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冠飛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他誰也沒打招唿,僅僅地去了四天,便頹廢地迴來了。他臉上滿是愁去,把包往沙發上一扔,坐在椅子上抽起煙來。

    王冠秀問道:“怎麽了哥哥?是不是半路上把錢丟了,還是怎麽了,臉拉這麽長幹什麽?”冠秀給哥哥倒了一杯茶水,遞過來。

    王冠飛深深歎了一口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完了,徹底完了。我跟斯琴紅燕吹了,徹底地吹了。”

    王冠秀能聽出哥哥的無限傷感,便安慰哥哥道:“沒事兒哥,想開點兒,我其實早就覺得她配不上你。你,你一定要正確對待這件事兒。對了,到底為什麽吹的啊?我覺得不應該啊。”冠秀疑惑地問。

    父母也把耳朵向前伸了伸,洗耳恭聽。

    “她家人不同意。”冠飛說。

    “不可能啊,咱兒要文化有文化,要模樣兒有模樣兒,又當過兵,她不就是大草原上放羊的嗎?還看不上咱冠飛?也太挑吃了。”母親義憤填膺地說。

    冠飛說:“其實也不是他們不同意,是我不同意。我能同意嗎?”

    母親一驚,‘哎呀’了一聲,說:“你看,你看,咱兒受刺激受的,都說糊話了。這個紅燕,看著多好的閨女啊,忒可惜了,忒可惜了。”

    冠飛眉頭一皺,說:“就是我不同意嘛。是他們非讓我到他們家當上門女婿,我又沒哥哥又沒弟弟的,那肯定不行。再說了,這上門女婿是找不上媳婦兒來才不得已才當的,我,我怎麽能幹啊?”

    母親一驚,說:“是這麽著啊,其實也沒事兒,隻要你們倆願意,在那邊在這邊都行,逢年過節的迴家來看看就行了。”

    冠飛說:“你想讓我當罪人啊?我為了娶媳婦兒,跑到人家家過日子去,放著自己的爹媽不管,我還是人嗎?人家不笑話死我?”

    母親說:“你再跟紅燕好好談談,我覺得問題不大,也不能一杆子就打死了,可惜啊,那姑娘多好啊。別灰心,多跟紅燕通著電話,沒準事兒能有個轉頭呢。”

    王冠飛沒吃晚飯,就躺床上睡覺去了。他的心情特別複雜,尤其是臨來的時候,紅燕也明顯表示,要是達不到她家人的條件,就吹燈。冠飛給她做了好一通工作,根本不管用,人家就認這個。斯琴家四個女兒,紅燕是老小,紅燕的三個姐姐都已出嫁了,父母年齡也大了,也想為以後做好打算,對此,冠飛雖然覺得這要求並不過分,但對於他來說,卻是萬萬無法接受的。在他的潛意識當中,當上門女婿那是逼不得已。自己也有一個妹妹,無兄無弟,以後父母由誰照顧?總不能為此再讓妹妹找個上門女婿吧?因此他隻能選擇忍痛割愛,當然他也會盡量爭取,希望紅燕能夠做能家裏的工作,畢竟他跟紅燕不是一天兩天了,感情還是比較深的,最重要的是,紅燕已經把女人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他,他應該更珍惜才對。

    想起往昔的一幕幕,冠飛的眼睛就有點濕唿唿了。他不甘心愛情就這樣輕易地散去,隻要有一絲希望,他都要去爭取,堅決爭取。於是,他撥通了紅燕的電話。

    “還打什麽電話啊你?散了就散了,你還留戀什麽?”紅燕的證據已經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溫柔,字字刺痛了冠飛的心。

    冠飛說:“我們真心相愛一場,難道你就這麽甘心嗎?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那個條件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你應該能夠體諒啊。我真的不希望我們的感情到最後是這個結局。”說著說著,冠飛的眼睛仿佛又有些濕潤了。

    紅燕笑了,說:“嘿,想不到你還是個癡情的種兒,但那不可能了,從你從我家門邁出腳的時候,我們的事兒已經徹底完了,已經畫上句號了,你以後也別再纏著我了,我正準備找個男朋友,歲數也不小的,也該娶個女婿迴家了。”

    冠飛的心很痛,那種感覺很清晰。“紅燕,你真是這樣想的嗎?你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到了現在,你竟然對咱們的事兒這樣滿不在乎嗎?”

    紅燕笑的更厲害了,說:“你真是個傻瓜,你以為我第一次真的給你了嗎?笑話!實話跟你說吧,你是我第六個男朋友了。到現在了,為了讓你死心,我也不瞞你了,一開始我對你希望還挺大的,但後來一看你們家啊,太讓我失望了,你覺得象我這樣的女孩兒甘心嫁給一個窮光蛋嗎?但你人確實挺好,我就又讓了一步,讓你到我家過,嘿,你還不肯,我告訴你,現在你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後悔也沒用了,我已經決定了,我不能跟一個沒有工作的鄉下傻小子過一輩子,你就死了這份心吧你!”

    紅燕的話句句刺耳,冠飛不敢麵對這是現實,他甚至開始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那天晚上——我,我不相信。”冠飛斷斷續續地說。

    紅燕笑的更厲害了,冠飛能想到她那陌生的舉動,竟然是那樣的刺痛。那邊說:“你說的是那天晚上那塊布上的處女紅嗎?那個你也相信?你太天真了,你真的覺得象我這樣的女孩兒沒人要嗎?你以為我是個鄉下傻姑啊?那隻不過是我們雕蟲小技而已。你這人啊,太容易騙了,我在你家,水土不服流鼻血了,我就將計就計,製造一下氣氛,你還真當真了。”

    “你覺得這樣好玩嗎?斯琴紅燕我告訴你,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的,我真心對你,你卻玩兒我!好,好,算我瞎了眼!”冠飛似一頭發了瘋的獅子,狠狠地掛斷電話,瘋狂地到了那屋,扯來那尺布,撕了個粉碎。

    晚上,森虎來了,還帶著他妹妹森月。森虎手裏提著一瓶二鍋頭,見了冠飛就說:“冠飛,輪到我來開導開導你了。今晚喝兩杯,解解悶。”冠飛也正愁著,心想:知我者莫過森虎啊。

    父母炒了幾個菜,兄弟二人便坐在小桌子上喝起酒來。森月則乖乖地坐在一旁,給他們端茶倒水。

    “冠飛,也別太傷心了,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他們家沒招你當女婿,那是他們沒福氣,咱再找一個,最好是就近找,托底兒的,象外麵的女孩兒瘋著呢,不保險。”森虎吃了一口菜,開導冠飛說。

    冠飛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地抽煙,不時地歎氣。

    “冠飛哥,別抽了,對身體不好。”森月給冠飛倒茶的時候勸道,然後不失時機地給冠飛往碗裏夾了幾塊肉,“多吃點兒菜。”

    森虎邊啃著雞骨頭邊笑著誇道:“你看咱妹妹多會體貼人,可是從來沒對我這麽好過。”骨頭啃的差不多了,往地上一扔,端起酒杯,對冠飛說:“來,幹一杯。”冠飛也舉起酒杯,將酒一飲而盡。

    森月見這情景,有些著急了,說:“哥,你們喝酒悠著點兒,酒是好東西,可喝多了,那東西可養人了。多吃菜,多吃菜!”森月又替冠飛夾了一筷子肉。

    是森虎道:“你就別擔心了。你冠飛哥當兵出身,酒量大著呢。還有,我的酒量你還不知道嗎?沒事兒。”

    冠飛看了森月一眼,說:“謝謝你,你也吃啊,別光顧我。”冠飛其實是個多愁善感的人,見森月如此細心地為自己著想,禁不住想起了上小學的時候,森月跟他關係可好了,一起玩兒遊戲,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到黃河邊上釣魚……如今,她卻不知不覺長成大姑娘了,他那時候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是,長大的她竟然是如此美麗,懂事兒,比自己強,自己高中畢業由於家庭的原因沒上大學,而森月卻是濟南一所職業院校的大學生了,還有半年就要畢業。在她身上,全然沒有了童年的淘氣樣兒,出落的亭亭玉立,青春可人。

    “冠飛哥,還記得小時候嗎?我們一起拿彈弓打鳥,一塊到慶虎魚池裏偷魚。還有,我為了跟你在一塊玩還跟雙河村的那個叫小辣椒的女孩兒打了一架。想想那時候真是太好玩了,什麽都不懂,但天天都是快樂的,長大了,反而有很多的煩惱的事兒!”森月看著冠飛,一幅很幸福的樣子。冠飛聽她說話的時候,禁不住一驚,心話:她怎麽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森虎借著酒勁兒,對冠飛說:“你覺得我妹妹怎麽樣?”

    冠飛不解地問:“什麽怎麽樣?挺好啊。”

    森虎笑了,再看一眼森月,她臉有些微紅。

    冠飛見此,仿佛明白了那麽一點兒。

    “咱哥倆兒,我也不轉彎抹角了。”森虎使勁地喝了一口酒,繼續說:“我啊,覺得你們倆挺般配的,其實你剛複員那會兒,我就想把你們倆撮合撮合,誰想你有了對象了,還是個內蒙古的。這會兒啊,我借這個機會再提一提,要是你沒意見的話,我就替我們家作主了!”

    森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等森虎說完,她幹脆去上廁所去了。

    冠飛說:“你的好心我領了。但森月是大學生,我現在一無所有,我覺得配不上她。”

    森虎增大嗓門兒說:“別扯那些淡了,行就行,不行俺也不勉強,反正就這麽個事兒。森月這孩子你大可放心就行了,她不敢跟紅燕似的,她不是那種孩子,跟了你,絕對沒有二心!我就敢給你打這個保票!”

    冠飛露出為難的神情,拿出一支煙,點上,說:“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很感謝你。這事兒也不是壞事兒,但——但我覺得自己還是對紅燕念念不忘,我想再爭取一下,你們也別為了我把森月耽誤了,再說森月同學那麽多,幹嘛非要在家找,找個家庭條件好點兒的,誌同道合有共同語言的,多好啊。”

    森虎有些著急,說:“我就看好你了,我覺得把妹妹托付給你放心,說句痛快話,你到底樂意不樂意?別婆婆媽媽的,說實話!”

    冠飛不知如何是好了,隻好推辭道:“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森虎點了一下頭。

    森虎臨走的時候,對冠飛囑咐道:“一定要好好考慮考慮啊!”

    冠飛笑了笑,算是作答。

    晚上,冠飛拿出紅燕曾經送給自己的幾張照片,看著看著,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紅燕就這麽輕易地離自己而去了,永遠都不會再迴到自己身邊,一切的美好跟夢一樣,那麽虛幻,那麽短暫。他甚至有一種把照片都撕了的衝動,但沒舍得,把它們封在一個大信封裏。

    此後幾天,森虎幾乎每次見了冠飛就問那事兒,冠飛隻是推說還沒考慮好,森虎也沒辦法了,把妹妹的電話告訴了冠飛,說:“那好吧,我就不管了,你們倆兒自己談談吧,成不成看你們的造化了!”

    集上,冠飛又見到了清兒,但今天那個林濤不在。

    清兒見了他,馬上笑了,隔了五六米就說:“來趕集了啊,拿點點心給叔叔嬸子吃吧。”說著果然扯過一個塑料袋,往裏裝了起來。

    冠飛忙說:“不用了,不用了。”

    但清兒還是笑著把那一袋食品遞給他,說:“沒事兒,你抽時間找我玩兒去吧,我在家也沒事兒。”

    冠飛把那袋子扔到攤子上,說:“家裏有,家裏有。家裏沒了我再到你這兒買。”然後起身要走。

    清兒加大嗓門兒道:“拿著吧,這麽客氣幹嘛?”又把東西遞給冠飛,冠飛無奈,一想,還是覺得不妥,就從口袋裏掏出五塊錢,扔在攤子上。清兒拿著錢就攆了過去,邊攆邊喊停,但冠飛走的快,一直追到了集頭上的一處空地。

    清兒氣喘籲籲地說:“你怎麽這麽著呢,讓你拿點點心,你還非得給錢,太看不起小辣椒了吧。”邊說邊把錢往冠飛手裏塞。

    冠飛忙用手擋著那錢,說:“這錢你一定也拿著,幹買賣不容易,你也是得有本錢的,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多少就這五塊了,你別嫌少就行。”

    就在與清兒糾糾扯扯推讓的時候,突然有一種特殊的感覺把冠飛帶到了兒時,這種場景在小時候似乎經常有。那時候冠飛去姥姥家的時候,清兒經常拿點心給他,他也是這樣推讓著……

    也正是這時候,在他們沒發覺的空當兒,一輛精美的轎車停在他們身邊,從車上迅速地走下一個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林濤。林濤下了車,見到冠飛,沒給他好眼色,拉過清兒,說:“走吧,跟他粘乎什麽?”

    清兒瞪了他一眼,說:“什麽叫粘乎?你怎麽又來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少來嗎?馬上過年了,家具廠不忙啊,你這一出來得少掙多少錢啊。”

    林濤看著冠飛問清兒:“你跟他很熟嗎?你們倆處的挺熱乎啊,大白天的拉著個手扯來扯去的。”

    “你亂說什麽呢!”清兒沒再搭理他,反而走到冠飛身邊,對冠飛說:“別忘了有空兒到我家玩去。我有時間也去找你的。”

    跟冠飛說話的時候,清兒笑的很甜,倒讓林濤平添了許多醋意,斜著眼看了冠飛一眼,輕輕地‘哼’了一下,表示不滿。這一下可讓感覺靈敏的冠飛聽到了,其實他剛才就對他說的話押了一肚子火,他心情本來就不好,再加上林濤的這一聲‘哼’,把冠徹底激怒了。

    冠飛走到林濤麵前說:“哥們兒,沒必要這麽著啊,這是幹嘛呢?吃醋迴家吃去,在集上吃人家笑話!”

    林濤也怒了,說:“你教訓誰呢?別心裏沒個數,就你那窮酸樣兒,最好離清兒遠點兒,再讓我看見你纏著她我非弄死你!”林濤的臉色特別難看。

    清兒也生氣了,大聲嚷嚷道:“你們吵什麽?吵什麽啊?”然後對著林濤說:“我和他是好朋友,小時候就老在一塊玩兒,你怎麽能這樣呢?趕快開車迴家吧,我今天不想見你!”

    林濤果然憤憤地離開了。冠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小辣椒,也許他是對的,看來他是真的喜歡你。”

    清兒眨了一下眼,噘著嘴說:“這人怎麽這樣啊,心眼也太小了,根本不象是個男子漢,再說了,我是不是他什麽人,他也管不著啊。”

    清兒到集市裏邊買了兩個烤地瓜,分給冠飛一個,說:“這烤地瓜看著挺土的,吃起來卻很香甜。”清兒吃的很帶勁兒的樣子,倒讓冠飛又一下子想起了兒時的小辣椒,樣子可愛極了。是啊,她長的真漂亮,象天上的仙女下凡。

    冠飛也把地瓜扒了皮,輕輕地咬了一口,確實很香甜,他突然在刹那間感覺清我說的話似乎有某種暗示似的,心裏陣陣騷動。難道——他在心裏拚命地想,理不清頭緒地想著,再說看清兒的時候,他才突然覺得這僅僅是自己的幻想罷了。清兒小自己五歲,長的跟仙女似的,自己那歪門邪道的想法根本不可能。

    到也清兒的攤子上,冠飛想告辭,但見攤子上顧客很多,她們母女倆兒根本忙不過來,便也跟著忙了起來。有的客戶也就問了,說:“這小夥子是誰啊?那個打扮的挺洋氣,長的挺俊的小夥子幹嘛去了,換人了嗎?”

    冠飛聽了這話,覺得特別別扭,也沒聽清清兒是怎麽迴答的,隻是自顧自地幫著裝袋。忙活了一陣,顧客少了,冠飛便想離開,但聽到清兒母親問自己:“冠飛啊,你那長的老俊的媳婦兒呢?怎麽沒來趕集?”

    冠飛一愣,清兒不失時機地拽了母親一下,說:“媽,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他們,他們沒能成,冠飛哥這麽好,她太沒福氣了!”清兒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害怕說錯什麽似的。

    母親一愣,歎氣道:“忒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對怎麽沒成呢?冠飛,你也別灰心,大娘給你尋摸著點兒,有合適的大娘給你牽牽線。你大可放心了,象你這樣的小夥子,大姑娘肯定搶破門框了!”

    冠飛淡淡一笑,說:“大娘你太客氣了。”

    清兒笑了,說:“媽,你要是想給他介紹對象,還真有一個人特別合適。”

    母親轉過頭去看了清兒一眼,問:“誰啊?”

    清兒笑的更深了,說:“就怕你不舍得呢。”她神秘地拍著自己的胸脯說:“就是你的寶貝女兒啊!”

    冠飛在聽到這句話時,心裏撲通撲通地狂跳。但他意識到這僅僅是清兒的一句玩笑話罷了,不禁掠過一絲傷感與焦慮。

    “你這妮子真能說笑。”母親摸著清兒的腦袋,說:“對了,林濤今天怎麽沒來呢?以前這個集他可是都來啊,你瞧,我這好女婿這一天沒來我還覺得怪不得勁兒呢!”

    清兒噘著嘴說:“媽,你淨亂說,我可還沒同意讓他做咱路家的女婿。”

    冠飛見此情景,心裏有種特別的傷感,漸漸地把他侵蝕,以至於他腦子亂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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