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阿芙的敏銳,自然明白過來艾爾文在做什麽。


    “我原以為,你和我父親那些人,應該是不同的。”阿芙說罷輕歎了一聲。


    “不要這麽矯情。”艾爾文沉著聲說道,“想必你也清楚,現在的自由城邦,還不足以站到馥威帝國的對立麵去。”


    “你怕了?”阿芙瞟了艾爾文一眼。


    “既然決定了要發動這場革命,那我便沒有任何的退路。”艾爾文說道,“隻是,這兩年打仗,死了太多人,該讓百姓們休養生息一下了。”


    艾爾文這話,倒是把阿芙噎住了。她沒想到,艾爾文委曲求全的真正原因是這個。


    “你始終沒搞明白,我的意見並不能影響我的父親。”阿芙說道。


    “是你始終沒明白。”艾爾文望向姑娘,“我能把財政放心交給你,正是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既然在這個位置上,就應該曉得,我們腳下踩著的土地,它們已經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讓我背叛我的父親?”阿芙眯起眼,盯著艾爾文問道。


    自由軍大帥的眼神沒有絲毫的躲閃,迎著姑娘的目光說道:“你不用背叛任何人,你就做你想做的。”


    “可是你在裏加城外發號施令的時候買,就已經把我當成自由城邦的一員了。”阿芙笑了起來。


    “怎麽,你不喜歡?”艾爾文似是在試探,又像是在調侃。


    阿芙搖了搖頭,“我有很多種身份,帝國宰相的女兒,世人所唾棄的亡靈法師,再多一個自由城邦的財政大臣,似乎也不壞。”


    “不過,我有種預感,我會被你一步步牽引著,掉入那未知的深淵。”阿芙輕起嘴角。


    艾爾文一臉的譏嘲,“不要給自己找任何借口。你不會強迫自己做自己不樂意做的事。這不是你的性格。”


    “噢?這你都知道了?”阿芙那藕色眸子裏的精光,一閃而過。


    “如若你真的會按你父親的意思來,那當年又怎麽可能偷偷去給阿格萊亞一次活過來的機會?況且,你要是真的聽話的話,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待在我這什麽也不幹,對吧?”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以退為進呢?”阿芙坐到艾爾文的書桌上,俯瞰著眼前的男子,嘴角含著冷笑,“你啊,還是別把自己想得太聰明為好。”


    “也是。”艾爾文若有所思,苦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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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芙狄忒娜離去後,已是深夜。


    艾爾文便研究起那顆湖藍色的珠子。


    阿格萊亞那波瀾壯闊的一生,就這樣,在他的腦海裏鋪陳開來。那些驚世駭俗的劍招,那些對元素物質的與眾不同的理解,那些被塵封的陳年舊事,讓他仿佛是看了一本令人歎服的史詩巨著。


    他原本對於魔法,對於武道的認知,是那麽的粗淺,他在心底如此感歎著。這個世界的萬千物質元素,無可用,無不可用,與其用魔力去改變物質元素,不如順其自然,全部拿來我用。這是艾爾文從阿格萊亞的邏輯裏學到的。拋開桎梏,將周圍的元素物質全部利用起來。這有點像當年的艾爾文,瞬發魔法使勁甩,但是阿格萊亞這個是更為高階的對於元素物質的利用,已經不再有魔法和武道的限製。


    當然了,這也是基於阿格萊亞極為強悍的基礎上的。想要如阿格萊亞那般做到信手拈來,艾爾文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這至少給他指了一條路,一條當世天才分享給他的通往人間至高強者的快捷通路。


    艾爾文感覺腦袋昏沉,那種被新的認知震撼到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他原以為自己已經能夠到那門檻了,今夜過後,他不禁要嘲笑起自己的無知與傲慢。


    他愣著神,望著這顆珠子,黯然地想著,已經無法給它的主人道一聲謝了。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這仿佛是天道。但是他艾爾文,從不是什麽忘恩負義之輩。


    “前輩,放心吧。您未走完的路,由我來走下去。”他默默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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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慨之餘,讓他心驚的事出現了。阿格萊亞曾經看過嵐姻的記憶,所以現下艾爾文也知道嵐姻是怎麽會去到那大山脈裏的。


    “光正教會?”艾爾文蹙著眉思索起來。然後他把伽弗刺傷奧妮,雷薩親王的反叛等一係列事情串起來,終於明白過來,原來當年真正的幕後黑手,是光正教會。


    他沒有想到,這個教會居然能夠把一位國王和一位親王都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且,庭霄帝國能在那種時候入侵,那這光正教肯定是逃不了幹係的。


    “難以想象,這是一股什麽樣的勢力。。。”艾爾文在心裏暗歎著。尤其是想到這幫人進行的詭異宗教儀式,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他們要那麽多落晶做什麽呢?那個希律,冒著刺殺公主的風險,也不能讓人知道的儀式,到底是什麽呢?那幅‘萬象宇宙’的圖,又藏著什麽玄機呢?”這些謎團,一時間都縈繞在了他的心頭。


    不過無論如何,他都得讓嵐姻知道這些了。他雖然自私,但是絕對不會為了留下嵐姻這個助力而選擇藏著這些不告訴她。


    當他推開姑娘的房門,床上的赤發女子像是一隻喵咪一般,蜷曲而臥。露在外頭的小腿,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白皙光潔。


    某人看了不禁想上去捏一把。


    察覺到熟悉的腳步聲,嵐姻幽幽醒來。


    她雙眼迷糊,望著艾爾文,“小混球,怎麽了?這麽晚來找我。。。”


    看著男子臉上凝重的神色,嵐姻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


    “阿格萊亞把你的記憶給我了。。。”艾爾文輕聲說道。


    “我不是說了,我不想恢複記憶嘛。”嵐姻嘟了嘟嘴,打算躺會被窩接著睡覺。


    艾爾文一把抓住嵐姻的皓腕,認真地瞧著她,“南方出了大事,你必須要知道。”


    “你。。。就這麽急著趕我走?”姑娘望著他,眼神裏的哀怨漸濃,仿佛要將這夜色暈染開。


    艾爾文歎息了一聲,摟上姑娘的腰肢,將臉貼在那溫熱的背上,“你以為我想?”


    “我還想一直霸占著你呢。”他柔聲說著,“我可不是什麽聖人。須知道,作出這個決定,我腦子裏現在還在做著思想鬥爭呢。”‘


    “不過,你是不是猜到什麽了?”


    嵐姻搖了搖頭,“感覺罷了。”


    “總覺得,迴到以前的我,必然要重拾起以往的責任。”


    “所以,小混球,你確定要這麽做嗎?”姑娘凝眸望著男子。


    被那碧色眸子瞧著,艾爾文當即泄氣,“唉。。。你這般望著我,我哪下得了這個決心?你知道的,我可經不住你這小眼神。”


    看著眼前的男子避開視線,姑娘心下也明白了,這一天終究是要來的。她暗自下起決心,對著某人坦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便來吧。”


    艾爾文長出一口氣,點了點頭。他凝起手指,從那小光球裏分離出一道還在跳躍的電弧,趁嵐姻還未反應過來之際,迅速將電弧打入她的後頸。


    而後,那道青嵐色的光,直衝嵐姻的腦門。


    “你。。。”姑娘痛唿了一聲,當即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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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皎潔,美人如玉。


    艾爾文望著床上的姑娘,見她蹙著眉,他心下不禁五味雜陳。可無論他如何暗自歎息,他都清楚,分別在所難免。他太清楚嵐姻的個性,知道她一旦恢複記憶,肯定是要迴南方的。


    他原本以為,嵐姻來了北方,就能把她留在身邊。可是很多事,不能那麽幼稚地私自決定,這便是成長之煩惱。


    可此番一別,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到,他又如何能不黯然神傷呢?


    當姑娘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她眼角帶淚,眉目含笑,怔怔望著眼前男子的背影。


    “我會給你準備一艘空艇。。。”艾爾文也不轉過身來,便知道身後的女子醒了。他用稀鬆平常地語氣說著,仿佛這樣就能遮蓋那藏不住的離愁別緒。


    “怎麽,小混球,你都不敢迴過頭來看著我?”嵐姻咬著唇,爬起身來,在某人的腰間擰了一把。


    艾爾文吃痛之下,轉過身來狠狠瞪著姑娘。


    姑娘並沒有給艾爾文言語的機會。她仰起臉,狠狠品嚐起男子溫潤的唇瓣。


    往事一幕幕,百轉千迴。


    男子越發兇狠,越發貪婪,他狠狠地箍著姑娘的纖腰,似要將對方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然而,理智最終還是占了上風,他極不情願地從這一場幻夢中醒來。


    一時間,兩人相顧無言。


    夏日清爽的風將上了年紀的窗戶吹得哐啷作響,青灰色的天際逐漸鑲上了一道金邊。


    艾爾文最後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誰能想到,當年的事,竟然是光正教在背後搞鬼。。。”


    “所以你此趟迴去,千萬要小心。”


    嵐姻低著腦袋,應了一聲。


    顯然,姑娘有心事。


    “這迴,我不會再等你了。”艾爾文挑起姑娘的下巴,語氣帶了幾分涼薄之意。


    嵐姻有些錯愕,而後失落地垂下眸子。


    卻聽得某人話鋒一轉:“這迴,等我料理完這邊的事,我會親自去接你。”


    姑娘看著眼前的男子,不禁想起那日在風克蘭皇宮裏,他為了她,與天下為敵的樣子。也許在更早,在薩留希的那個夜晚,她毫無顧忌地拉起他的手跑進夜市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的心,早已隨著某人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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