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林不想與伯爵一起去阿爾貝家赴約,一方麵她不喜歡阿爾貝一家,另一方麵她知道這次來的客人都是男人,她實在沒耐心聽他們的“高談闊論”。

    但伯爵堅持要她和他一起去,“這正是你迴到巴黎的第一步,會是個好的開端,相信我。”

    “這應該是你的第一步才對。我怕遇到熟人,怕把你的計劃破壞掉。”伊林記得這次聚會應該會遇到馬西米蘭。

    “我一直都告訴你,隻有你是最重要的,複仇或者是計劃之類都是其次。”伯爵說,他知道伊林對這裏的人和事都有些抵觸,這次正是讓她消除陰影的機會。

    “可是……”伊林抓著床單猶猶豫豫。

    “不要再可是了,一切都有我呢。”伯爵拉起伊林,“快叫傭人幫你換衣服吧。”

    早晨十點多鍾,一輛馬車停在海爾達路二十七號,那是一輛高碌式的雙座四輪馬車。

    阿爾貝·馬爾塞夫所住的那座樓房位於一個大庭園的一角,正對麵另有一座建築物,那是仆人們住的地方。那座樓房隻有兩扇窗朝街,三扇窗朝著前庭院,背後的兩扇窗朝著花園。在前庭院和花園之間,有一座宮殿式的大建築物,那就是馬爾塞夫伯爵夫婦富麗堂皇的住宅。一圈高牆環繞著整座大廈,牆頭上間隔地排列著開滿花的花盆,中央開著一座鍍金的大鐵門,這是馬車的入口。門房左近有一扇小門,那是供仆人或步行出入的主人用的。

    阿爾貝正站在窗口翹首以盼伯爵的到來,因為他的客人們不相信有基督山伯爵的存在,認為那是阿爾貝與他們開的一個並不好笑的玩笑。

    “伯爵的馬車到啦!”當那輛漂亮的馬車在門口停住時,阿爾貝急忙喊道。

    其他人紛紛移步到窗口邊,馬車是由一個黑人仆人趕著的,從車上下來兩個人。

    “這位紳士一定是基督山伯爵了?”一個客人說。

    “我倒很想認識一下這位可愛的夫人。”另一個說。

    “天啊,我打賭這是巴黎最漂亮的馬!”

    “馬的挽具是‘yl’店裏的非賣品,全巴黎人都知道,昨天有出一萬法郎店鋪都不肯賣的。”

    “他一定是位大人物!”

    看到朋友們吃驚,阿爾貝麵露得意之色。

    “基督山伯爵及夫人到。”仆人通報。先生們看向屋裏的時鍾,剛剛好十點半整。

    伯爵與伊林微笑著走

    進房間,阿爾貝趕緊迎上去衝他們伸出手。

    “遵守時間,”基督山說道,“是國王禮節,我希望你們能原諒我遲到了兩三秒鍾,法國好象是禁止打馬的。”

    “伯爵閣下,夫人。真高興你們光臨寒舍,”阿爾貝答道,“現在請允許我向您介紹一下。這幾位是:夏多·勒諾伯爵閣下,出身名門,是十二貴族的後代,他的遠祖曾出席過圓桌會議;呂西安·德布雷先生,內政部長的私人秘書;波尚先生,報社的編輯,法國政府害怕的人物,他雖然大名鼎鼎,但您在意大利卻不曾聽說過,因為他的報紙在那兒是禁止的;馬西米蘭·莫雷爾先生,駐阿爾及利亞的騎兵上尉。”

    伯爵向他們點頭致意,伊林屈膝行禮,態度很客氣。當聽到最後這個名字,伯爵蒼白的臉上現出了一片淡淡的紅暈。他曾在尤莉的婚禮上見過馬西米蘭,那時伯爵喬裝成仆人,因此馬西米蘭並不會認出他。

    今天馬西米蘭穿著一套半似法國式,半似東方式的華麗的製服,充分表現出了他那寬闊的胸部和健壯的身材,胸前掛著榮譽團軍官的勳章。在伊林對他行禮的時候,他也鞠躬致敬,在她抬頭時,突然眼睛一亮:“夫人,我好像見過您,您是不是去過馬賽?”

    “我在馬賽住過一段時間,也許我們真的見過呢。”伊林說,並不隱諱。

    “您是不是參加過舍妹的婚禮?”馬西米蘭猶豫著問,伊林的“仆人”給了他們家一份神秘的大禮,因此他印象深刻。

    “我在馬賽參加過幾場婚禮。”伊林模棱兩可的說,她也的確參加過尤莉、瑪麗的兩場婚禮。

    “我的妹妹叫尤莉,您還記得吧?”馬西米蘭激動地說。

    “好像是有個叫尤莉的女孩……”伊林說。

    “哦,親愛的上尉,我們理解你想與伯爵夫人敘舊的心情,但請讓我們先落座吧~”阿爾貝說。

    “哦,是的。”馬西米蘭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諸位先生們,”阿爾貝說道,“傑曼告訴我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伯爵、夫人,請允許我為你們引路。”

    他們靜靜地走入了餐廳,大家各自就座。馬西米蘭的目光一直圍繞著伊林,他有太多問題想問她。

    伊林盡可能地迴避馬西米蘭的目光,以盡量避免他提出太多的問題。她在心裏迴憶這幾位客人的劇情,隻記得呂西安·德布雷是騰格拉爾夫人的情夫,也就是她表姐的情夫,她也就格外地留意了他,

    看來以後他們還會有機會再見的。

    伯爵與伊林是作為阿爾貝的朋友被邀請的,因此馬爾塞夫伯爵和夫人並沒有來參加早餐,但阿爾貝還是叫來仆人,吩咐道:“去請夫人來,就說我的救命恩人來了。”

    伊林注意到伯爵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隨即又恢複正常。

    阿爾貝又對他們說:“家父上午去了眾議院,現在恐怕還沒有迴來,我先介紹家母給伯爵與夫人,她一定非常高興見到你們。”阿爾貝迴到法國後,對他的家人和朋友們講了在羅馬遇到強盜的事,但沒有說出自己挨打那一段,隻說自己在強盜窩睡了一覺就被伯爵救了。這樣不會讓他覺得丟臉,反而顯出他的“英勇”。

    阿爾貝在此之前,已經把伯爵強大的能力講給了眾人,所有人都半信半疑,但伯爵的出場已經讓他們信了七八分,每個人都爭著與這位傳奇人物交談。

    “親愛的伯爵、夫人,”阿爾貝說道,“我怕這裏的飯菜不合你們的胃口。我本應該先跟你們商量,做幾樣合你們口味的菜的。”

    伯爵微笑著答道,“對於象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在那不勒斯吃通心粉,在梅朗吃粟粉粥,在瓦朗斯吃雜燴羹,在君士坦丁堡吃抓飯,在印度吃‘卡力克’,在中國吃燕窩的旅行家,沒有不合胃口的飯菜。有一次,因為一件急事,我甚至三天沒有吃飯連夜趕路。”

    “什麽!”波尚驚叫道,“那您是靠什麽維持生存呢?”

    “噢,”基督山答道,“我的夫人有一位從中國藥劑師,她有一份獨特的營養配方,製成丸藥,吃下一顆以後,可以保證一天的營養所需。”

    波尚站在新聞記者的立場上,仍抱著非常懷疑的態度,“這種藥丸您總是帶在身上嗎?”

    “總是帶著的。”

    “我想看一下這種寶貴的藥丸,伯爵不會怪我失禮吧?”波尚又說道,很想難倒他。

    “沒什麽,閣下。”伯爵迴答道,說完他從衣袋裏摸出了一隻非常名貴的小盒子,那是整塊翡翠鏤刻成的,上麵有一個金質的蓋子,蓋子一轉,就從裏麵倒出了一粒淡綠色的小丸子,約莫有豌豆大小。翡翠盒子裏還有四五粒,這本來的容量大概在一打左右。全桌的人傳看著這隻小盒子,但賓客們把它拿到手上的時候,主要的是細察這塊令人羨慕的翡翠而不是去看那藥丸。

    “這塊翡翠真漂亮,是我生平所見的最大的了,”夏多·勒諾說道,“雖然家母也頗有一些家傳的稀

    奇珠寶。”

    “我有三塊同樣的,”基督山答道。“一塊我送給了土爾其皇帝,他把它鑲在了他的佩刀上,另一塊讓我送給了我們的聖父教皇,他把它和拿破侖皇帝送給他的前任庇護七世的那一塊一同鑲在他的皇冠上了,他原來的那一塊差不多也這樣大,但質地沒這麽好。這第三塊我留給了自己,我把它鏤空了,雖然降低了它的價值,但用起來卻的確非常方便。”

    每個人都驚異地望著基督山,他的話講得這樣簡潔,顯然所說的是實情,否則就是他瘋了。但是,這塊翡翠明明在眼前,所以他們自然傾向於相信。

    “那兩位君主用什麽和您交換這種珍貴的禮物的呢?”德布雷問道。

    “我向土耳其皇帝交換了一個女人的自由,”伯爵迴答說,“向教皇交換了一個男人的生命。所以在我的一生中,也曾一度有過權力。”

    “您救的是庇皮諾,對吧?”馬爾塞夫大聲說道,“就是那個差點被處死的強盜?”

    “或許是的吧。”伯爵微笑著迴答說。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會,他們終於相信了阿爾貝的話,伯爵是一位神奇的人物,就像一千零一夜故事中走出來的人。

    “夫人是法國人,伯爵卻沒到過法國,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呢?”馬西米蘭問。

    伯爵微微一笑,答道:“夫人與我都喜歡四處旅行,我們是在意大利遇見的。

    “……”馬西米蘭還想問什麽。

    “夫人到。”阿爾貝的仆人報告。

    基督山伯爵的動作滯了一下才轉過頭去,伊林也冷眼看過去,隻見馬爾塞夫夫人正一動不動的站在餐廳門口,臉色蒼白。

    她的手不知為什麽擱在那鍍金的門把上,直到基督山轉過來的時候,才讓它無力地垂了下來。她在那兒已站了一會兒,已聽到了最後幾句話。

    所有的客人都站了起來。

    “媽媽,”阿爾貝發現梅塞苔絲的臉色不好,大聲說著,向梅塞苔絲跑過去。“這位就是我對您說過的基督山伯爵閣下,這位是基督山伯爵夫人。”

    梅塞苔絲本就是靠著手上的支撐站著,在聽到“基督山伯爵夫人”的時候身子竟然微微地晃了一下。

    “您不舒服嗎,媽媽?”阿爾貝問。

    “不,”梅塞苔絲答道,“隻是我初次見到拯救我兒子的恩人,有點激動罷了。”馬爾塞夫夫人很快就恢複了鎮定,儀態

    大方地走了過來。“伯爵閣下,夫人。感謝你們救了我的兒子。”她的目光飄過了伊林,在伯爵身上停了片刻。

    梅塞苔絲已經四十歲左右,依然顯得年輕美麗,雖然沒有了少女的那種明豔,但歲月賦予了她另一種雍容華貴的美。

    伯爵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伊林也端莊地行了禮。

    “夫人,救一個人的命,免得他的父親悲傷、他的母親哀痛,算不得是什麽義舉,隻不過是一件從人道上講應該做的事情而已。”伯爵說。

    馬爾塞夫夫人答道:“我的兒子真是幸運極了,能夠認識閣下您。”

    伊林覺得她說這話的態度極其勉強,每一個字都像是用了很大力氣才說出來的。

    “媽媽,我們用餐吧,客人們都等著呢。”阿爾貝扶著梅塞苔絲坐下,大家開始用餐。

    阿爾貝打破安靜,“莫雷爾先生,您剛剛說到哪了?”

    “隻是些關於我妹妹的問題,我想還是一會兒找時間再與夫人單獨聊聊吧。”馬西米蘭笑著對伊林說。

    “好的,莫雷爾先生。”伊林答道,馬西米蘭的問題已經無關緊要,她的注意力已被梅塞苔絲的出現吸引走了。

    波尚又問了伯爵幾個問題,諸如“基督山”這個封號的由來,伯爵在巴黎的新居等等,伯爵都一一耐心地迴答,神色如常。

    梅塞苔絲很少說話,目光偶爾在客人之間轉換。她的臉上褪下的血色始終沒有恢複,但泰然自若的舉止很好地掩飾了她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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