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不走?”無痕看著白衣少女,眼中有著感動又有著溫怒。

    “是公子你救了我,現在公子可能有危險,我怎麽能一走了之呢,況且,況且我也找不到迴家的路。”白衣女子有些羞澀,兩暈飄紅,半低下頭去,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無痕歎了口氣,心裏無端地起了一陣憐憫,他想保護她,從來沒曾有過的這麽強烈的保護欲。無痕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麽,突然聽到一聲大吼:“俺的肉!是誰?是誰放走了俺的肉?”

    剛才隻顧著和白衣少女說話,放鬆了警惕,有人走近尚未能知,本能地,無痕趕緊把白衣女子拉到自己身邊,暗中提氣,麵前一男一女均四十多歲的年齡,身材短小,男的穿著灰白色的帆布衣,女的一身通黑,布衣有些大,在她嬌小的身上極為不恰當。這男女緊挨著,頭發都淩亂地披在肩上,讓人不禁聯想到陰界使者黑白無常,隻不過,黑白無常的臉色和他們的衣服顏色相同,可這男人的臉卻白的出奇,皮膚白嫩的像個十八歲的少女,臉上的布滿了黑色的大麻子,在白皙的臉上極為顯眼,一隻眼睛像被一層白色黏膜罩住了,混沌不清,另一隻卻是黑白分明。女的卻黑的可怖,就像無盡的黑夜,臉上一個細石子大的膿瘡,讓人看了生寒。吼聲是男人發出的,看到空著的籠子,男子暴跳如雷,指著籠子大喊道。

    “啪!”

    “你個笨蛋,難道看不出那些人都是這個家夥放的嗎,老娘冰雪聰明,怎麽就嫁了你這麽個沒用的家夥。”女子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了男人白皙的臉上,聲音清脆響亮,立刻僵起了五道指痕。男人吃痛,啊的叫了一聲,揉了揉被打的臉,陪笑道:“老婆大人別生氣,是俺太笨,真的該打。”說完轉向了無痕和白衣女子,“這兩個人倒是細皮嫩肉的,應該是小兩口吧,那些吃的沒了就沒了,反正看起來也都不夠鮮嫩,今晚上,俺給老婆您做清蒸鴛鴦,包您喜歡。”說著,手伸向了白衣女子,似要摸摸她的臉蛋,試試肉夠不夠嫩。聽到鴛鴦這兩個字,白衣女子感到臉上微燙,心裏一絲絲狂亂。

    “放肆!”無痕用手擋住了男人的手,有些著急,用力很猛,男子被無痕的胳膊突如其來地一碰,疼地倒退了幾步。那女人臉上的慍色再度現起。男人後退幾步到了女人身邊,“放了我的人,還敢打我男人,今天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看招!”

    說話間,白衣女子很是緊張,雙手緊緊地抓著無痕的左臂,無痕隱隱地感覺到了女子在顫抖,也感覺到了女子的體溫,心裏不覺地有些慌亂,力氣雖不大,卻觸動了傷口,手臂的痛頓時讓他清醒。女子太過緊張害怕,沒有注意到無痕左肩深藍色的布都已被鮮紅浸透。無痕痛得厲害,用右手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安慰她不要害怕。眼前,這一男一女一齊攻向了無痕,他們的武功很是詭異,無痕判斷不出出自哪個門派,隻能見招拆招地應對著,他已看出,這兩個人的武功不怎麽高,但聯合攻擊的力量卻要強大的多。無痕一時間還難以打敗他們,心裏盤算著,自己學過很多門派的武功,但也隻是招式,沒有心法,威力並不大,開始可能會唬唬人,可時間長了就會露底,如果再一直下去,很有可能會兩敗俱傷,得要找個法子把他們分開才行,可要用什麽法子,無痕卻沒了主意。兩個人攻勢加強,威力雖大,無痕迴招的速度也逐漸加快,他們苦於不能取勝於無痕,他們不知道無痕的武功究竟有多高,看他的出招,含蓋了很多門派的招式,如果再這樣糾纏下去,他們恐怕會落敗。那男人想到了不遠處的白衣女子,霎時間轉了招式,攻向了她。無痕心下一樂,正愁沒辦法分開他們,那男人卻自己轉了攻向,怪不得他老婆嫌他笨。忽地收劍,無痕腳下淩波飄雲,直至那女人的背後,女人沒有老公在身旁,功夫的威力立馬弱了一大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痕那剛強有力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無痕的速度快得如電,那男人還沒能到白衣女子身邊,就聽到了無痕雄厚的聲音:“你老婆在我手裏,還要打嗎?”男子本能地放棄了白衣女子的方向,轉向了無痕,看到老婆被人掐著脖子,很難受的樣子,頓時臉變得慘白。

    “俺不打了,鴛鴦湯也不喝了,求求大俠放過俺老婆,她身子不好,大俠這樣她會喘不過氣的。”男人尷尬地賠笑著,女人一個惡狠狠的眼神飛來,立馬讓男人泄了氣。

    白衣女子終於鬆了一口氣,小跑著來到了無痕的身後,看著無痕和兩人打鬥,她的心一直緊張得緊,可卻幫不上忙,一直懊悔當初為什麽不和父親學些武功,不然,現在也能幫上眼前救自己於地獄之中的男子的忙。

    “放過你們?看看周圍這些被你們殘害的無辜百姓們,你們有放過他們嗎,就算讓你們死一千一萬遍也難以抵消你們的罪惡。”無痕一向不太會說話,雖然很生氣,可卻也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表達。隻能憤怒地看著眼前這個長相十分怪異的中年男人,等著他的迴答。

    男人滿是焦急的臉上出現了愧疚之色,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手撐著地,垂下了頭,滴,滴,兩滴淚水落在了地上。無痕感到有液體滴在了手上,熱熱的,那是那女人的眼淚。

    中年男子抬起了頭,滿臉的淚,臉上都是痛苦,眼神有些迷茫,似是沉浸在一段痛苦的往事中。

    “俺本是一個孤兒,小的時候別人就欺負俺,說俺長得醜,是個怪物,當地的百姓不但不施舍東西給俺吃,還拿石頭打俺。小的時候,俺記得,俺每天身上都帶著傷,和俺一起要飯的小乞丐一有不開心的事就拿俺撒氣,他們一起打俺,還在俺身上撒尿,可這些俺都忍下了,一直到俺十七歲那年”

    男人抽了一口氣,擦了擦淚水:“那年的冬天好冷好冷,俺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有誰給俺一口飯吃,俺為他死都行,可就是沒能有這麽一個人。這時,俺看到一隻狗,嘴裏叼著一個饅頭,看起來那麽好吃,俺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就撲向了那隻狗,想從它嘴裏搶出那個饅頭。”男人頓了一頓:“那狗也肯定餓得緊,怎麽也不肯鬆口,俺被它壓在了地上,和它在地上撕滾著,它的爪子特鋒利,抓在肉裏真疼啊”說著,男人拉起自己的衣袖,手臂上長長的爪痕雖已結疤了,但依舊猙獰的嚇人,“那畜生像瘋了一般,俺也像瘋了一樣,在冰冷的胡同裏,俺們打得瘋狂,就為了一個饅頭”男人苦笑了一下:“俺猜那狗後來也被嚇到了,放下了嘴裏的饅頭,跑開了。”

    “俺拿起了饅頭,聞著饅頭的香氣, 就忘了身上和臉上的傷,可他們,他們”男人抽泣了一下,“他們搶走了俺的饅頭,扔在地上,用腳踩了又踩,他們說,俺是個怪物,不配跟狗搶吃的,說著,他們就過來打俺,俺真的很生氣,就和他們打起來了,也許是俺經常被他們打,也就學會了怎麽打人,俺沒想到俺的拳頭居然那麽厲害,那家夥抽得厲害,沒多久就斷了氣。俺嚇壞了,拚命地跑,他們也拚命地追。俺跑啊跑,跑啊跑,沒想到跑著跑著就跑到了山上,”男人淡淡地笑了笑,柔情地看了女人一眼,滿臉的幸福。

    女人迴應了男人的眼神,一直僵著的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那天,俺跑到了山上,在那裏,俺遇到了老婆,她看到那些人欺負俺,就去幫俺打那些人。俺老婆可真厲害啊,沒幾下,那些人就夾著尾巴逃了。”男人頓了頓,道:“後來,俺才知道,原來俺老婆一直住在這山上。她和俺一樣,過的很苦,她……”

    女人打斷了男人的話,結過了話茬:“我出生在一個很平靜的小村莊,家裏隻有我一個孩子,家裏也很寬裕,父親是村裏的族長,懂得武功,母親精通藥理。我一直無憂無慮的生活著。可是,天有不測風雲,那年,天大旱,父親那時身體已經很不好了,加上沒有收成,真的是雪上加霜。沒多久,父親病死了,家裏沒了依靠,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啊,那些村民從此以後就來找我們母女的麻煩。他們搶了家裏的東西,打傷了我的母親。他們還說,天地大旱,是因為老天發怒了,他們自稱要行天理,除掉我這個妖精。我也知道,自己長的很醜,可我已經在村中生活了十六年了,也一直相安無事,這明明不是我的錯,可那些人就是要除掉我這顆眼中釘。他們綁了我,要拿我去燃天燈祭神。母親拚命地阻攔,他們打她,罵她,還把她推到石頭上,撞破了頭,我看到了母親滿頭的血,血漫到了她的臉上,她的衣服上,讓我看不清她的眼神,母親站了起來,拚盡最後一口力氣,一直哀求著讓他們放了我,血一直流,他們就一直笑,直到母親倒在了地上。”女人已滿臉淚花,眼中卻全是陰狠之色:“那時,我的心就向被刀割般疼痛,我幾近於瘋狂,大吼著,掙斷了綁在我身上的繩子,村裏人看出了人命,都嚇壞了,自顧自地跑開,沒有人管我。我掙斷了繩子,撲到了跑著的那些人身上,我狠狠地掐著他們的脖子,隨著一個個哢哢的響聲,我的心也暢快了好多。”

    白衣女子聽得全身汗毛豎起,有些同情那女人,但又覺得她太過殘忍,她微微地向無痕靠了靠。那女人道:

    “是,我殺了他們,我殺了所有逼死我母親的人,讓他們就那麽死,真的是便宜他們,但那個為首的人,那個推我母親打我母親的人,我絕不能這麽便宜他。”

    “哈哈”女人大笑一聲,白衣女子抖了一下。無痕的手早已離開了女人的脖子,而是抵住了她的要穴,讓她不敢掙脫。

    “我拿了一把刀,讓那雪亮雪亮的刀子在他身上跳舞,他的皮膚還真好,我真想拿它做件皮衣,可是,他太髒。”女人的語氣加重了些,眼睛中也藏著一把雪亮的刀。“我先把他的腿切了下來,然後卸了他的胳膊,然後,我拋開了他的肚皮,腸子像洪水似的湧了出來,軟軟的,黏黏的,夾著血液,還真是有趣,我給它們打了個結,這樣它們就不會亂散。我掏出了他的心,看看它是不是黑色的,哼”女人咬牙切齒,“居然不是,那他的心也好不到哪裏,我挖了它,拿去給了大黃,他們家的狗,嗬嗬,你知道嗎,居然連狗都不吃。哈哈哈哈!”

    每個人都屏住了唿吸,聽那女人繼續說下去。

    “埋好了母親,我就來到了鎮上,到了那裏,人家都說我是妖怪,我身上又沒錢,找不到地方住,也找不到東西吃,路上的人看了我要麽扔石子,要麽就跑,還有的破口大罵,說我上輩子作孽太深,這輩子才會生的和怪物一般。後來,我就來到了這片山上,因為我懂得雌黃之術,尤其對毒藥有些研究,又發現這片山林裏奇花異草很是多,很多花草都是上好的毒藥,於是我就居住在了這個地方,直到那天,我遇見了他。”女人說著,看了看男人。

    男人說道:“俺從那天起,就和老婆在山上住了,老婆晚上教俺武功,白天俺就去打些獵物,俺們還起了個很嚇人的名字,修羅雙煞。俺在認識老婆之前,從來沒有過快樂的時候,和老婆在一起的日子,可真是好,讓俺做神仙俺都不做。”

    “可你們為什麽吃人?”一旁的白衣女子忍不住發問道,聲音甜美悅耳帶著絲絲顫抖。

    “你以為人真的很好吃嗎?”女人瞪了白衣女子一眼,狠狠地說,白衣女子被她看的有些發毛。

    “這山上本來獵物就少,十天八天也很難碰上一個,尤其到了冬天,就更難打到獵物了。後來,有人上山被毒草毒死了,我們看那毒不深,又餓得緊,就想這屍體總歸是要腐爛的,倒不如讓我們吃了,也算救人一命。時間長了,山下的人都不敢上山了,而我們又長時間獵不到獵物,那天有個人販子路過,帶了一群少女,他們應該不是本地的人,所以走了山路,我們就截了他們,搶走了這批女孩,也夠我們吃很久的了。”

    “可她們是無辜的,她們也是生命啊,你們怎麽能下這樣的毒手,對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無痕雖然同情修羅雙煞,但一想到那具血淋淋的屍體,就忍不住義憤填膺。

    “那我們呢,我們傷害了誰,為什麽世人要這樣對我們?況且,那些女孩就算不被吃也會淪落風塵,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這不比死還難受,我們這麽做也是幫她們解脫。”女人說的很悲愴。

    無痕鬆開了手,劍迅速出鞘抵在了女人的胸前。“看樣子,你們還不思悔改。”聲音嚴厲雄厚。

    “別殺俺老婆,要殺就殺俺。”男子激動地從地上站起來,跑到了無痕身邊。

    “我沒有說要殺你們,可我也不會容許你們再這樣作惡。”無痕左手袖中迅速發出兩枚鋼針,射向男人。男人沒有躲,硬生生地接了這兩針。

    “你對他做了什麽?”女人幾乎是吼出來,不顧無痕的劍,從無痕的劍下掙脫了出來,快步奔向了男人所在的位置。唰唰,兩枚鋼針飛快射出,準確地射向了女人的琵琶骨。

    女人吃痛,嗯了一聲,站在了男人旁邊,怒氣匆匆地看著無痕。

    “我隻是封住了你們的琵琶骨,讓你們不能再施展武功害人。”說著,無痕從懷中掏出了錢袋,錢袋半鼓著,有二十兩左右,無痕走向了修羅雙煞,把錢袋塞在了男人的手裏。“這……”男人看著無痕,充滿了質疑和感激。

    “拿著這些錢去山下買點種子,或者做點生意,不要再殺人了。下山的時候帶上麵紗,不要太仇視這個世界,它總有美好的一麵的。”

    女人的淚忍不住地又一次落下了,噗通一聲,兩個人齊齊地跪在了地上,手裏拿著錢袋,他們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們本以為無痕會殺了他們,可無痕卻沒有,還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做生意,並且為他們著想,這是第一次有外人對他們那麽好,他們一時語塞,說不出半個字來。

    此時無聲勝有聲。

    無痕扶起了他們,囑咐了一些話,帶著白衣女子離開了山洞。

    無痕本不是嗜殺之人,他珍惜生命,憐憫每個不幸的人,可他深深地愛上了飛雪,為了她,他變得瘋狂,隻要和飛雪有關,他就會失去理智,他的劍停不下來,為了她,他寧可粉身碎骨,殺人,下地獄,他根本不在乎。無痕越殺越勇,像一個瘋了的惡魔。地上的屍體逐漸增多,又一群侍衛聞聲而至,無痕左手抱著飛雪,生怕別人傷到她,右手抵著數十把劍的攻擊,鮮血濺的他滿身滿臉,讓人望而生寒。突然,一股熱流從無痕的右胸流出,接著,第二股、第三股,無痕腳底發軟,支撐著去接眼前的劍,又一劍插入了無痕的身體,眼前一片模糊,似有一片粉紅色的煙霧,把他從眾人中隔離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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