真的嗎?為什麽才告訴我!”

    “我想

    確認之後再告訴你的……”伊林嘿嘿笑著,“誰知道你剛剛那麽粗魯,竟然拿人家像陀螺一樣轉。”

    “我錯了,哈哈,不,我看我做得很對!”伯爵驚喜異常,“你怎麽知道的?”

    “李醫師給我診脈,說是有了。可是我算算還沒到一個月,我……想確定了……再告訴你的……”

    “噢!我太幸福了!我們是最幸福的人啦!”伯爵興奮地抓著伊林的手,又想到什麽似的,把手輕輕地放上了她的腹部,寬闊的手掌竟因喜悅而微微地顫抖。

    伊林看著伯爵的眼睛,此刻,那雙眼睛不再發出平時那樣深沉冷峻的光芒,而是和自己的一樣,已被無盡的單純的充滿親情的快樂所浸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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