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林又試探地敲了幾次牆,每次都得到了相同的應答,她禁不住地心跳加速。“你好?有人嗎?”伊林問了一句,沒有迴答,她又衝著牆大聲地重複一句。

    隔壁傳來嗡嗡的聲音,是對方在迴答,可是牆壁的隔音效果似乎太好了,她絲毫聽不清對方說的是什麽。於是她提高音量幾乎到喊的說話,隔壁卻不再有聲音,難道對方已經放棄了嗎?

    “你好,能聽到嗎?”忽然一個好聽的男聲從牆角傳來,伊林嚇得一抖。

    “在這裏,牆角這裏有個裂縫!”隔壁說。

    伊林急忙順著聲音的方向找去,牆角的光線昏暗,她隻能一邊聽一邊用手指摸索著,對方不停地說話指引著她:“這裏,你能聽到我的話就敲下牆。”伊林急忙敲了一下牆。

    對方的聲音透出欣喜,“太好了,我就知道這方法行得通!”

    伊林終於摸到了那條縫隙,大概幾寸長,裂在幾塊石頭的接縫處,她用嘴對著縫隙,按住砰砰跳動的胸口,“你好?”

    “沒想到你竟是個女人,你是新關進來的嗎?”隔壁的人有點驚訝又有些惋惜。

    “是的。”伊林激動,這條縫隙正可以清楚地傳達兩人的聲音。她試著向裏麵看,卻什麽都看不到。

    “我也是這裏的囚犯,你是今天才到的伊夫堡嗎?”隔壁問。

    “是的。”伊林急道,“你知道怎麽才能出去嗎?”

    “嗬,”隔壁苦笑了一聲,“進來這裏的人很少能再出去了。聽你的聲音,應該還很年輕,為什麽會被抓進來?”

    “哎,我不想再說了,反正是被冤枉的。”伊林喪氣地迴答。

    “對不起,我失禮了。”對方的語氣謙和有禮,“在這裏呆久了,無論多沉默的人都想找人說說話。”

    “不,我還是給你講講吧。整件事太荒唐……”伊林把入獄的原因簡單告訴了他,沒有講自己穿越的事。

    “不可饒恕!打著神聖的名義做出如此卑劣的事!”隔壁氣憤的說,“你沒有對檢察官說明嗎?”

    “他們看起來是一夥的,隻想找個人頂罪。”伊林說。

    隔壁的人沉默了一下,“他們一向如此。”

    “你相信我是冤枉的嗎?”伊林問,說不定對方也有類似的遭遇!

    “當然,伊夫堡裏關著的沒有幾個真正的罪犯,倒是那些真正有罪的人還在外麵逍遙。”

    “謝謝你,隻有你肯相信我。”

    “你的家人呢?他們也幫不了你嗎?”

    “我……失去記憶了,”伊林為自己找了個萬能的借口,“連自己的身份都想不起來,所以才被他們這麽輕易地陷害。”

    隔壁的人陷入沉默,他的名字叫愛德蒙·唐太斯。唐太斯有著一頭濃密的黑發,蒼白削瘦的臉龐上一雙漂亮的黑色眼眸即使在黑暗裏也總是閃著淡淡的光芒。聽了伊林的話,他想到法利亞神甫教過他:人在受刺激或者受重創的時候,是有可能失去記憶的,他對這個女孩兒泛起惺惺相惜的同情。隨即,她的聲音又讓他想起了他的未婚妻梅塞苔絲,他離開她時,她也是這樣的年紀,現在她又在做什麽呢?

    “你叫什麽名字?”伊林問,雖然認識才短短的幾分鍾,對方已經給她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

    “他們現在叫我34號。”唐太斯閉上眼睛,想到將來也許會死在監獄,他寧可不要留下自己的名字。

    “34號。我是38號……”伊林下了很大決心報出自己的房號,38和007差不多,都是數字,沒什麽丟人的!

    “你從哪裏來的?”唐太斯問,明明知道對方失憶了,仍然抱著一線希望,也許能從她那裏聽到點故鄉的情況。

    “我不太確定,那是一個海濱城市,我從碼頭上船,越過一個小島到達了這裏。”

    “島上是不是有一座燈塔?”唐太斯激動的問。

    “沒錯。”

    “那你一定是從馬賽來的!天啊,真想知道我的老父親怎麽樣了,要是你見過他就好了,可是,那不可能……”

    “對不起……”伊林感受到34號的激動。

    “不,不,不是你的錯,我隻是太思念親人。”唐太斯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我聽到獄卒的腳步了,我們一會兒再說。”長久的牢獄生活讓他的聽力異常的敏銳,他能知道牆上的那條裂縫也歸功於這些坐牢的日子,他能記住房間裏每一塊石磚的形狀,就差給它們取名字了。

    伊林不再說話,獄卒確實來了,他打開伊林的門,給她送來了一張床單和一件囚服。獄卒走後,隔壁一直都沒有再傳來聲音,伊林也沒敢去叫34號。晚上,門下的小門被打開,一隻手送進晚飯又把門關好。伊林捧起飯盆到桌子上,盆裏是一些混合在一起的燴菜和一個硬麵包。她已經餓了一天,雖然食物發著酸溜溜的味道,她仍皺著鼻子吃了一

    些。

    “38號?”牆角傳來輕輕的叫聲。

    伊林一直在等這個聲音,她趕快放下飯盤拎著裙子跑過去,“我在,34號~”

    唐太斯吃過飯就迫不及待地來和新鄰居說話了,“他們給你送吃的了?”

    “是的,一個麵包,一點菜。”

    “每個人的夥食都是一樣的。他們不會因為你的表現好給你加餐,但是如果你惹了麻煩,就會餓你幾天。”

    “34號,你在這裏多久了?”聽起來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十年左右了。”

    “這麽久了……”伊林說,她覺得自己呆一年就會瘋掉。

    “是啊。”唐太斯說,“我要做些私人的事情,晚點再來找你好嗎?”

    “好的~”伊林想,一個犯人在監獄裏還做什麽“私人”的事情?突然她臉紅了,不會是解決“某方麵”的問題吧?

    唐太斯輕輕挪開床,露出後麵的地道,他要去找法利亞神甫,告訴他新鄰居的事情。法利亞神甫的牢房在他的走廊對麵,他是一位意大利神甫,曾經是紅衣主教的秘書。他們兩人房間下麵的地道是法利亞花了三年的時間挖通的,他本想挖到城堡的外牆,卻因方向上出了點錯誤挖到了唐太斯的屋子,兩人就這樣結識了。法利亞神甫非常的博學,他頭腦中存儲的知識不亞於一座皇家藏書館。在結識了唐太斯之後,他把他當成學生與兒子,傾其所知的教育他,而唐太斯也把他尊敬為師長與父親。

    唐太斯來到了神甫的27號牢房下麵,地道到這裏變得非常狹窄,要四肢完全貼地才能勉強通過,他敲了敲洞口的石塊。法利亞聽到聲音馬上搬開了洞口的石頭讓唐太斯進了屋子,他自己則坐迴到地上那個用石灰畫成的大圓圈裏。法利亞大約60多歲,身形瘦小,頭發花白,一把胡子飄然地垂到胸前。牢獄生活的折磨在他臉上寫滿了憂愁,卻並沒有消磨掉他的堅毅性格。

    唐太斯一跳出洞口就說道:“神甫,我有了一個新鄰居,是今天被抓進來的一個女孩,她是被冤枉的,還那麽年輕就被關到了這裏。”

    “願上帝寬恕正在這裏發生著的罪行,”法利亞神甫說,“她有沒有帶進來什麽外麵的新聞?”

    “我正想和您說這個呢。”唐太斯迴答,“她說她失去記憶了。”

    “可憐的孩子,一定是頭部受了傷或者心智上受到了打擊。”法利亞摸著胡須說。

    “神甫,我能把您的事情告訴她嗎?”唐太斯目光切切地問。

    “當你覺得她可以信賴的時候。”法利亞迴答。

    “我直覺她是個好人,但是你說的對,我們應該先謹慎些。”唐太斯說,“我一見到她就想起當年的自己,坐牢的頭幾年我幾乎要瘋了,幸好我遇到了你。”

    “上帝總是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為你打開另一扇門。永遠不要絕望,我親愛的孩子。”

    “是的,神甫。”唐太斯微笑道,“我希望用我曾經的經曆去開導她,讓她也燃起對生命希望。”

    “去吧,親愛的唐太斯,你有著一顆仁慈的心,希望你一直保持著這份善良。”法利亞微笑道。

    34號離開之後,疲憊的伊林倒在了床上,虛弱的身體和精神上巨大的波動竟使她陷入了暫時的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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